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重生
第7章 重生
江尚拉着他爹遠遠望着遙豐宗門口烏泱泱的一片人。
“她能讓這麽多宗門弟子吃癟就足以證明她的實力,爹我們趁大家沒反應過來先去邀請,你覺得如何?”
仙壇宗宗主心情愉悅地搖頭晃腦:“哎呀呀,可算是看到許然平的醜态了,這家夥以前仗着有個優秀的女兒沒少在我面前裝腔作勢,今日可真是個好日子啊。”
江尚甩開他的手:“臭老頭你聽我說話沒?”
不輕不重的巴掌落在他後腦勺。
“你老子我聽着呢,真是沒大沒小。”
仙壇宗宗主摸摸下巴。
“光憑招攬她能氣死江然平這點我就願意采納你小子的提議,不過你知道許瑤丫頭在哪嗎?”
“就是不知道才喊你來想辦法的。”
“……”
另一邊其他宗門真人紛紛認同賠一千靈石的補償方式。
許然平臉色陰沉:“他們有受這麽重的傷?”
明明都是一些輕傷,服用丹藥沒兩天就能痊愈,好意思給他獅子大開口!
幾個年輕修士接收到長輩的暗示哼哼唧唧地哀嚎。
“哎呀爹爹,我的腿好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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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這麽深的傷口女兒不會破相吧?”
“爹我可是帶着傷走了整整一天啊,你可一定要給孩兒做主!”
“給,都給!”許然平瞪向看戲的四弟子,“姬桐,帶各位真人去執事堂領靈石!”
姬桐乖乖領命,帶着這批戲精去執事堂拿補償。
許然平回到洞府連摔了不少茶杯花瓶,邊摔邊怒聲喊許瑤的名字。
道侶姚思安靜跟在後面,不時擡頭觀察他的神色,暗嘆瑤瑤還是孩子脾性故意惹禍引起他們注意,但這次的事太沒有分寸已經完全把她爹惹惱了,怕是道歉受罰也無濟于事。
不過這也是她喜聞樂見的事,他們倆關系越差,許然平就會越看中她的女兒遙兒。
“爹!娘!”
從外面趕來的許遙繞開通報的護衛闖了進來。
“女兒聽說三師姐的事了,她沒有受傷出事吧?”
“不許叫她!”許然平冷聲呵斥,吼完才發現是遙兒不由得軟下語氣,“遙兒你怎麽來了?”
許遙被吓得雙眸微紅,有些害怕地行禮回答:“女兒聽說三師姐被十幾個宗門的弟子欺負,擔心三師姐出意外才過來問下爹爹……爹娘的臉色不是很好,是三師姐受重傷了嗎?”
“你從哪聽到她被欺負了?明明是她欺負別人!”許然平把護衛喊進來吩咐,“去把我的大弟子巫烨爍叫來。遙兒,你是想說什麽?”
許遙欲言又止地抿嘴,對他搖頭。
許然平對這個女兒心有愧疚,故而擁有極大的耐心和包容,見她表露顧忌便壓着火溫柔勸導:“想說什麽就說,爹爹不會怪你的。”
“那個我是說如果。”亭亭玉立的小姑娘眨着清澈的杏眼,“三師姐能讓那麽多弟子吃苦頭,會不會是用了不光明的手段?”
許然平經她提醒才注意到這個問題。
“她該不會是偷偷學了邪術,被邪術侵染思想所以鬼迷心竅敢忤逆我?”
姚思不由得緊張起來:“要真是這樣我們得在她闖大禍前把她關起來控制住,否則遙豐宗都要毀于一旦。”
“得趕緊把她抓回來。”許然平沉吟道。
正好護衛帶着巫烨爍到屋外。
許然平揮手示意他進來。
“師尊師母,小師妹。”巫烨爍儀态優雅地揖手,“不知喊弟子來所謂何事?”
“派給你個任務,去給我把許瑤抓回來。”
巫烨爍唰地打開扇子,擡起遮擋住半張臉幽幽道:“她都不是我們宗的人了,為什麽要去找她?”
姚思同他解釋:“我們懷疑瑤瑤修了邪術,趁她未釀成大禍帶回來嚴加看管,等她改邪歸正再給她次選擇機會。要是那時她還選擇離開,那我們也算是盡了爹娘的責任。”
“她都沒把師尊師母當親人看我們還要管她?”巫烨爍合上扇子放在掌心,“要弟子說就讓她自生自滅,惹禍被殺也是她咎由自取。”
“若她惹大事我們也難逃其咎,要是她不肯悔過就由我親手制裁她。”
許然平擺手讓他回去。
“你務必盡快找到她,退下吧。”
巫烨爍不情不願地低眸:“弟子領命。”
“師尊,弟子想和大師兄一道前往。”姬桐疾步走進來。
“你怎麽過來了?靈石發好了?”
“是的師尊,他們都回去了。”
“爹娘女兒陪師兄們一起去找三師姐。”許遙摟住姚思的手臂,“女兒會努力說服三師姐迷途知返,回來向你們道歉請求得到原諒的!”
