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要糖

第32章 不要糖。

沈燼的話讓葉亭瞳罕見地失眠了， 第二天跟于歡歡見面的時候，兩只熊貓眼讓于歡歡笑得不行。

兩人本來就約好了出來見面，主要是葉亭瞳想帶雪糕出來玩， 正好于歡歡也有空，便想跟人臭美一番。

可沒想到， 昨晚被沈燼一句[吃醋]攪得徹夜難眠。

好在沈燼沒有再說什麽， 給他留下了充足的空間。

沈燼每次都是這樣， 非常有分寸，卻也步步逼近， 像是在誘導他認清自己的心意。

葉亭瞳給雪糕喂了一個新買的凍幹， 猶豫道：“沈燼說的吃醋， 會不會是指我給雪糕買了太多東西， 沒給他買？”

兩人來的是一處寵物友好的奶茶店，于歡歡本來給奶油拍美照，聞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要是覺得沈燼跟寵物吃醋這個說法更讓人信服， 我也沒話說。”

葉亭瞳抿了抿唇， “可是，沈燼這樣的人， 為什麽會喜歡我呢？”

葉亭瞳低着頭， 只露出了小半張臉，卻依舊是頂天的漂亮， 如果讓葉亭瞳這樣抓心撓肺的人是沈明淮，那于歡歡肯定會毫不猶豫回答：“肯定是因為這張臉啊！”

畢竟， 美貌是他們這類人最大的底牌。

可是，對方是沈燼，在商場不知道有多少美人投懷送抱， 可是他卻獨獨對葉亭瞳展現出驚人的耐心和寵溺。

“笨蛋。”于歡歡将雪糕放進他的懷裏，“以前是以前，現在你可以過嶄新的生活，幹嘛想那麽多？”

建立自信很難，但是，沈燼已經在努力了，連于歡歡都感受到了。

那樣難以企及的人物，在盡他所能，給葉亭瞳鑄造一條平攤的路，可葉亭瞳遲遲不敢邁步。

只不過，這些東西她一個局外人看得清，葉亭瞳卻不一定能分辨出來。

雪糕看葉亭瞳發呆，用鼻尖拱了一下的衣擺，好奇地喵了一聲。

葉亭瞳剛想說話，手機響了一下。

于歡歡覺得剛才的話題有點沉重，笑着調侃：“不會是沈明淮吧？小心你的沈大佬又吃醋。”

葉亭瞳看了眼發消息的人，搖頭：“我已經把沈明淮所有的聯系方式都拉黑了。”

從沈燼說沈明淮讓他有危機感的那天，他就這樣幹了。

沈明淮不知道是死心了還是其他，也沒其他消息。

“也是。”于歡歡想到什麽，“他最近忙着跟他爸，還有沈家老太太參加各種應酬，積攢人脈，看樣子是真的打算幹一番事業。”

葉亭瞳最近忙着自己的事，估計連朋友圈都很少看，可她消息靈通，收到了不少風聲。

說沈明淮為了追回舊愛，跟沈氏現任總裁，他的親小叔沈燼翻臉，決心跟人搶奪家業。

不過大家都當笑料看，誰都不覺得沈明淮能幹得過沈燼。

于歡歡沒把這些告訴葉亭瞳，免得人徒增煩惱，笑着問：“不是沈明淮，那是你的新歡？”

“什麽啊！”葉亭瞳蹙眉，“歡歡姐，你別亂說。”

失眠的那晚，他細細想了想趙丞白日對他的态度，的确有點過分殷勤，他從來沒見過這麽直白表達愛意的人，只以為趙丞本來就為人熱情，經沈燼一說，他便升起了警惕。

不過有于輝的關系在，加上對方還幫了他忙，他沒理由删好友或者拉黑，便給人轉去了88的紅包，之後，回消息也通常是半小時以後。

等時間長了，這人的熱情自然就會淡下來。

于歡歡聽他解釋一番，挑了挑眉：“對其他人的感情這麽果斷，怎麽到了沈燼，就拖泥帶水的。”

她咳了咳，語氣一下變得很嚴肅，“沈燼這直球也挺煩人的，你要是不喜歡，跟處理那些小桃花一樣，別搭理沈燼不就好了。”

“沈燼是不是也老發消息騷擾你？”于歡歡裝模作樣去拿他手機，“等着，我幫你把他拉黑了。”

葉亭瞳一下急了，飛速把手機搶回來，聲音都大聲了，“不行！沈燼不一樣！”

于歡歡意味深長：“哪不一樣啊？”

