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們是夫妻,難道不該同床……
第2章 我們是夫妻,難道不該同床……
夜風凜凜,吹亂了烏絲長發,林淺語唇邊揚出些笑,“這才半年不見,硬骨頭倒是長出來不少,我很想知道是誰給你的底氣,可以來指派我坐在哪兒。”
她低柔的聲音聽着溫情脈脈,語鋒裏卻藏着殺人不見血的軟刀子。
陸骁也不惱,他打開副駕的門,看她,“底氣這種東西,有的時候也不需要別人給。”
林淺語站着不動,身上的大衣在風中胡亂地翻飛着,衣角有一下沒一下地刮蹭過他的手背,發出輕微的聲響,刺骨的寒風裏只剩靜默的對峙。
路上車流不息,蜿蜒成長龍,間或響起幾聲尖銳的鳴笛,不知道從哪兒傳來低低的江南小調,凄涼柔靡,敲打着心弦,起起又落落。
陸骁掃過她凍得發紅的鼻尖,不急不緩地上前一步,将身上的外套脫下來,要披到她身上。
林淺語一巴掌拍開他的手,冷着臉彎腰上了副駕。
陸骁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紅,眸底微微一動,很快又恢複到平靜無波,他俯身也進到車內。
林淺語盯着他,眼神裏有警告。
陸骁無視她的警告,扯過安全帶,給她系上,一起一伏間,氣息的溫熱時遠時近地拂在她的頸側,林淺語心裏慢慢起了躁,不耐煩地推他一下,她一動,唇在不經意間蹭過他的下颌。
一瞬間,兩個人都定住,視線落在不同的方向,車內彌漫出一種詭異的安靜,連呼吸都感覺不到。
街邊霓虹明滅,倒映在擋風玻璃上,似夜間彩虹。
她瑩白的耳垂一點點沁出嫣紅,像風中搖曳的薔薇,盈盈生豔,陸骁黑眸漸深,波瀾不顯的神色卻越發冷峻,他将安全帶的卡扣按進卡槽裏,起身往後退,兩人間的距離拉扯開。
林淺語呼吸稍松,餘光裏看到從餐廳走出來的人,又猛地攥住他的手腕将他扥回來,兩人的距離比剛才還要近。
陸骁盯着她,眼神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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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淺語偏開些臉,低聲道,“程深出來了。”
陸骁掰回她的下巴,兩人四目相對,他看她的眼神有一種平靜的壓迫,“就這麽怕你的程大太監看到我?”
林淺語一頓,他人雖然在國外,公司裏的風吹草動倒全都清楚,連程深近來新得的外號都知道。
程深能力沒多高,但溜須拍馬那一套尤其得精熟,不知道誰給他起了個外號叫“程蓮英”,在公司裏慢慢流傳開,程深氣得跳腳,又找不到源頭在哪兒。
她知道他和程深素來不對付,大多是程深先挑釁,他基本都懶得搭理,其實大多的時候她也懶得搭理程深,她想動程深不是一次兩次,只是他父親是公司的元老,動了他,牽扯到的是他父親身後的勢力,公司才穩定下來,不到萬不得已,林淺語暫時不想打破現在的局面。
程深大概也知道這一點,所以近來在她面前越來越有恃無恐,三無不時地想試探她的底線,林淺語心裏已經厭煩透了這個人,卻也不得不虛與委蛇地應付。
所以他現在回來也不是沒有好處,有好些她不方便出面的事情,他可以替她擋在前面。
陸骁看她沒有反駁他的話,手上用了些力,“說話。”
林淺語靠到椅背上,閑閑涼涼地問,“他要是大太監,你又是什麽?”
陸骁将她臉頰邊垂落的發絲慢慢別到耳後,動作溫柔,卻沒有任何溫度,“我應該是帶刀侍衛,專為公主殿下鞍前馬下,沖鋒陷陣。”
林淺語勾唇淺笑,“話要說清楚,你是在為我沖鋒陷陣,還是為你自己?”
陸骁不答反問,“你今天
去機場,是去接他,還是去接我?”
林淺語懶懶地回,“有區別嗎?”
陸骁冷眼瞧她半晌,又慢慢近她一分,唇幾乎要挨到她的唇,嗓音低啞,“他也可以對你這樣?”