許然平和姚思略一思忖,同意她跟十天,十天之後要是沒找到人或者沒成功說服許瑤都得先回來。
月朗星稀,巫烨爍疑惑地用扇子拍打同行的姬桐。
“四師弟你不是讨厭許瑤嗎?”
姬桐停止對小師妹種種做法的思考,對大師兄挑眉笑。
“我這不是為了正大光明地逃課嘛。”
巫烨爍輕輕蹙眉:“四師弟你這樣怎麽行?你一沒有大師兄我的天賦悟性,二不肯在修煉花心思下功夫,你繼續這般吊兒郎當就會變成師尊座下修為最低的親傳弟子了。我二十二歲就能打敗其他大我幾十歲的金丹修士靠的不僅是天賦還有努力……”
一旦讓大師兄有誇自己的可乘之機那可不是短時間裏能結束念叨的,姬桐連忙打斷他:“大師兄我知錯了,我答應你這是最後一次。”
巫烨爍明顯噎了下,涼涼瞥他:“你最好是。”
等到了岔口他抛出扇子,扇子随他心意變成長劍。
“回去收拾東西,明日寅時就出發。”
姬桐敷衍地回了聲,目送大師兄飄飄遠去。
等回到住處他悄悄布下結界給許瑤傳音。
“許瑤你完蛋了,被你欺負的那二十多個弟子帶着長輩跑到宗門來要賠償,每人都賠了一千靈石呢!”
傳音石半天沒反應,姬桐以為他用錯了方式,又把激活的流程重複了幾遍。
石頭亮了又亮,如此反複十幾次後傳出許瑤嫌棄的聲音。
“我在開府,忙得很,這事過幾天再說。”
姬桐聽見石頭轟隆隆滾落炸開的動靜:“你不雇人自己造洞府?”
回應他的是一劍破山的大聲響。
姬桐慌了:“你別把傳音石弄混了啊!把它單獨放在安全的位置,別搞錯丢了!”
“……沒事斷了。”
“有事有事!師尊師母以為你修了邪術,派了大師兄來抓你回去。”
對面突然安靜了,沒多久女聲比之前清晰許多。
“除了大師兄還有誰?”
“還有我,我自告奮勇的!”姬桐嘴角上揚,眼尾豔紅,“我知道你沒修邪術,有我在隊伍裏打掩護他們絕對找不到你!”
“他們?”
“對,小師妹也要來,不過她就跟我們找十天,再久師尊師母不放心。”
姬桐拿起傳音石:“他們對你誤會挺大,被抓回去少不了水牢極刑。還有小師妹,我不知道該怎麽說,總覺得她最近給我的感覺和剛接回時有點不大一樣,具體說不上來,反正怪怪的,以後遇到她你繞開點最好還是別見面。”
許瑤:如果我沒記錯,你是幾個師兄師弟裏最黏小師妹的那個。
她沒說話,用腳尖把落到裏面的碎石随腳踢出去。
“本命燈芯顯示你在北方,那邊總體就靈氣稀薄不利于修煉,越向北氣候越差根本不适合定居,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許瑤并不意外他們知道自己在北方,她曾考慮過要不要離開前特地去熄滅本命燈芯,但想到它的作用無非是告知許然平她是否還活着,她身處哪個方向,以及死後魂魄會被本命燈芯引回去。
前兩個無傷大雅,引魂沒準還能給她多一次機會。
比起被打死當場滅魂,回遙豐宗有一定幾率能投胎重來。
當然也要準備好魂魄被拘禁折磨的可能,別到時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姬桐我問你:北方什麽最多?”
姬桐被問得莫名其妙。
“荒山最多?妖獸最多?”
“知道我為何現在才開府嗎?找到這山前我殺了不少于一百頭妖獸。”
姬桐從對方波瀾不驚的語氣裏聽出強者才有的自信。
“說句玩笑話,渡劫期的大能出山要找我也需好一會兒,他們不可能找到我。”
他愣神之際又聽見她不緊不慢地說:
“你最該擔心的是到了北方要怎麽自保,有許遙在巫烨爍不一定能及時保護你。”
這倒是真的,在他和小師妹之間選一個,大師兄毫無疑問會選小師妹。
屆時他該如何自保?
