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宋玉階愣了一會有些清醒過來，連忙擺手。

Shepherd抓住他亂擺的手：“Look at me，let me help you，please.”這個外國的男孩有着德國男人的強硬刻板，卻也盡力溫柔照顧着宋玉階的脆弱。他一遍遍安撫宋玉階，對他說雖然我不是你的丈夫，但是現在在你身邊的是我，讓我替他照顧你好嗎？

宋玉階怔怔地看着他，半推半就地被扛在肩上，森林裏很安靜，只有Shepherd踩着雪地的聲音。宋玉階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知道你不是他。”

你和他有太多的不一樣。

顧蘭庭不會戴黑色的圍巾，即使那是他親手織的禮物；顧蘭庭湊近他的時候不會害羞地臉紅，像是初陷戀愛的男孩；顧蘭庭也不會要求他“看着我”，從來都是宋玉階在黑暗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注視着他。

Shepherd将宋玉階放到臺階上時，看到他正盯着天空的飄雪，秀氣的鼻尖通紅，東方特色的墨色眼眸漂亮得像無邊的暗夜。

Shepherd一時有些心動，忍不住用手指去摩挲宋玉階的嘴唇：“May I？”

宋玉階看着這個異國的男孩一臉的莊嚴肅穆，似乎把他看作易碎的東方娃娃，他突然笑了。

像這樣纏綿溫柔，他追求了那麽多年的珍視，他本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再有了。顧蘭庭能夠輕易給別人卻唯獨吝啬自己，而自己百般執着卻在除顧蘭庭以外的人身上也能得到。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個人的執着，要是我能不要顧蘭庭就好了。

宋玉階拉着Shepherd的圍巾湊向自己。

顧蘭庭我不要你了，好不好？

Shepherd看見眼前這個東方男子漂亮的眼睛含着眼淚，他安靜又無聲，像是遇到了世界上最悲傷的事情。他不敢再動了，連呼吸都變輕了。他伸手想碰他的眼睛，宋玉階卻微微偏過頭，低聲說了句抱歉，轉身回宿舍。

Shepherd攤開手接着天上落下的雪，雪在掌心融成水珠，他想宋玉階一定很喜歡很喜歡那個人。

宋玉階很少喝醉，宿醉的後果便是一貫早起的宋醫生也有睡到中午十二點的時候。宋玉階從被窩裏探出頭的時候，正對着床頭有扇窗戶，窗戶的木沿上鋪着細雪。宋玉階一頭亂糟糟的頭發，裹着被子去廚房泡了杯熱茶，又縮回床上發呆。

Shepherd敲門的時候，宋玉階剛刷完牙，一副初醒的樣子。Shepherd遞給宋玉階一份家裏帶來的沙拉，催促他快點吃。宋玉階端着沙拉看Shepherd在雜物間忙來忙去，掏出兩把鏟子和一個小推車。

宋玉階有點茫然，Shepherd邊拽他出門邊說：“下雪天路不好走，我們把山坡下的小路掃一下。”

Shepherd走出門順勢想把脖子上的圍巾摘給他，卻停在半空中有些不好意思。宋玉階接過圍巾，對他眨眨眼：“夠換一杯純正的德國黑啤嗎？”

宋玉階裹得嚴實，蒼白的臉藏在黑色的圍巾裏，在一片雪地裏異常漂亮。Shepherd情不自禁地問：“就只要啤酒嗎？” 宋玉階笑笑沒說話，拿着鏟子往山下走。

昨天下的是小雪，其實積雪還沒有多深。宋玉階鮮少見到這樣幹淨的雪，在森林的映襯下有種幽靜的美。他邊鏟邊玩，倒不覺得有多累。他們很快便把山下的那小塊地鏟幹淨，Shepherd招呼宋玉階坐到一個橫放的枯樹幹，從包裏掏出兩罐啤酒将它們埋進雪地裏。

宋玉階笑了，他沒想到Shepherd真的帶了酒，還有現成的天然冰櫃。Shepherd掏出ipad問宋玉階平時都愛玩什麽。宋玉階想了想，問Shepherd對戲劇感不感興趣，他來德國前就有打算去德國劇院看戲。Shepherd撓撓頭有些為難，但還是很真摯地表示願意做向導陪宋玉階到城裏轉轉。他又問宋玉階或許電視劇和戲劇應該也是共通的，宋玉階懶洋洋地撐在木樁上，一時間也不想動。

他翻着Shepherd的ipad看看有什麽感興趣的影視劇，他指着一部老美劇：“《實習醫生格蕾》，就它吧。”

Shepherd有些驚喜：“你也喜歡？”

宋玉階搖搖頭：“只知道是個和醫學有關的連續劇。”

他有些好奇Shepherd也會追美國那邊的電視劇，Shepherd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因為劇裏的男主和他有一樣的名字，被同班一個美籍學生推薦看的。他又補充道：“所以他們有時候會調侃叫我McDreamy，是因為劇裏的男主有這個昵稱。

宋玉階看着劇裏和Shepherd一樣有一頭黑色卷發的男主，意味深長地說道：“确實挺帥的。”

Shepherd的臉肉眼可見的紅了，宋玉階哈哈大笑。Shepherd有眼角偷偷看宋玉階，只見他撐着下巴眯着眼睛。他看起來有些累，頭發也有些散亂，卻沒了昨晚的憂傷，整個人都是鮮活的。Shepherd掏出手機噼裏啪啦地和人發起短信。

他們看的那集正是劇中一個主刀醫生準備結婚，在手術室裏背着婚禮誓言。

“我并不樂觀，也并非滿懷希望，但我确定，我很堅定……你是我的搭檔，我的愛人，我的摯友。”宋玉階輕輕念着臺詞。

Shepherd問道：“你和你先生結婚的時候，說了什麽誓詞？”

宋玉階一時難以回答。

他和顧蘭庭的婚禮再簡單不過，沒有蠟燭蛋糕，沒有鮮花簇擁更沒有祝福環繞。一枚戒指，一張證明，甚至宋玉階是剛下完手術飛奔趕到。這個結合本來就是意外，他不敢要求再多。宋玉階是刻意不去在乎，他害怕自己期待太多終換不來什麽。

在暗戀顧蘭庭的這些年，宋玉階最先學會的人生大多事都是求而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