林淺語呼吸一頂,心裏惱到極點,又不想表現出來,一雙杏眸裏燃着星星點點的火焰,在漆黑的夜裏格外得亮,她輕聲道,“只要我喜歡,也沒什麽不行。”
陸骁緊盯着她,驀地笑開,“你的喜歡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廉價。”
林淺語緩緩點頭,也笑,“你知道就好。”
陸骁眼底淬出了冰渣,他松開她,起身“啪”一下甩上車門。
林淺語的臉也徹底冷下來。
他剛回來,她本不想和他鬧什麽不愉快,不然她也不會特意去一趟機場,但有些事情,一碰到他,好像就不受她的控制。
車一路疾馳在呼嘯的北風中,車內安靜得聽不到一點聲響,林淺語偏頭看着車窗外,長街兩側行人神色皆是匆匆,寒冬的深夜,大家都在朝着自己家的方向奔,而他們要回的地方,大概不能稱之為家。
十字街頭的轉角,昏黃的路燈下,一對夫妻在擺攤賣炒栗子,男人擰開保溫杯,遞到女人嘴邊,女人慢慢喝了幾口,又将保溫杯推回男人嘴邊,男人仰頭大口地喝起來,女人伸手給他展了展羽絨服的領子,袅袅升起的白色煙氣裏,兩人相視一笑,就算天再冷,他們的心應該也是暖的。
林淺語直起些身子,想說停車,話剛抵到嗓子裏,她又靠回椅背,不再看窗外,直接閉上了眼。
陸骁看她一眼,又看一眼她視線剛剛停留的方向,神色更冷。
車速不減,最終停在半山的一座莊園裏,林淺語解開安全帶下車,陸骁打轉方向盤,直接駛離。
林淺語站在冷風中,長久未動,臉色有些蒼白。
方芸聽到外面的動靜,小跑着出來,看到陸骁已經開出大門的車尾,着急問,“绾绾,阿骁怎麽又出去了?我這飯馬上都做好了。”
林淺語裹緊大衣,只道,“他還有事情要辦。”
方芸看她情緒不太高,也不敢多問,挽上她的胳膊往屋裏走,“那咱不管他,你先吃,忙了一天累了吧?”
林淺語嘴角強牽出些笑。
方芸在心裏嘆口氣,光領一張證有什麽用,這兩個人之間還且有的磨。
林淺語其實沒什麽胃口,但芸姨做了滿滿一桌子菜,她不想掃了她的興,她換完居家的衣服,來到了餐廳。
還差一個湯,方芸在廚房裏忙活,揚聲讓林淺語先吃,湯馬上就好。
餐廳的落地窗上閃過些車燈的亮光,林淺語轉頭看向院子裏,有些意外,她沒想到他會去而複返。
當初的分手看似平靜,實則慘烈,那個時候大概是因為太過年輕,喜歡來得洶湧,恨也恨得決絕。
自高中畢業之後,他們就沒再見過,她知道他年節有時會登門來看望父親,只是他們從來沒碰到過,他應該也刻意避開了她在家的時間。
本以為就這樣會老死不相往來,再次遇到,是在父親的病房裏。
醫生的病危通知書下了幾次,父親昏昏沉沉中,拽着他和她的手,嘴裏反反複複只念叨兩件事。
第一件是她接手公司後,他來給她當助理。
第二件是他們兩個結婚,哥哥名下的股份由她和他共同持有,三年之後,就算他離開公司,一半的股份也歸他所有。
林淺語明白父親的意思,父親這是要将林家的利益和他捆綁在一起,她只知父親很看重他,沒想到會這麽信任。
她之前對做生意不怎麽感興趣,對公司的事情更沒上過心,自從林修遠出了車禍,公司一直不太平,各方勢力都蠢蠢欲動,父親在的時候還能勉強壓制住,父親要是走了,她一旦接手公司,稍有不慎,就會被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所以她身邊必須要有得力的人,來幫她盡快穩住局面,三年的時間,足夠她掌控公司全局。
父親臨終之際,兩個人都默認了這段婚事。
林修遠出車禍是因為她,公司是她的責任,她必須要肩負起她該承擔的一切,她也不能讓父親走得不安心。