葉亭瞳再反應不過來于歡歡在逗他就是真傻了，“就是不一樣。”

沈燼就是沈燼，跟任何人都不一樣。

手機再次叮咚一聲，這次是短信，銀行的彙款消息到賬了。

月末了，那十萬塊錢非常固定地打到了他的賬上。

沈燼已經給了轉了三十萬了，可他已經沒了一開始的喜悅，甚至還有點想逃避。

明明，他那麽喜歡錢，之前每天做夢都在想，存夠錢，買套小房子，找個普通工作，過自己的生活。

可現在，這筆大額進賬清晰地告訴他，他跟沈燼只是協議結婚，沒有任何感情在，沈燼随時都有可能終止合約，抛棄他。

葉亭瞳感覺自己進到了死胡同，他吸了吸鼻子，“歡歡姐，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于歡歡當然也看到了那筆錢款，也知道其中的意義，他嘆了口氣，“你這傻小子，怎麽這麽倔。”

“就算是協議結婚又怎麽樣？你的目的一直都是好好維持兩人的關系持續這段婚姻嗎？為什麽現在只是消極地想着沈燼肯定會不喜歡你，籌謀的都是最壞的結果。”

雖然及時行樂對他們來說很奢侈，但是她還是希望葉亭瞳能多為自己想一點。

“你該做的是努力跟人好好相處，無論最後對方怎麽想，你做你想做的就行，懂嗎？”

葉亭瞳不是不懂這個道理，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心理從占沈燼便宜，到希望沈燼好好的，不要被他拖累。

也不要喜歡他這種毫無用處的人。

葉亭瞳暫時無法走出附加給自己的壓力和悲觀臆想。

跟于歡歡分別後，葉亭瞳是被沈燼的司機接回家的，車上，司機頻頻看後視鏡，反常的舉動引起了葉亭瞳的注意力，“怎麽了？”

司機回答：“有人在跟蹤我們。”

下一個紅綠燈，司機加速，把人甩開了。

葉亭瞳回家後跟沈燼說起此事，問：“是葉家的人嗎？”

沈燼聞先打電話跟司機仔細确定了一番，挂掉電話後，才回：“不确定，不過最近還是要注意安全。”

葉家也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他以為對方會報複到他身上，沒想到第一個盯上的竟然是葉亭瞳。

沈燼想了想，“要是可以的話，你這一周內少出門。”

葉家既然想反撲，那他不介意将人在一周內直接摁死，而太子灣的安保措施足夠保證葉亭瞳的安全。

可他說完，葉亭瞳表情有些猶豫。

“怎麽了？”

“我年前答應了甜品店的老板初六幫他再幹幾天。”

因為對方給的報酬很豐厚，葉亭瞳當即應了下來。

葉亭瞳咬了咬牙，“要是危險，我就推了。”

他分得清楚輕重緩急。

沈燼見他強忍心痛的表情，改口：“也沒那麽嚴重，你讓司機接送你上下班，不亂跑就行。”

大不了，他多找幾個保镖暗中跟着就是。

葉亭瞳大喜過望，興奮地抓住沈燼的衣服下擺，“真的？那我後天就去報道了！”

衣服上下墜的力道非常明顯，沈燼低下頭，葉亭瞳愣了一下，手指下意識想松開，可不知道想起什麽，又突兀地收緊，也不管将對方的衣服抓的皺巴巴的。

沈燼瞧着他生澀又別扭的反應，拍了拍他的腦袋，“想去就去，沒關系。”

反正萬事有他。

葉亭瞳這才裝作自然地松開手，又俯身将雪糕抱了起來，“我去上班後，你在家也要乖乖的，我會提前給你放好零食，不過你要是一下吃完了，那可沒人給你再加。”

“你要自己合理分配，知道嗎？”

葉亭瞳認真地跟貓講道理，而貓竟然也回應了，伸爪子拍了拍他的臉，像是在保證。

沈燼看着眼前的一人一貓，不再遺憾葉亭瞳沒有正面回應自己。

反正，他有很多時間。

*

年後的甜品店生意火爆，堂食的人比以前多很多，加上外送，忙得不可開交，只有下班前那一小會才能歇。

同事依舊很照顧葉亭瞳，盡量給他派些輕松的活，只不過因為長得好看，葉亭瞳被很多顧客主動搭話，光是介紹産品都讓他口幹舌燥。

他剛抽空喝了口水，就聽店長開口：“亭瞳，前臺有人找。”

