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天界有一件大事,方寸山重開之事。

幾千年前,天空被一條孽龍撞出一個窟窿來,斬殺了下界的天道惡魂,導致天界動蕩,大部分的上古神都在這一瞬間隕落,就連九重天的七十二樓閣也樓倒房塌,險些就要一同浮塵。

好在上古神獸所化白鹿仙君出現,将天空修補,但也因此大傷元氣,回到方寸山自鎖山門。

近日,這白鹿仙君卻在幾千年之後打開了山門。

聽說,是這白鹿仙君在山門外撿了個孩子,那孩子骨骼清奇,竟然能讓白鹿仙君為其破戒,重開山門,将其收入座下,賜名——随春生。

這個消息一出,別說是九重天上,就連整個三界都随之動蕩。

随着萬年前的隕落,九重天的仙人和三界的妖魔早就更新疊代,對這位上古神君只是有所耳聞,諸多傳說。

從未有機會見上一面。整個三界,也只有如今的天君在兒時見過這位神君。

天君青盛自然也聽說了此事,願意親自點化這孩子,為其大同筋脈,往日的修行之路可謂是如履平地。

方寸山因此,開設點神宴。

神霄绛闕,駕明霞千朵。

一襲白衣緩緩走上前來,懷中抱着一個嬰孩。

仙人貌若傲月,身形綠瘦,那雙眼睛卻是一片淡淡的灰藍色。

仙人微微垂眸,眉間一點綠色寶珠神印,襯得他膚色如天邊紗雲,宛若神佛之像。

所有仙人翹首以盼,想要一睹神君尊容。

在真正見識到的那一刻,全場不自覺凝神平氣,愣在原地,數息後才陸續緩過神來。

神君懷裏的嬰孩發出幾聲奶聲奶氣的呓語。

這樣的面容清冷的神君,懷裏抱着一個張牙舞爪,叽裏咕嚕不停的嬰孩。

莫名的,有些不相襯。

也給這上古神君添了幾分人情味。

天君青盛笑了笑,垂眸查看神君懷裏的孩子,逗弄片刻,沒有換的孩子的笑容,小家夥反而皺着眉頭蓄勢待發。

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聲來。

天君青盛連忙收斂,指尖凝結神力,輕柔地在那嬰孩的額間落下。

一道神光自嬰孩的額間傾瀉而出,朝着天邊飛去。

似乎還能聽見一陣神鳴之聲。

這所有的絢麗最後凝結成一道血紅色的光芒,快速地朝着嬰孩的額間湧去。

直到一朵血紅芙蓉,綻放在眉間,神印落下。

點神結束。

其他好奇的仙子,這才簇擁而上,去看這神君懷裏的小娃娃。

仙子們風格迥異,但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原本以為這小娃娃會因為賞心悅目而賞臉笑一笑,結果卻莽足了勁,放聲啼哭起來。

檀追愣了一下,顯然有些不知所措。

那雙灰藍色的眸子看着啼哭的小娃娃,雙眼因為看不真切,只能試探性地伸出手去為其擦淚。

卻沒曾想,那小娃娃感受到他的觸碰,開始哼哼唧唧地尋找着什麽。

下一秒,那娃娃就張開了嘴,吮住了他那有些慘白的指節。

檀追身形一顫,愣在原地。

在場的仙子們回過神來,有經驗的仙子連忙道:“神君,小仙君這是餓了!”

“正巧,那牧羊仙人帶了坐騎,我們去那邊讨點羊奶來!”說着,那群仙子就風風火火,朝着遠處睡大覺的牧羊仙人圍了上去。

牧羊仙人還沒反應過來,坐騎就被圍得水洩不通。

“哎呦!仙子們這是何故?!”

“阿卷它是公的!哪裏有奶水?!”

牧羊仙人的瞌睡蟲随之消失,險些從樹上跌落雲間。

話雖是這麽說,但這群仙子也算是有本事的,不知道用了什麽術法,還真讓着卷毛羊産出一琉璃盞的奶水來。

奶水帶着仙氣,琉璃盞遞到了檀追的手邊。

他眼睛看不清,好半天都不知道如何去喂,多虧這些仙子們喜歡娃娃,也算是耐心教給這白鹿仙君。

檀追活了上萬年,也是第一次如此手忙腳亂。

原本那清冷不可觸碰的神聖感,眼下變成溫良慈悲的神性。

天君青盛看着檀追有些笨拙的動作,忍不住開口道:“神君,要不将這孩子給其他仙子教養,您只負責授予仙道即可。”

檀追擡眸,說實話,他是有些猶豫的,畢竟自己的确沒有什麽經驗。

萬年來都沒有照顧過嬰孩,而且他的眼睛……

思索着,他不由地垂眸看向懷裏的小娃娃。

此時,小娃娃正在他懷裏熟睡。

他看不清娃娃的神情,但聞到了彌漫着的奶香,聽到了睡夢中發出的幾聲呓語。

也許是感受到了他的猶豫,小娃娃在睡夢中握住了他的手指。

神君的手指上,還有方才嬰孩吮吸落下的兩點齒痕。

檀追不由得身形一顫,有種別樣的情緒充斥着他。

只見白鹿仙君神情堅毅了幾分,開口:“不必了,我親自教養。”

