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睡不着?
第3章 睡不着?
方芸端着一杯水急匆匆地走過來,她進到門口,腳步不由地放緩。
兩個人,一個坐着,一個站着,離得還有段距離,但方芸莫名地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兒,她又說不出不對勁兒在哪
兒。
“水好了,”方芸先出聲,“绾绾沒事兒吧?咬得嚴不嚴重。”
陸骁接過水杯,還沒開口,林淺語在方芸看不見的地方又踢他一下,出聲截住他的話,“不嚴重,就剛才那一下可能咬得狠了,有些疼,現在已經沒事兒了。”
方芸雖然年紀一年比一年大,但耳不聾眼不瞎,桌子底下發生的事情沒能逃開她的眼睛,她忍下笑,“那就好,我吃完了,我去把晾着的衣服收了,你們慢慢吃。”
她話還沒說完,人已經去了客廳,餐廳一時安靜下來。
陸骁将水杯遞給林淺語,又從旁邊櫃子拿來一個一次性紙杯,“潤潤口就吐出來。”
他說着話,林淺語已經喝了一口,鹽水并不好喝,她眉頭皺起。
她雙手捧着杯子,紅唇微微張着,唇上沁着水潤,看他的眼神微惱,這是怨他不早說,陸骁拿過她手裏的杯子,也喝了一口,看她,“不算難喝。”
林淺語起身離桌,“不難喝你可以全都喝了。”
陸骁伸腿截住她的去路,又把水杯遞回她唇邊,“再喝一口,不然明天早晨起來難受的是你。”
林淺語盯着他瞧了片刻,接過水杯,喝一口,潤潤舌尖,低頭吐在他手裏拿着的紙杯裏,然後将杯子放在桌子上,沒有接他遞過來的紙,自己抽出兩張紙,沾沾唇角,饒有興味地看着他,“你出去了一趟是被什麽附身了麽?”
明明剛才還跟她冷臉摔車門,現在又裝什麽溫良恭儉的模樣。
陸骁笑了笑,只是笑不及眼底,“我想過了,我們既然領了證,公司目前的情況,你應該暫時沒有和我離婚的打算,所以我們何不試着做一對尋常夫妻,畢竟我們要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至少三年,”他對上她的眼睛,看似很好商量的語氣,“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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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她摸得倒是挺清楚,林淺語心裏冷笑,面上不顯,“怎麽個尋常夫妻法?”
陸骁不緊不慢道,“你不想的事情,我不會做,我只有一個要求,離程深遠一點,他不是一個好人。”
林淺語将手裏攥着的紙巾扔到垃圾桶,輕描淡寫地回,“我也有一個要求,我和別人睡一張床睡不好,你去睡別的房間。”
陸骁垂眸睨着她,不說話。
林淺語面不改色地回視過去,她臉上一沒什麽表情,就生出凜若冰霜的清冷,給人一種望而卻步的感覺,只是掩在青絲烏發下的耳朵卻越來越紅。
在那雙耳朵紅得快要滴出血時,陸骁才慢悠悠開口,“可以。”
林淺語扭頭就走,走到餐廳門口又停下,柔聲給他警告,“我的房間你一步都不許進。”
陸骁點頭,“禮尚往來,我的房間也謝絕林總的靠近。”
林淺語微微笑開,“很公平。”
陸骁也回她一個微笑。
林淺語在這一刻突然覺得,謝盈秋那句話說得很對,他跟以前真的大不一樣。
以前,她稍微靠近他一些,他的耳朵就會紅得不像話,現在,他表現得未免也太游刃有餘了一些,看來這些年女朋友應該沒少交。
林淺語拿下巴點點桌子,“把桌子收拾了,芸姨年紀大了,每天做飯很累,以後刷碗的事兒就你來幹。”
陸骁沒有意見。
兩人隔空對看,周遭的空氣看似平靜,實則壓着不為人知的波濤暗湧。
林淺語斂起敷衍的笑,轉身走出餐廳。
陸骁從她的背影上收回視線,眼底被冰冷代替,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随她玩弄的傻小子,有些事情一旦入了局,什麽時候結束,該怎麽結束,不該是由她一個人說了算。
林淺語上樓先去了書房,她思緒有些浮躁,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字進到腦子裏,變成一張招恨的臉,讓人心煩,她索性合上文件,起身去洗澡。
書房和主卧是打通的,她學的是建築設計,這個房子算是她畢設的作品,蓋來就是給自己住的,每個細節都随了她的心意,怎麽喜歡怎麽來,她當初原本打算一回國就住進來,但又不舍得離開父母,所以就一拖再拖。