他以為是之前的老客戶，立馬揚起笑臉迎了上去，在看到趙丞那張比他笑得還開的臉時，他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趙丞高興地跟他打招呼，“聽我哥說你在這裏兼職，我就來捧場啦！沒想到人這麽多！”

不過他沒想給葉亭瞳造成困擾，“你別管我，我就慕名而來，正常點個吃的，你忙你的哈！”

他說完，葉亭瞳毫不猶豫，立馬轉身招待其他客人，無情冷漠的表現讓趙丞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于輝收到他沮喪的消息，回複。

【于輝：我就說瞳崽對你不感冒，還非纏着我要甜品店的地點，我都覺得你煩。】

葉亭瞳對趙丞的冷處理很明顯，偏偏趙丞不死心。

【趙丞：別潑冷水好吧！我們才相處了一天！我争一下怎麽了，而且，之前來接他的人應該是他哥吧？】

【于輝：這我真不清楚，只是感覺瞳崽對他的态度挺特殊的。】

葉亭瞳跟沈明淮關系最好的那段時間，都沒那麽上心過。

趙丞悶悶地将手機塞進口袋，因為知道趙丞跟葉亭瞳認識，同事特地讓葉亭瞳去送的趙丞第二次點的餐，“現在人少，跟朋友聊會，當補償午休了。”

饒是無奈，葉亭瞳卻無法拒絕珍貴的休息時間，便端着盤子去了，“你點的卡布奇洛。”

趙丞立馬将自己對面的椅子拉開，“你們店長不是說休息嗎？你坐一會。”

葉亭瞳沒拒絕，他現在腰酸腿疼，非常需要休息。

一接觸到凳子，葉亭瞳感覺自己的屁股和後背跟它像是産生了某種化學反應，黏在了一起。

只不過，對面的人讓他覺得自己好像也沒那麽累。

他看了手機。

只需要五分鐘，他就能滿血複活！

趙丞貼心地将自己的卡布奇諾遞到葉亭瞳面前，“喝嗎？”

葉亭瞳搖頭，“我們有規定，不能吃客人的食物。”

趙丞被拒絕，卻一點不在乎，“你什麽時候下班，我知道附近的劇本殺店出了新本，要不要去玩？你要是累了不想動，我們就一起簡單吃個飯。”

葉亭瞳本來在揉脖子，聞言擡頭看了他一眼。

對方追求的心思在這一步已經很明顯了，他忽然很好奇，“你為什麽喜歡我？”

趙丞這直白的問題打得措手不及，一米八的個頭，被問得耳朵都紅了，他撓了撓頭，“具體也說不清楚，就是很喜歡。”

饒是回答模糊，趙丞的眼神卻不閃不避，明顯在告訴葉亭瞳自己沒鬧着玩。

葉亭瞳覺得自己把對方的心意用來當解決問題的渠道很無恥，他垂下眸子，“很抱歉，我回應不了你的喜歡。”

這拒絕可謂是毫不留情。

趙丞臉色肉眼可見地萎靡下去，“其實我猜到了，是因為接你的那個人吧？”

情敵之間的氣場總是敏感又相沖的。

葉亭瞳沒正面回答，“我等會給你送一份我們店的招牌，你可以再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趙丞嘆了口氣，喝了口面前的咖啡，“你問吧。”

葉亭瞳背一下就挺了起來，認真道：“為什麽你能這麽直接且坦率地表達愛呢？”

趙丞有些摸不着頭腦，“為什麽不可以？”

“可我們才認識了一天，什麽都不了解，家庭背景，父母，性格，很多很多，萬一不合适怎麽辦？”

“我喜歡你，就追求你，這是很自然的反應，沒考慮那麽多。”

趙丞看着穿着員工服，一臉迷惑的葉亭瞳，再想起之前一身名牌和豪車的男人，忽然懂了什麽。

他以為葉亭瞳來兼職是體驗生活。

趙丞感覺心底像酸柚子一樣，又苦又澀。

那個人就那麽好嗎？讓葉亭瞳苦惱成這樣，卻依舊孜孜不倦地尋找答案，想跟人靠近。

他很想壞心地誤導對方，可又不忍心，他一口将面前的咖啡喝光，“一開始，我以為你家裏很有錢，不過我沒想那麽多，談戀愛嘛！關鍵的是情緒價值的互相傳遞，而不是金錢的來往，我有信心能讓你開心，當然，也希望你能回饋給我一點愛。”

“更長遠一點，如果以後結婚，我也會努力工作，把我能給的最好的給你。”

