第11章 不醜

第11章 不醜。

葉亭瞳站在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沈燼是不是喝太多了說胡話。

結婚?跟他?

他努力壓抑內心的震驚,“啊?”

他裝作沒聽清想讓人再說一遍。

沈燼頓了頓,“我被下藥了。”

“不是這句。”葉亭瞳搖頭,可等他反應過來後,“等等,你剛才說什麽?”

震撼一個接一個,葉亭瞳完全顧不上表情管理,嘴巴長大得能塞進一個雞蛋。

“我說,我被下藥了。”沈燼徐徐開口,“上一句是,你要不要跟我結婚。”

[下藥]兩個字瞬間戳中葉亭瞳敏感的神經,他語速飛快地撇清關系:“你別賴我!我沒有給你下藥!”

他指了指桌上的水,“就灑在了你身上一點,別想碰瓷。”

沈燼一時說不出是無奈還是好笑,“沒說你,是別人下的。”

從秦瓊房間離開時,對方遞給他一杯茶。

他喝了。

葉亭瞳這才放下心,難怪他看到沈燼額頭出了一層汗,還以為是酒精發熱導致的。

在沈燼說完後,他看到葉亭瞳主動坐到了他旁邊,兩人的胳膊碰在一起,沈燼眸光微沉,下一刻,他就看到葉亭瞳擡手在他額頭上摸了一下,“有點燙,要不要給你叫醫生?”

他也不知道是什麽藥,嚴不嚴重。

額頭稍顯冰涼的柔軟觸感一晃而過,沈燼全身的肌肉繃緊了,偏偏對方還一無所覺地坐在他旁邊。

沈燼偏頭,避開他的觸碰,“不用,藥性不大。”

秦瓊應該是怕他當衆失态,并沒有下大劑量,不然,他也不會在訂婚宴應酬了那麽久才察覺出不對。

只是,跟上次在游輪上一樣,他沒想到來的又是葉亭瞳。

葉亭瞳思索片刻,試圖用自己在小說裏學到的知識讓沈燼舒服點,“我去給你放一缸冷水,你洗個澡?”

沈燼:“。”

浴室裏傳來嘩嘩的水聲,葉亭瞳直挺挺守在沈燼卧室門口。

他怕沈燼跑了。

一分鐘過去,葉亭瞳伸長脖子,朝裏面小聲問道:“你還好嗎?”

回應他的是沈燼不帶波瀾的一個嗯。

五分鐘後。

葉亭瞳:“那個,你酒醒了嗎?”

水花聲沒停,沈燼也沒理他。

葉亭瞳焦躁地在外面走來走去。

沈燼會不會洗完冷水澡,腦子清醒了,剛才說的話就不算數了?

水聲停滞,沒有絲毫熱氣的浴室被推開。

這是葉亭瞳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沈燼。

額發随意散落,濕潤的發絲搭在他臉上,襯着他輪廓愈發深邃,此時微微垂着眼,用毛巾給自己擦頭發,發尾的水珠滴落,将肩膀洇濕了一小片。

大冬天的,沈燼像是根本不怕冷,睡衣單薄,濕透了後,清晰地露出肩頸的線條,流暢有力,看起來應該經常鍛煉。

葉亭瞳看了一會,不自在地挪開眼。

饒是穿着睡衣,沈燼的扣子也是扣到最上,一點多餘的肌膚都沒漏出來,不像沈明淮,在寝室裏天天秀他的六塊腹肌,看得人眼睛疼。

也不知道沈燼有沒有腹肌……

葉亭瞳神游天外,冷不丁聽到沈燼開口:“怎麽了?”

葉亭瞳挪開自己落在沈燼小腹附近的視線,掩飾性地摸了摸鼻子:“沒什麽。”

他很想問沈燼說的結婚是怎麽回事,可之前被下藥的事耽擱,現在面對面,他又很難開口。

葉亭瞳尴尬地原地站了會,在打車溜走逃命和厚着臉皮問結婚之間,選擇了後者。

“那個——”

他剛開口,就被人打斷。

沈燼拿起桌邊的手機,“我等會發給你一個文件,你看一下,要是沒問題,我們明天就去領證。”

葉亭瞳:“?!”

大佬做事這麽果斷的嗎?