姬桐不知傳音石是何時沒了光亮,等他回過神時已快到寅時。
他着急地起身要去收拾行李,結果雙腿發麻踉跄撞到屏風。
壓抑的驚呼過後,他淚眼朦胧地倚靠在柱子上,任由淚水慢慢浸濕羽睫,順着臉的輪廓滑落。
他緩了緩,在銅鏡面前解開衣袍的帶子,弟子袍的領口落至腰間,鏡子裏反照出他背後明顯的大道紅痕。
姬桐微微側身望向銅鏡,自嘲地輕笑出聲。
那雙凝視傷痕的猩紅眼睛滿是嫌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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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瑤劈出三室一廳後便暫時停手。
三室分別是卧房、煉丹房、書房,一廳是練習場,足以達到她的需求。
許瑤收拾好洞府就開始畫法陣,這一畫就是兩天兩夜。
若是懂陣法的大師在場,定會指責她大陣小用。
哪會有人給這麽小的洞府繪制與護宗大陣同級別的複雜法陣,連整座荒山都裏裏外外疊加了數十個環環相扣的法陣,聞聲而來的妖獸有去無回,失蹤的數量多了也就沒妖獸敢來放肆。
許瑤估算她攢的靈石大概夠法陣運轉三個月,等最後一個月出去賣丹藥換靈石也來得及,當務之急是修煉。
她根據情況火速定好了新的每日行程,從早到晚沒有停歇地一項項進行完成。
離開宗門的第八日,她在月光下練習劍法時忽而聽到雷聲滾滾,那陣仗不比雷劫小,乍一看波及範圍至少要有四分之一個修真界,至少她初步判斷北方的荒涼之地都在雷雲內。
許瑤想到什麽收起了木劍,在山頂擺了幾桌和小酒,然後召喚出她的寶貝劍。
“今夜是個特別的日子,前輩我們一起過。”
鏽劍紋絲不動。
許瑤瞥到劍鞘上的冰霜,拿起它旁邊的酒杯:“前輩喝酒不?”
鏽劍還是毫無反應。
許瑤只得獨自淺酌,在電光閃爍的雷雲下苦惱冊子裏怎麽沒有分享和本命劍好好相處的經驗建議。
在她飲第二杯時,醞釀半天的雷終于落了下來。
她瞪大眼睛:“怎麽好像那幾道雷落在了不同的地方,到底幾個人渡劫?”
說完兩眼一閉往後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許瑤有個秘密,酒量差。
在不得不飲酒的場合她會想辦法不服下,故而除了她沒人知道這個弱點。
偶爾興頭上她會一個人偷偷喝點,大約暈上一個時辰就會醒來。
又落下幾道雷,幾桌上的鏽劍沒動。
雷雲散開,鏽劍微不可察地顫了顫。
直到下起詭異的蒙蒙細雨,它倏地飛到半空停在少女頭頂上方,周身發光形成屏障嚴嚴實實地擋掉會落在她身上的雨。
“寶……”許瑤側身,小幅度蜷縮身體,“寶貝劍……”
雨飄在劍鞘的瞬間蒸發成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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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涼之地為數不多的客棧常年沒什麽生意,店裏只有白發蒼蒼的老掌櫃和一個愛摸魚的懶散小二看着。
小二被雷聲吵醒,睡眼朦胧地舉着蠟燭下樓。
他從小門出去找茅房,途中路過荒廢的院子。北方的氣候很難養活苗子,這大片土地也就沒啥用處了,這麽多年連雜草也就長出幾根而已。
小二解完手打着哈欠原路返回,經過院子時恍惚看見個人影,披頭散發的,也沒撐傘,就這麽幹幹站着,仿若行屍走肉。
他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沒看錯。
耽擱的功夫那人也察覺到他的存在,轉身看了過來。
小二從沒見過那樣陰鸷的眼神,完全對稱的紅痣和血水重疊成詭異的圖案,像是紅骷髅又像是地獄花,總之是不祥之物。
他的瞌睡立馬就吓跑了,也不敢停留,跌跌撞撞地回了客棧。
等周圍又恢複死寂,立在雨中的姬桐擡手撫摸晚上撞到門破皮的傷口,不過是碰到了雨水就又冒出新血并疼痛異常。
這就是他的特殊體質,一點小磕小碰就會泛紅流血,就連痛感也是常人的數十倍,二十五歲之前他都不知道經常疼哭是因為體質,還以為是生性懦弱而自我憎惡。所以前世他同意取龍心把重振龍族的使命交給小師妹許遙,只希望她能多多誕生有龍族血脈的新生兒,好不辜負爺爺叔叔他們的遺憾和期望。
許遙确實如他所料脫胎換骨資質天賦更上一層樓,也找到了同樣優秀的道侶。眼看只差履行他們之間的約定,結果許遙和她的道侶毫無預兆在某個清晨選擇飛升!
成功飛升的修士不會再回到修真界,她這一舉動相當是斷了龍族血脈,背棄了他們的約定。
他氣得不斷嘔血,奄奄一息時腦中浮現陌生又熟悉的話本劇情,被告知他這一生不過是為他人作嫁衣裳的工具人男配,作用是幫助女主許遙飛升成神。
他和其他幾個師兄師弟都是話本裏的男配角色,因各種原因理由追随女主心甘情願為她付出一切,最後女主和男主攜手做神,他們留在修真界欣慰祝福,沒有明确的結局。
欣慰?祝福?
親手毀了自己修仙之路的他們能有什麽好結局?
他自食惡果沒關系,可交出龍心使得龍族血脈斷絕,簡直愧對死去的族人。
姬桐低頭望着滿手的血,咧嘴無聲地笑起來,笑得渾身顫抖滿面淚痕。
附近的飛禽紛紛向他聚攏,圍着他發出嗚咽低聲的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