他見葉亭瞳想說話，提前打斷，“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不過，既然能結婚，就證明對方在意的不是那些，我便只需要給出我最大的愛意，那我們便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葉亭瞳愣了一下，他的确太過在意跟沈燼金錢價值上的對等，想證明自己不是圖對方的錢，可很多時候，他就是占了沈燼的便宜，當時可能沒多想，可是在每個失眠的深夜，這些東西就會湧上來，變成束縛他的枷鎖。

“那……如果兩個人開始就是錯的呢？”

他跟沈燼，并不是常規的，美好的開始。

兩人因為利益協議結婚，他現在銀行卡還定時收着沈燼給他的[工資]。

很多時候，他都希望自己是個普通大學生，跟沈燼偶然相識，互相吸引在一起，饒是身份依舊存在差距，卻不會讓他這麽苦惱。

“那就努力去糾正，我覺得，只要要不是致命的錯誤，只要你願意，就能挽回。”

趙丞說完，葉亭瞳給自己定的五分鐘的鬧鐘也響了。

趙丞也沒想到，他跟葉亭瞳說的最長的話，竟然是去教他怎麽愛人，他剛準備開口，一偏頭，忽然看到了甜品店外面街道上停着的一輛車。

似曾相識。

趙丞眼珠子一轉，臉上挂上之前爽朗的笑，“不過，我覺得你還是可以再考慮一下我。”

“招牌甜點就不用啦！”他伸手，揉了揉葉亭瞳的頭發，“這就當做是報酬了，有緣再見。”

說完，不顧葉亭瞳瞪圓的眼睛，揚長而去。

另一邊，奶茶店外的車內。

喻末正在毫不留情地嘲笑沈燼，“這就是你說邀請我來談生意的甜品店？還去嗎？”

“哥們，老婆都要被拐走了，還想着跟我談生意呢？不是我說，你這古板的示好方式能不能改改？學學人家大學生，重磅出擊——”

喻末還沒說完，就被人從副駕駛上拉了下去，“生意改天再談，我有事。”

喻末穿着一身騷氣又單薄的西裝，直接被人抛在了大馬路上，寒冬臘月，經過的行人看他跟看神經病似的。

他看着沈燼進奶茶店的背影，氣急敗壞：“沈燼你這個不仗義的！”

追人拿他當借口，沒用就一腳踹掉。

不過他沒去影響人追妻，在寒風中打了個噴嚏，攔了輛出租出，罵罵咧咧地離開。

葉亭瞳剛戴好工作帽起身，聽到門口響起的開門聲，下意識擡頭，“歡迎光——”

最後一個詞在看到面前的人時戛然而止，“沈燼？”

這個點，沈燼不應該在辦公室上班？

“剛談完事，就順路過來了。”沈燼在之前趙丞的位置上坐下，“什麽時候下班？”

葉亭瞳聞言小跑回去問店長，“那個，我今天能按時下班嗎？臨時有點事。”

店長大手一揮：“準了。”

葉亭瞳再回來給沈燼打報告，“我五點下班，再有兩個小時就好了。”

沈燼嗯了一聲，“給我一杯美式。”

葉亭瞳下意識問：“三分糖？”

因為自己愛吃甜的，經常跟沈燼一起喝奶茶喝咖啡，沈燼也開始習慣加點糖。

沈燼放下菜單，嗓音淡淡：“不要糖。”

饒是疑惑，葉亭瞳還是如實記下，剛準備離開，沈燼指了指他的帽子，“有點歪。”

葉亭瞳扶了一把。

沈燼：“更歪了，要我幫你嗎？”

葉亭瞳有些臉紅，“這樣影響不好……”

就跟他拒絕喝趙丞給他的咖啡一樣，職員跟私下認識的人在店內互動，是不符合規定的。

不過店長絲毫不在意，跟其他同事躲在櫥櫃後面偷看。

葉亭瞳臉更紅了，他飛速低頭：“你幫我一下，快一點。”

頭上的帽子終于戴好，葉亭瞳順勢湊到他耳邊，捂住嘴巴悄悄開口：“真的不要加糖嗎？我們店美式很苦的。”

饒是這樣說很不好，可是店長總說他們家咖啡這樣才正宗，苦得都沒有回頭客。

光是想想，葉亭瞳就忍不住皺眉。

怕被人聽到，葉亭瞳貼得很近，呼吸輕輕拂過，完全沒有之前跟趙丞在店內的距離和分寸感。

沈燼心口那點酸意一點點消散，他頓了頓，還是改口：“那聽你的。”

“三分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