後來哥哥出事情,父親去世,母親又帶着哥哥去國外治療,家裏只剩她一個,她一晚一晚地失眠,醫生建議她換個環境,和母親商量後,她便帶着芸姨搬進了這兒。
對于結婚,她和他只談過兩件事情,一是他們結婚的事情不對外公開,理由是不方便工作。
第二就是住在哪兒,她本想着他們就各住各家,互不打擾,但母親對他們結婚這件事前所未有的認真,母親比父親還要喜歡他,他那樣一個別扭性子,卻能讨得長輩的喜歡,也是奇怪。
母親說他早就準備了婚房,是用他大學創業的那個公司賣掉的錢買下的,離家裏老宅很近,以後回家也方便。母親還給發她了照片,她連看都沒看,直接把他叫進了辦公室,聲明她不會住進他的房子裏。他回得也簡單,那他就住進她的房子裏。
她沒說話,算是默認同意,結婚的事情是她點過頭的,沒人逼她,所以也就沒有必要再矯情。
況且,她自己知道,她目前還需要他,公司現在看似穩定,其實危機四伏,她沒有可以信任的人,她也不是信任他,她信的是父親看人的眼光,他答應過父親,會和她一起守住公司,他對別人一向心狠薄情,但在父親面前,還算重信守諾。
她必須盡快掃清公司裏的障礙,減少對他的倚仗,最先要對付的就是程家,這件事必須要提上日程了。
林淺語一個熱水澡洗完,大腦沒清醒多少,又堆積進來更多的事情,她叫芸姨上來,讓她把他的東西都收拾出去,放到走廊盡頭的房間,那個房間離主卧最遠。
方芸欲言又止,想說什麽,但小夫妻之間的事情,她又不好多嘴,只苦着一張臉,有些可憐地瞅着林淺語。
林淺語現在也只有在方芸面前,才會放下身上緊繃的擔子,她摟上方芸的肩膀晃了晃,“您別跟我媽說。”
她家小姐難得撒嬌,方芸只得暫時忘記太太交待給她的任務,選擇把嘴巴閉緊,拉好拉鏈再上一把大石鎖,不該說的她絕對不要說。
林淺語每天晚上十一點準時上床睡覺,自從搬到這裏,她睡眠質量還算可以,至少沒再失過眠,今晚在床上來回翻了幾遭身,卻沒什麽睡意,她起身點了一個香薰,又找出一段下雪的白噪音,耳邊聽着雪落的聲音,在迷迷糊糊中睡了過去。
只是睡得很不踏實,不斷地從一個夢進到另一個夢,最終在驚悸中轉醒,她心魂不定地望着黑洞一樣的天花板,很久才回過神來,偏頭看了眼時間,她以為她睡了很久,現在才十二點不到,這一覺還不如不睡,現在腦袋昏昏沉沉的,疼得厲害。
林淺語擁着被子靠到床頭,發了會兒呆,又下床走去外面,想喝杯紅酒壓一下過快的心跳,不然她真的要失眠了,明天還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她。
出了卧室左轉,有一個吧臺,對着後院的花園和湖景,四季的視野都很好,相比書房,她平時更喜歡在這兒工作。
今晚的吧臺卻先一步被不速之客占據,林淺語停住腳,陸骁聽到動靜,從電腦屏幕上移開眼睛,掀眸看過來,兩人目光相撞,各自都是一怔。
林淺語只着一襲黑色睡裙,兩根細細的帶子牽着絲滑的布料,貼在雪白的皮膚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蓬松的長發松松散散地垂落在腰際,似烏黑的錦緞般柔軟,粉脂未施的臉龐有疏離的冷豔,也有靈動的清純。
陸骁眸光漸暗。
林淺語想轉身走,又不想像落荒而逃一樣落了勢,她剛要冷臉斥他閉上眼,頭頂的燈已經被他熄滅,只有走廊的燈光洩過來幾分,他在她的視線裏變成了模糊的一團,她看不清他,他也就看不清她,林淺語心下稍安,又閉上了嘴。
陸骁合上電腦起身,扯過旁邊椅背上的毯子,走上前,遞過來,眼睛沒落在她身上,只道,“睡不着?”
林淺語接過毛毯,兩人的手指不經意地擦過,她聲音一頓,又馬上恢複如常,“只是有些口渴。”
陸骁又給她接了杯溫水過來,林淺語一手攥着身上的毯子,一手接過水杯,看他手裏拿着的電腦,“還在工作?”
陸骁回,“時差,順便處
理一下工作。”
林淺語點一下頭,兩人再無他話。
深夜清冷,萬物沉寂,唯有兩人落在地上的影子,重疊在一起,虛虛晃晃,真假難分。
陸骁從她身邊走過,要回房間,林淺語低頭喝水。
“绾绾。”
低而沉的嗓音,像是夢中出現過的一樣,從她身後傳來。
林淺語慢慢定住,回頭看過去,他一半站在黑暗中,一半站在光影裏,看着她,薄唇輕輕啓開,道了一聲“晚安”。
空氣裏靜了一瞬。
林淺語摩挲着指腹上他留下的溫熱,心想,有意思。
他上次叫她绾绾好像是……十年前,現在這聲“绾绾”叫得頗有些故人重逢的意味。
外人只道他性子冷,卻不知道他的嘴很毒,心眼還小,有仇必報,他恨她可不是一點半點。
林淺語望着他黑沉沉的眸子,慢慢彎下眼睛,昏暗的光影下笑得妩媚又動人,“你也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