至于他為什麽會同意,是因為父親對他有恩,他迫不得已答應,還是因為林修遠名下那一半的股份,她不得而知,但她知道他會是一個很好的幫手,她對他的能力從不懷疑。
父親去世後,又拖了半年,在母親的催促下,兩個人才把結婚證給領了,只不過沒有對外宣布,領證的轉天,他因為工作的事情,去了國外,一待就是半年,兩個人平時除了工作上的溝通便再無聯系。
她以為他這次回來,不會住過來,他對她依舊恨意難消,從他看她的眼神就能知道,她以前覺得時間可以沖淡一切,再見他們應該都可以心平氣和地面對那段過往,可事實并非如此,因為她對他的恨不會少過他。
但成年人的世界哪兒來的那麽多的愛和恨,利益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們兩個可以假裝相安無事地在一起工作,可要共同生活在一個屋檐下,他們未必可以做到粉飾太平。
清脆的門鈴聲打破了一屋子的靜寂,林淺語起身,走到玄關處,手握上門把,停了兩秒,慢慢打開了門。
兩人的視線對接上,面上都是如出一轍的沉默。
冷風裹挾着濃霧撲過來,陸骁側過身,擋住外面的風,低頭看她,“不讓我進?”
林淺語後退一步,讓出些路,“你不是知道密碼?”
陸骁沒說話,邁步進屋,将手裏拿着的袋子塞給了她。
袋子上的溫度傳到她的掌心,炒栗子的焦香散出來,林淺語微微怔住。
方芸還以為是誰來了,她走過來,看到陸骁,面上一喜,趕緊從櫃子底下拿出拖鞋,“阿骁,你又出去做什麽了?”
陸骁邊換鞋邊溫聲道,“我去買了點兒栗子,她想吃。”
方芸很驚訝,“绾绾你不是不喜歡吃栗子?”
林淺語只能回,“就突然想吃了。”
陸骁俯身将她脫得一左一右倒在地上的高跟鞋扶正,又将自己的鞋放在她鞋的旁邊。
兩雙鞋整整齊齊地緊緊挨在一起,中間沒有任何的空隙。
林淺語攥緊袋子,不再看他,轉身走向屋內。
陸骁直起身,面無表情地看着她輕輕晃動的發梢,一直壓在霧霾裏的心情突然就好了些。
餐桌上熱鬧也安靜。
熱鬧的是方芸,她一會兒問幾句陸骁在國外的情況,一會兒又跟林淺語聊幾句她今天去超市遇到的趣事兒,話頭就沒閑下來過。
安靜的是另外兩個人,兩個人一左一右地坐在餐桌前,安靜地吃着飯,只偶爾出聲應一下方芸的話。
方芸看向陸骁,“阿骁,你的行李我給你放到主卧了,你待會兒看看還缺什麽東西,給我列個單子,我明天一塊兒補齊。”
林淺語正在想什麽,聽到方芸的話,一下子咬住了舌尖,疼得她悶哼一聲。
方芸着急看她,“怎麽了?咬住舌頭了?”
林淺語捂着嘴,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兒。
方芸看她眼裏都有了淚花,更急,這肯定是咬狠了,她家小姐從小就受不得疼。
陸骁放下筷子,起身對方芸道,“芸姨,麻煩您去給她沖杯淡鹽水。”
方芸忙道,“我這就去。”
陸骁繞過桌子,走到她身邊,沉聲道,“我看看。”
林淺語勉強咽下嘴裏的鹹腥,推開他伸過來的手,低着頭含糊道,“我沒事兒。”
陸骁盯着她執拗的頭頂,低聲問,“你在怕什麽?”
林淺語仰起頭,迎上他的目光,她有什麽好怕的。
陸骁看着她泛紅的眼睛,聲音更低,“我們是夫妻,難道不該同床共枕?”
林淺語唇角剛動,他鉗住她的下巴,俯下身來,她被迫張開了嘴,浸着一點深紅的舌尖也露了出來。
她能清楚地從他漆黑的眸底看到她現在的樣子。
林淺語臉上騰地熱起來,她伸出腳,朝他狠狠踹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