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飯快吃完時,齊嘉馨邀約道:“下星期有新電影上映,要一起去看嗎?”
宋玉階料到齊嘉馨會主動再約顧蘭庭,卻沒想到偏偏是約他看電影。自來影視和戲劇就像皇馬和巴薩,就差每年都來個世紀德比。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早就把戲票扔了,宋玉階真要懷疑齊嘉馨是故意的了。他心裏有些不快。
顧蘭庭慢條斯理地用紙巾擦了擦嘴,才回應道:“好啊,什麽時候?”
宋玉階無聲地将湯喝完,為自己堅持的陽春白雪默哀三遍。宋玉階腦海裏想象假若顧蘭庭和自己去看戲,怕也是手撐着下巴皺着眉睡去,散場時大罵一聲做作。他明知不合适,卻仿佛是戲劇的革命者,拼了命要去呈現給顧蘭庭看。矯情,宋玉階嘲笑自己。
宋玉階撐着下巴,柔順的劉海擋住額頭。他眼神似酣暢的清酒,眼睛卻沒有裝任何人。這樣醉人的笑意落在旁人眼裏,顧蘭庭默默地看着收進心裏。齊嘉馨打量了兩人好一會兒,起身去收拾碗筷,顧蘭庭起身握住他的手腕。
宋玉階回過神來,看到兩人當着自己的面拉拉扯扯。他極其不想用自己一雙拿手術刀的手去洗碗,卻覺得此時不去虛與委蛇一番,仿佛就是落了下風。于是他也滿臉溫柔地拿過顧蘭庭手裏的碗:“一貫都是我做的。”
給足了顧蘭庭面子,又占回了主位,宋玉階自得其樂地抱着一堆碗去洗。
過了好一會兒,齊嘉馨走進來,身上仍圍着圍裙。他小聲地向宋玉階道歉:“師哥,對不起啊。今天登門拜訪,也沒來得及先通知你。”
宋玉階看了一眼乖巧的師弟:“顧主任給你打的電話?”
齊嘉馨聳聳肩:“是啊,也不知道從哪兒要到的電話。其實找師哥要不就好啦。”言下之意是,顧主任大費周章終于要到他的電話。
宋玉階呵呵一笑,溫柔地解釋道:“是我給他的。”随後又補一句:“圍裙該脫下了。”這是物歸原主,撒尿劃地盤的意思。聽完宋玉階的話,齊嘉馨笑意絲毫不減,他饒有趣味地盯着低頭洗碗的宋玉階。
顧蘭庭從門外走進來,當着宋玉階的面虛虛攬着齊嘉馨的腰:“我來幫你。”
齊嘉馨挂上嬌嗔的笑容:“顧主任的結綁的太緊了。”
顧蘭庭彎着腰,在他耳邊低聲問道:“緊不緊的,試試才知道。”
宋玉階與齊嘉馨目光對視,看到自己師弟眼神裏的玩味。同學會後,他又仔細回憶關于齊嘉馨的信息。終于想起來印象中,關于這個師弟的傳聞可不少。這個師弟也是個風流浪子,人長得漂亮,又以挑釁他人為樂,簡直是翻版顧蘭庭。宋玉階是個絕對民主主義的人,但在顧蘭庭的事上,宋玉階從來是步步為營,不敢滋生任何意外。從前顧蘭庭在外面認識的三妻四妾,宋玉階沒法插手便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如今這個師弟恰好是自己帶來的,他簡直想抽自己耳光。
宋玉階手裏洗着碗,心思卻早不在這裏。 顧蘭庭的齊肩發碎碎掃過宋玉階的臉,宋玉階餘光瞧去,見身邊的兩人情意纏綿,似鴛鴦交頸。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看到了穿着圍裙,被顧蘭庭包裹在懷裏的自己。這樣的場景,是他大學的時候,有一次喝醉了,一時失語對同學道出的幻想。當時同學笑得合不攏嘴,直嘲笑他俗套又單純。他有些不好意思,卻仍舊甜蜜。那些幻想終究是美好的,因為當時還未曾被顧蘭庭親手打碎。就是這麽庸俗又無聊的幻想,都是他珍藏在心底無法對人述說的。那些旁人所不屑,卻能輕易做到的纏綿,是他渴望了一輩子的東西啊。
他甩了甩手裏的水,對齊嘉馨說:“你該走了。”
齊嘉馨以為宋玉階不過是開玩笑,笑盈盈地去抓他的手,宋玉階向後一躲,又重複道:“你,該走了。”
齊嘉馨看師哥臉色有些蒼白,知道他是真的有點不高興了。這麽尴尬的氣氛,他還是笑着想打圓場:“師哥,我……。”
“出去。” 宋玉階低聲說。
顧蘭庭也瞧出宋玉階有些不對勁,因為此時的宋玉階低着頭,只穿着襯衫的他縮在一片陰影裏,竟然顯得單薄又有些可憐。顧蘭庭伸手想擡起他的下巴,宋玉階卻猛地一把打開他的手。在顧蘭庭震驚的眼神裏,宋玉階掩住了臉身體有些顫抖。
自己失控了,宋玉階在心裏想。他想到了從前,想到了從前還沒和顧蘭庭有任何關系的時候,想到了從前心無旁骛喜歡他的時候,純粹又魯莽的自己。然而現在終究是不一樣了啊,他能發脾氣給誰看呢,他指望着顧蘭庭會把自己抱在懷裏一遍遍吻着自己頭頂安慰自己嗎?那不過都是你大學時愚蠢得不能再愚蠢的幻想而已啊!宋玉階,你不要這麽天真了。飛蛾撲火的是你,陷入萬丈深淵也不抽身還是你,如今面臨這種局面是你活該,你有什麽資格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