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次日一早,白鹿仙君還沒有睡醒。
在水居的房門緊閉,守門禁制散發出淡淡的光芒。
少年端着早食推開了在水居的房門,那禁制面對少年的時候就像是啞炮,發不出一絲動靜。
此時的白鹿仙君躺在床榻上,身上只穿了一件素色的裏衣。
床幔紗帳将他的身形遮蔽,若隐若現。
就像是那雙明珠一樣的眼眸之上,那層意味不明的霧色。
清澈的湖藍色,染上一層灰。
随春生将餐食放下,緩緩靠近床榻。
少年伸出手,撩開那遮蔽的紗帳,如流水一般的紗帳從他的手掌滑落。
檀追睡得正熟,并未察覺到他的存在。
白鹿仙君的睫毛如同一層黑紗,硬朗的鼻梁盡頭卻是小巧的鼻頭,在他清冷的五官上添了幾分柔和。
那平穩的唇線,微微向下。
令他看起來不可侵犯,自持威嚴。
飽滿的唇瓣顏色很淡,幾乎是花蕊最深處的分內。
他的頸部線條很漂亮,白皙細膩,還可以看見一層淡淡的緋色。
少年就這般透過紗帳的縫隙,去窺視這熟睡的神君,不動聲色地将人仔仔細細,從頭到尾看了個明白。
就在他有些不能自拔的時候,外面傳來了一陣聲響。
少年的心悸也随之一頓,被迫恢複平靜。
他聽出那是木頭話。
無根無法突破在水居的禁制,只得在門外敲門。
這動靜将榻上的人吵醒,那雙灰藍色的眼眸緩緩睜開。
檀追和少年四目相對,怔愣了一下。
少年那雙眼眸之中,充滿了野性的侵略。
一閃而過。
恍惚間,檀追認為是自己覺察錯了。
他并未放在心上,畢竟自己的愛徒想來溫和天真,這種感覺是不會出現在他的身上。
檀追擡眸看向門外,無根正在用榆木腦袋撞門。
檀追怕他将自己撞得更傻了,連忙一揮衣袖将房門打開。
木頭人直接跌了進來,一邊從地上爬起來,一邊叽裏咕嚕地說着什麽。
模樣看起來很是焦急,幾乎是手腳并用。
檀追不由地蹙了蹙眉。
雖然這個木頭人是他自己種出來的,但有些奇怪的木頭話他也是聽不明白的。
倒是從小和木頭人一起長大的随春生,更加精通一些。
無根着急,說話就更加快,檀追就更加聽不明白。
但是他注意到,身旁的少年,神情似乎有些不對。
白鹿仙君嚴肅道:“怎麽了,有妖魔打上門來了?”
随春生收斂神情,扯出笑容:“無事。師尊,是九重天來人了。”
檀追反應過來,從床榻上爬起來:“九重天,他們又來作甚?”
想來是沒有好事的。
随春生卻只是笑了笑,并未直言。
檀追疑惑,只好施法墊在那無根的嘴巴上,短暫地讓突然吐出一句人言。
卻聽到無根焦急大喊:“九重天将您的未婚道侶送到山門了!!!!”
檀追下意識:“哦。”
下一秒就怔然:?
“未婚道侶?”他這下是真的覺得自己睡迷糊了,但下一秒這貴人多忘事的腦袋想起來昨日的事情。
他迅速鎮定下來,想要出門看個清楚。
他剛剛赤腳踩在地板上,就被身旁的少年一把拉住。
少年的力氣有些大,他險些一頭栽進少年的懷裏,被牽住的手腕也微微發酸。
他對上少年笑意盈盈的眼睛,模糊間可以看見他上揚的嘴角。
“師尊這般見人恐怕不妥。”随春生道。
檀追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此時只穿了一件素色裏衣,如此的确是不能見人。
少年已經自覺地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下衣衫,開始幫自己的師尊更衣梳妝。
檀追也已經習慣,手法娴熟,動作輕柔。
不一會兒就穿戴整齊。
一行人趕到山門前。就看到一襲绛紫色衣衫的仙人站在山階之上,身後跟着一個女婢。
一旁的山崖下拜訪這一大堆箱匣。
檀追來的時候就想着,詢問清楚就将人送回去的。
可是到了眼前才發現,九重天的飛鳥車輛已經走了,只剩下畫芷仙人和一個下人孤零零地站在山門前。
天君老兒這次根本沒有給檀追将人送回去的機會。
檀追簡單平複了一下心情,看向那畫芷仙人。
此人看起來年歲并不大,俊美适中,神情柔和,從模糊的身影和五官中,看出幾分雌雄難辨來。
畫芷同時也在看他。
那雙眸子微微瞪大,看着眼前雲階之上的仙人。
九重天上仙姿卓越的人比比皆是,也不缺乏美男子。
但是跟眼前之人比起來,還真是啊黯然失色。
傲月面龐,寂冷眉眼,仿佛先前見過的都是凡俗之人,只有眼前人才是天上之仙。
若不是那雙灰藍色眼眸看不真切事物,他根本不會敢與其對視。
自慚形穢。
此時,九重天傳音而至,打斷了兩人的互相對望。
“按照九重天的習俗,小二十七應當在方寸山與神君培養數月感情,小住時日。”
“正好下月秘境試煉,小二十七也要參加,還要麻煩神君多多督促他的修行功法。”
“神君莫要推辭,不然小二十七會受到三界嗤笑的。”
一句話,斷送了檀追的欲言又止。
檀追忍住心中郁憤,好半天問出一句:“畫芷仙人,真的成年了?”