他點開文件粗粗掃了一眼,大致意思是結婚後,他只需要在某些固定場合出面應付,平日兩人生活互不幹擾。

算是協議結婚。

“我會幫你處理葉家的事。”沈燼将半濕的毛巾放到一邊,“對應的,你需要扮演我的伴侶,杜絕外人的歪心思。”

“合同裏寫了,我們雖然是合法的婚姻關系,但是你不參與沈家的財産分配,相應的,我會給你每個月十萬的補償,直到我們的關系結束為止。”

葉亭瞳眼睛一下亮了,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

他幫沈燼擋掉那些暗地裏的糟心事,沈燼将他從葉家的渾水裏拉出來,饒是離婚後分不到錢,這交易對他還是有利的。

更何況,每個月還有額外的十萬塊!

沈燼本來還想說錢不夠可以加,可看着葉亭瞳嘴角滿足的弧度,那句話又咽了下去。

第二天,葉亭瞳難得起了一個大早。

不過,沈燼似乎比他更早,他起床的時候,沈燼剛剛晨跑回來,還給他帶了早餐。

葉亭瞳看着桌上的小籠包和豆漿,臉上是明顯的詫異。

沈燼問:“不合口味?”

“沒有沒有。”葉亭瞳搖頭,還怕人不信,直接用手塞了一個小籠包進嘴裏,“我以為大佬每天早上都是吐司蘸果醬呢!對了,還有冰美式。”

電視劇裏都是這樣演的。

因為邊吃邊說話,葉亭瞳順利被噎住,錘了幾下胸口,面前遞過來一杯豆漿。

他迅速結果,仰頭一口,大半杯沒了。

葉亭瞳長呼一口氣,放下杯子,才察覺到沈燼在看他,他咳了咳,“那個,我平時吃飯不這樣的……”

昨晚沈燼提出的協議結婚讓他整個人都有點飄飄然,跟人相處也沒了平日的警惕和矜持,一不小心好像粗暴過頭了。

沈燼不會悔婚吧?

好在沈燼并沒有被吓退,吃完早飯,神色如常地帶他出了門。

領證之前,葉亭瞳需要先回租屋拿戶口本。

開門後,葉亭瞳被門內的景象震得半天沒緩過神。

室內一片狼藉,家具東倒西歪,像是被人暴力翻找過,卧室更是重災區,他衣櫃的衣服被拽出來扔地上,上邊還有清晰的腳印。

葉亭瞳又氣又傷心,好些衣服他都只穿了一兩回,就被這樣糟蹋了。

他剛準備從地上把那條沈明淮送他的圍巾撿起來,沈燼淡淡開口:“不知道被誰碰過,別要了。”

饒是心疼,葉亭瞳還是把圍巾放下了。

沈燼說的有道理,葉國棟不知道找了些什麽人來搗亂,不光是找值錢的東西,也是為了變相威脅他,可能房間裏還安了攝像頭之類的。

思及此,葉亭瞳迅速從床底下翻出一個盒子,從底下的隔層裏将戶口本拿出來,“快走,不然他們要追來了。”

沈燼看着他懷裏的戶口本,“不拿點其他的嗎?”

這是葉亭瞳住了很久的地方,應該有很多行李要帶走才對。

葉亭瞳下意識就看向地上的那個圍巾,貴有貴的道理,這玩意挺暖和的。

沈燼:“除了這個。”

葉亭瞳想了想,從客廳将地上的一個大紙箱子抱起來,“差點忘了它!”

可能是因為看起來太廉價,這箱子沒有一點被破壞的痕跡,葉亭瞳打開看了眼,“吃的還在呢!”

這是他的零食櫃,每次出去玩的時候,葉亭瞳都會藏一點吃的帶回來放進去,等嘴饞的時候,就會去翻它。

畢竟,他手上一點錢都沒有,每次只能靠學校食堂和沈明淮帶他出去吃飯,這些零食對他來說是絕對的奢侈品。

零食櫃很大,加上放了不少果幹和膨化食品,葉亭瞳抱起來都看不清前面的路。

沈燼伸手,“給我。”

葉亭瞳聞言打開箱子,從裏面拿出一袋看起來最貴的果幹放到沈燼手心,“這個?”