天君把這一切盡收眼底,這嬰孩與上古神君的淵源好似頗深。

“也罷。”天君青盛道。

……

檀追為奶娃娃發愁片刻,實現落在山門前的神樹之上,于是便折了一根粗壯枝桠,稍微點化,就變成一個與人同高的木頭人。

檀追賜名,無根。

從此無根就做起了兄長,經常幫神君喂奶換尿布逗小孩。

這原本只有他一個孤家寡人的神山之上,也算是有些幾分煙火氣息。

随着小娃娃的長大,他也顯現出了孩童的頑皮。

經常欺負那笨拙的木頭人,還會揪着白鹿仙君那青絲長發,搓成各式各樣的花兒來。

等到奶娃娃長到五六歲孩童模樣,靈根也随之開化。

應是神木靈根,适合修劍。

靈根開化,檀追開始正式傳授仙法。

從小時候牙牙學語地念叨卷軸上的功法,到切身實地将那些早已爛熟于心的功法貫徹全身。

天君為此送來了幾把佩劍,任其挑選,小芙蓉一眼就看中了一把雪白的佩劍。

那是檀追早年間鑄造的,仙君的尾毛作為劍穗,是外柔內剛的上乘神武。

其實同級的神武,這麽小的孩童是駕馭不住的,但這探雪劍卻很不一樣。

正因為其性格外柔內剛,是暗暗湧動之力,絲絲縷縷藏匿其中。

因此本性,只要忍住,哪怕是靈根未開的小兒也能拔鞘而出。

同時,探雪劍內性執拗,這把上古神劍萬年間從未認主,就連鑄造他的白鹿仙君,也未能令其出鞘。

可這孩童卻拔鞘而出。

看見探雪劍出鞘之時,檀追也愣了片刻。

月上蘭靠在一旁,将嘴裏的酒水咽下去,好半天才道:“阿追!這小春生跟你還真是頗有緣分!”

檀追不置可否。

他看着眼前的孩童,模糊之間看到了他笑意盈盈的神情,暗暗下定決心雕琢這塊絕世好玉。

于是,随春生剛剛摸了劍,就開始了他極其慘痛的練劍之路。

檀追做師尊,就像是他身上那拒人千裏之外的冷峻,苛刻嚴厲,容不得一點沙子。

小芙蓉小軍一開始還受得住,後面就開始抱着檀追的大腿又哭又鬧。

淚水将小芙蓉的臉蛋打濕,鼻尖紅透。

死死咬着嘴唇,擡頭看着自己的師尊,希望他能大發慈悲,高擡貴手,讓自己喘息片刻。

随春生哼哼唧唧半響,那神君只是垂眸看了他一眼。

檀追看不真切,但也能看見那模糊小臉上的星點淚光。

“師尊……”小芙蓉哼唧道。

檀追用帕子擦了擦小芙蓉臉上的淚水,已經是最為溫和的神色,卻還是傲然。

小芙蓉以為自家師尊總算要放自己一馬,結果那神君轉而又冷着臉道:“為師等你哭罷。”

小芙蓉瞪大了眼睛,水汪汪的充斥着淚水和不可思議。

自此,他就發現,自己對白鹿仙君撒嬌是沒有用的。

于是,小芙蓉只好哭着練劍。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小芙蓉在哭聲中,抱着冰涼的探雪劍睡着了。

無根想要将人抱回房間,卻發現這孩子有些沉了。

他在原地費勁,叽裏咕嚕地說着木頭話,頭上的葉子不由地抖掉了幾片。

下一秒,對上一雙灰藍色的眸子。

檀追不知道是何時來的,此時那個哭花了臉的小團子就躺在他懷裏。

他其實不是不為小娃娃的淚水動容,只是在心底磋磨許久,壓抑了下去。

檀追将小芙蓉抱回了自己的在水居中,小芙蓉在睡夢中睜開了眼睛,周身被師尊身上的降真香包裹。

微涼的手指擦過他的眼角,輕輕拾去他的淚水。

小芙蓉躺在師尊的膝頭,再次沉沉睡去。

窗外庭景,四季流轉,轉眼幾百年劃過。

窗外初春的花瓣落下,載着春風飄進屋內,落在那少年的鼻梁上,輕輕滑落。

少年蹙眉,緩緩睜開了眼睛,不知是多少次從師尊的膝頭醒來。

周圍依舊是熟悉的降真香。

師尊的手落在一旁,只見在陽光下泛起淡淡茭白。

看起來如蔥根染金。

少年心尖兒微動,如鼓聲陣陣,漸急漸燥。

随春生眼底一沉,猛然握住那月色衣袖下的手指。

動作突然,依靠在魚肚躺椅上的檀追身形一顫。

他合上手中的卷軸,通明神訣也随之消散。

檀追輕聲:“阿生,可是夢魇?”

随春生蹙起眉來,故作驚慌:“師尊,可否幫阿生看看,魂識有無異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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