畫芷回過神來,立馬道:“我已經滿五百歲了。”
檀追沉默片刻,緩緩道:“五百歲,與我徒兒是同齡人。”
白鹿仙君不由地看了看身旁的少年,又看了看自己。
自己已經是個老東西了。
檀追不由地輕笑一聲:“還真是勉強仙人了。你先入住飛若峰,我會跟天君說清楚的,不必有壓力。”
飛若峰距離主峰很近,所以居住上等,檀追想着總不能委屈小輩吧。
“不勉強,一點都不勉強。”畫芷連忙道,又意識到自己有些迫切失态,紅了臉。
一旁的少年笑了笑,“師尊,飛若峰的守山神獸最近又在鬧脾氣,不宜見外人,恐怕會傷了畫芷仙人。”
說罷,他又道:“不過,紫薇峰清淨宜居,守山神獸也很溫順。”
紫薇峰距離主峰雖然有些偏遠,但是清雅一句,風景和靈氣盎然,尤其是那守山的白獅子,相當溫順,的确合适。
“也好。你們二人幫着畫芷仙人搬東西吧。”檀追道。
畫芷正想跟檀追攀談兩句,可是卻只看見早已遠去的傲然身影。
……
檀追走在在水居的小路上,垂眸片刻,模糊之間注意到了自己手腕上的一抹微紅。
想來是方才愛徒攥住他手腕時留下來的。
那月色一般的肌膚透露出不明所以的紅暈來,不太體面和雅觀。
檀追盯着那痕跡許久。
“小芙蓉最近體魄練得不錯,也越發人高馬大了。”檀追感嘆一聲,“以後,這體魄怕是九重天上也無人可敵了。”
白鹿仙君如此說着,那看不見的尾巴似乎也翹了起來。
另一邊的紫薇峰。
随春生按照師尊的吩咐,将畫芷的行囊安置好。
正打算離開,就被畫芷叫住了。
少年身形一顫,扯出一個笑容:“畫芷仙人,可還有事?”
畫芷打量着他,有些不好意思:“聽說神君很喜歡美食?”
随春生溫和:“是。師尊很愛美食。”
“你是他唯一的徒弟,你肯定知道神君喜歡吃什麽。不知芙蓉小仙君可否告知。”畫芷試探性地詢問,又連忙解釋:“我只是,想盡一份心力,緩解一下我們的關系。”
只見少年沉默片刻,而後笑意盈盈,很爽快道:“自是可以。”
畫芷聞言,連忙讓身旁小仙拿出紙筆來記。
于是,少年一五一十說出了數十道美食。
“真是多謝小仙君了!”畫芷連忙道謝。
少年笑容依舊,“不必客氣,仙人若是無事,我就先走了,今日還有課業。”
随春生不忘作揖,離開了紫薇峰。
畫芷身旁的小仙月娥,也是東海的小少年,看着随春生的背影,不免道:“聽聞神君的愛徒性子純真直爽,看來确有其事。”
畫芷環顧紫薇峰,這裏依山傍水,竹林環繞。
亭臺樓閣雖然比不上九重天奢華,但卻有一股清雅獨傲的感覺,尤其是周圍巍峨的山巒,像是刀削斧劈而出的美妙畫卷。
如同這神山的主人。
畫芷仰起頭,長吸了一口氣,周圍的靈氣盎然,湧入他的鼻腔。
他忽然覺得,留在這裏也不錯。
……
這兩日,方寸山上并沒有太大的變化,那畫芷仙人窩在紫薇峰上,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總之,沒去叨擾白鹿仙君。
檀追此時于在水居中的魚肚躺椅上,慢條斯理地吃着愛徒送來的凝露羹,甜絲絲的,緩解了他方才服下藥丹的苦澀。
引得他心情都随之開朗起來。
無根在院落之中,專心致志地給榭水池裏的鯉魚們喂食,腦袋上的葉子也随之搖曳,看起來心情很不錯。
隔壁的山峰仙居中,探雪劍的劍氣私下飛躍,想來那少年又在練功了。
這個時候,不速之客不知道什麽時候摸進山門,大搖大擺地踏進在水居的院門。
無根先注意到了他,下意識地嘀咕了兩句。
月上蘭沒聽懂,只是道:“小木頭,想我了吧?”
無根懶得理他。
檀追遠遠地就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眼皮都懶得擡一下。
白鹿仙君擡起手邊的茶杯,輕抿了一口:“又來作甚?”
月上蘭輕哼一聲,打量着白鹿仙君的神情。
“路上遇到天君老兒身邊的藥仙,說要來方寸山給你送藥。”月上蘭取出一排藥瓶,落在桌案上。
“這藥仙定期送來的藥,對你的舊疾真的有用?都這麽久了,你的眼睛還是看不真切。”
檀追并未回答,“你不會就是來關心我的吧?”
月上蘭緩緩湊上前去,笑得賤兮兮地,聲音壓得很低:“當然不是,我是聽說,你就要成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