沈燼看着手心裏的零食,沉默了好一會,才将零食塞進葉亭瞳的大衣口袋,然後,伸手,直接将零食箱抱了起來。

原本需要葉亭瞳兩手才能抱住的東西,沈燼一只手就圈了起來,視線絲毫沒有受到影響,走路穩穩當當。

葉亭瞳愣了會,才紅着耳朵跟上。

這完全不是他笨才會錯意,實在是沈燼一臉矜貴和傲氣,抱他這個破箱子實在太違和,他根本沒敢往那個方向想。

沈燼一臉淡然,絲毫沒有葉亭瞳想象中的包袱,不光幫人拿東西,還妥善将他的箱子放進了後備箱裏。

葉亭瞳看着沈燼大衣上灰撲撲的髒印子以及面前的豪車,覺得自己的零食櫃也算是見過世面了。

準備出發前,沈燼接到一個電話,讓他等一下。

葉亭瞳乖乖點頭,示意他忙。

領證雖然急,但也沒那麽急。

他查了,民政局下午五點下班,他們開車過去半個多小時,就算加上體檢一堆亂七八糟的事,也夠了。

沈燼應該是在談公事,有一堆他聽不懂的詞彙,将本來精神百倍的他給聽困了。

葉亭瞳打了個哈欠,靠在車邊,将口袋裏的果幹拿出來,邊吃邊悄咪咪看沈燼的背影。

沈燼好像比他高一個頭,肩寬腰窄,剪裁合體的西裝讓他整個人顯得成熟又幹練,非常符合葉亭瞳心中大佬的形象。

正在葉亭瞳觀賞的時候,小區裏又行駛進來一輛車,門口的保安幫人拉開車門,然後,朝葉亭瞳的方向指了指。

葉亭瞳心下一咯噔。

這個小區的房子是葉國棟給他租的,保安跟葉國棟很熟。

之前他沒從沈燼的車上下來,可能保安沒認出來,現在他在門口站了這麽久,保安看到就跟葉國棟通風報信了。

果不其然,葉國棟從副駕駛位下車,駕駛位則是下來一個虎背熊腰的人,脖子上紅色的紋身顯眼刺目。

葉亭瞳如墜冰窟,腦海深處那些恐怖的記憶瞬間湧了上來。

葉國棟不在的日子,就是這個紋身男監管他。

身處黑暗的時候,偶爾門口的那個小窗戶會打開,露出紋身男陰恻恻的臉。

葉亭瞳難以形容那種感覺,這是他每天能見到光亮的唯一機會,原本期待的目光在看到紋身男的那一刻,瞬間堙滅。

紋身男好像很喜歡看葉亭瞳絕望的表情,為了避免任何光線透過,他會将門縫用棉花堵死,偶爾還會一天來看葉亭瞳兩次,用這種方式折磨他。

而且,不光是心理上的折磨,這人打人更是毫不留情,葉國棟是純粹撒氣,紋身男卻專挑他的痛處,每次他都只能躺在地上,痛地蜷縮成一團。

看到對方的那一刻,葉亭瞳沒有任何猶豫,轉身就跑。

他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不能被抓住。

葉亭瞳跑起來的那一刻,他清晰地聽到身後不遠處的躁動聲,顯然是葉國棟他們發現,跟了上來。

這裏離A大不遠,可葉亭瞳清楚,以他的體力,根本跑不進A大就被抓住了。

葉亭瞳腳步一拐,毫不猶豫進了跑進了車庫。

他沒有車,從前都不知道地下車庫的位置,直到有次冬天竟然在小區見到了流浪貓,一路追過去,才發現它們都偷偷躲在地下車庫一個很角落的地方。

小區不收留流浪貓狗,它明顯是剛來,饒是被驅趕,卻因為即将過冬,迫不得已躲了起來。

小貓警戒心很強,看到葉亭瞳就哈氣伸爪子,不過喂了幾次就好了,起碼看到他不會躲,偶爾還會用它的帶着個小黑點的鼻子蹭他的手。

葉亭瞳不知道它能不能平安過冬,只能把舊衣服往角落塞了些,可是幾天後,它就不見了,連他給貓做的窩都不翼而飛。

葉亭瞳揉了揉眼眶,縮成一團,耳邊是砰砰的劇烈心跳聲。

現在這個角落沒有貓,只有被追的自己。

他輕輕從口袋裏拿出手機,下意識想跟于歡歡求救,可打開微信,忽然在列表看到了沈燼的名字。

葉亭瞳:“?!”

