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顧蘭庭皺緊了眉，心裏突然湧起不安又有些緊張，他似乎感受到宋玉階在裂開一個小口，一個他得以窺探他的縫隙。他抓住宋玉階的肩膀迫使他擡頭看着自己，而慢慢擡頭的宋玉階，臉上早已雲淡風輕。他只是眼眶微紅，似乎剛剛什麽也沒有發生。宋玉階甚至還扯了扯嘴角，說道：“對不起啊，我今天剛做完一臺手術，太累。” 看着宋玉階這糟糕的表情，顧蘭庭被一種沒完沒了的疲憊和無力感包圍。他拉着齊嘉馨的手，送他出去，沒有回頭看過宋玉階一眼。

等他回來的時候，宋玉階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

顧蘭庭問他：“怎麽不看完戲才回來？”

宋玉階一愣，顧蘭庭拽着他手将人壓在沙發上：“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沒眼力見了？”

宋玉階側開頭閉上眼睛，顧蘭庭又說道：“你以為，我非得從你那兒要到齊嘉馨的電話嗎？”

他站起身俯視宋玉階，滿臉諷刺：“我想要的東西，跟你沒一點關系。”

宋玉階坐起身：“你就非得對齊嘉馨下手嗎？”

顧蘭庭随手拿起桌上的文件甩到他臉上：“我為什麽不能碰他，你倒是說？”

宋玉階低頭看着撒了一地的文件，他俯身一張張地撿，卻好像怎麽都撿不完。他只覺得周身疲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是啊，你三番四次的質疑他，想從他口中聽到什麽？即使不是齊嘉馨，也會有下一個。齊嘉馨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這麽多年，為什麽就偏偏揪着他呢。宋玉階捂住胸口，突然一陣鈍疼。

顧蘭庭見宋玉階蹲在地上一句話不說，有些氣急敗壞地想拉他起來：“你不是自己也親手把電話送到我面前嗎？你現在到底是什麽意思？”

宋玉階跌坐在沙發，他擡起頭說：“顧蘭庭我最後問你一次，你就一定要碰齊嘉馨，是嗎？”

顧蘭庭皺眉盯着宋玉階，他覺得宋玉階此時不大像是從前自己認識的宋玉階了。以往宋玉階面對自己總是和風細雨，絕不會像現在這樣眼底清明分外冷靜。

他一時竟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他對齊嘉馨不過也就是覺得漂亮可人，遠沒到非要他不可地步。他這人除了對醫學，從沒有傾注過任何狂熱。身邊的情人如流水般來來去去，他習慣了追求身體的快感。因此當他和宋玉階結婚時，他一度是變扭不舒服的。他不喜歡這種束縛的感覺，而宋玉階卻仿佛立刻就接受了這層身份，一個完美溫柔的妻子身份。他與人與醫學打交道，從來是不顧旁人我行我素，但他沒法忽略宋玉階，沒法忽略這個占了自己人生這麽多年的人。

顧蘭庭還沒想好答案，宋玉階最後甩下一句話：“你要聯系就聯系吧，我不阻止你。”這句話若放在平時，顧蘭庭也就真轉身就找齊嘉馨，問題是宋玉階此時此刻說這句話無疑是一臉哀怨。顧蘭庭沒來得及反應，就看着宋玉階走進卧室“砰”地關上了門。

顧主任今天不大對勁。中醫科的人奔走相告，都怕自己是不是一大早又惹太子爺不高興了。殊不知此時顧蘭庭仍沉浸在昨晚的餘韻裏，他實在是搞不懂，昨晚齊嘉馨怎麽像變了個人一樣。一個齊嘉馨至于讓宋玉階這麽小題大做嗎？于是，從來沒進過外科的顧主任今天決定去看看，自己的配偶到底在搞些什麽。

而這廂宋玉階正坐在辦公室的卧室裏一臉愁容，他衣服換到一半，衣扣盡解卻忍不住在腦子裏仔仔細細回憶了下昨晚自己的所作所為，他越想越覺得也許今天顧蘭庭就會拉他去民政局把婚離了。于是他幹脆坐下來開始悔過。

他，竟然把顧蘭庭的新歡趕走了。

他，竟然敢把顧蘭庭怼得無話可說。

他，竟然對顧蘭庭甩臉色。

宋玉階越回憶越想哭，他昨天腦子到底是有多不清醒。自己在顧蘭庭面前裝了這麽多年人畜無害的模樣，幾乎功虧一篑。昨天自己的所作所為，若有第三者早就看透了自己對顧蘭庭那點小心思了。他害怕了，他不該因為一個齊嘉馨就這麽莽撞的。如果顧蘭庭發現了……如果顧蘭庭發現了自己……。

顧蘭庭推門進更衣室時，看到的便是宋玉階頭抵着牆面壁思過的樣子。顧蘭庭皺着眉：“宋玉階，你在幹什麽？”

宋玉階吓了一跳，一轉身，顧蘭庭便瞧到他眼眶通紅，一副委屈的樣子。顧蘭庭眼睛微眯，他在辦公室裏想了很久也沒想明白昨天宋玉階突如其來的火氣。比起厭煩他更多了絲好奇，原來宋玉階不是所有事都不在乎的。他這麽想着，腳便不自覺地往心外科走。若換做從前他是絕無這樣探究的興致，直到站在更衣室門口他才猛地清醒過來。懊惱自己一時失了心智，然而他心底強烈的窺探欲讓他終是忍不住推開門來。

他突然迫切的想知道，宋玉階，你在乎的到底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