他怎麽蠢到把沈燼忘了!

現在後悔也沒用,他剛想給沈燼打電話,周圍忽然響起沉重的腳步聲,他只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悄悄給沈燼發了個消息。

【葉亭瞳:葉國棟帶着人在追我,你可以找人來救我嗎?】

他遠遠看着葉國棟跟紋身男分開了,葉國棟負責排查另一邊,紋身男負責他這邊,手上還拿着眼熟的繩子。

沈燼今天是一個人來的,沒帶助理也沒帶保镖,他也不清楚葉國棟會不會蠢到跟人硬剛,保險起見,找援軍最好。

他發了消息過去,正擔心對方會不會看不見,或者跟以前一樣不回複的時候,手機很快響了一下。

【沈燼:你在哪?】

叮的一聲,在安靜的地下車庫分外清晰。

葉亭瞳臉一下白了,他忘了,為了确保收到沈燼的消息,他給對方設的特殊關注和鈴聲。

以前都沒響過,沒想到現在成了暴露他位置的催命符。

紋身男聽到了動靜,飛速往這邊趕。

葉亭瞳立馬站起身跑,慌忙中給沈燼發了條語音。

【葉亭瞳:我在地下車庫右上角附近,有個紋身的男的打架很兇,他在追我,你別來。】

兩者體力懸殊,葉亭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追上。

紋身男似乎很享受葉亭瞳驚慌失措的模樣,就像貓抓老鼠般逗弄他,葉亭瞳絆到地上的減速帶,狠狠摔了一跤。

饒是葉亭瞳深信沈燼會來救自己,他卻還是止不住地恐慌,最後,慌不擇路地跑到原先那個死角,被徹底堵在裏面。

葉亭瞳嘗到了血腥味。

剛才摔的那一跤,他蹭到了臉,下巴也被磕了一下,咬到了舌頭。

葉亭瞳摸了摸臉,濕乎乎的,是血。

紋身男也看到了他臉上的血跡,啐了一口,“媽的,玩脫了。”

這小子最值錢的就是臉。

葉亭瞳見他逼近,忍不住蹲起來抱住頭,“求求你別打我,我不跑了。”

“草,你每次都這樣說——”

紋身男剛準備把人拽起來,脖子忽然被人勒住,力量抗衡下,他竟然一時掙脫不開,只能被迫順着力氣往後跌跌撞撞地退。

恍惚中,葉亭瞳似乎聽到了紋身男的慘叫,剛擡頭,就看到了驚悚的一幕。

原本用來抓他的繩子不知怎麽到了沈燼手中,沈燼用繩子勒住紋身男的脖子,右手抓住他的頭發,面無表情地往車上砸。

砰的一聲,車身凹陷,汽車發出刺耳的鳴笛聲。

葉亭瞳愣愣地看着紋身男像是一灘爛肉,順着車身滑倒在地。

沈燼走到他跟前,身上的血腥味比葉亭瞳還濃。

他居高臨下地看了葉亭瞳一眼,伸出左手,“能起來嗎?”

葉亭瞳想伸手去牽,一動,胳膊肘傳來一陣刺痛,而且因為跑動和驚吓,腿也軟了,完全站不起來。

他仰着頭,慘白着臉:“沈燼,我骨頭好像摔斷了。”

葉亭瞳臉被刮花了,鼻子和眼睛都紅紅的,像是走投無路的小獸,朝沈燼發出嗚咽般的求救。

沈燼蹲下身,看了眼他蹲得筆直的腿以及胳膊處的擦傷痕跡。

葉亭瞳發現沈燼在觀察他,第一時間擋住自己的臉。

他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臉了,現在破相了,他不知道沈燼會不會嫌棄他。

沈燼看着他迅速擡起來的胳膊,得出結論:“骨頭沒斷。”

葉亭瞳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真的嗎?那我為什麽動不了?”

他試圖站起來,可完全使不上力。

臉上也痛。

葉亭瞳想到什麽,小心開口:“我現在是不是很醜?”

“你會因為這個不跟我結婚嗎?”

沈燼伸手,将人攔腰抱了起來,“我的決定不會因為這種事更改。”

葉亭瞳下意識将擋着自己臉的手改為摟住沈燼的脖子。

沈燼低頭,看了眼懷裏緊張兮兮的小花臉,停頓片刻,再次開口:“而且,也不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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