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牽手
牽手
不過半炷香工夫,賓客便已到齊,左天覆的親眷一并上了主桌,家眷幾人各穿紅色衣裙,紛紛朝這邊走過來招呼。
那左承風走在最前面,原本和妹妹嬉笑打鬧着,見了蕭起蘇長鳶,立時嚴肅下來。他正了正衣裳,款步走上前來行禮。
“見過表兄,表嫂子。”
她跟着蕭起欠了身,算作回禮。
只是覺得有道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未及反應,那小表妹也上前來行禮:“妹妹見過表兄表嫂。”
左夫人渾身雍容華貴,一手拉着那生得玉雪可愛的左承月,到蘇長鳶跟前:“去跟你嫂子坐一塊。”
那左承月笑起來眉眼彎彎,清甜嗓音哎了一聲,便主動上來,抓着她的手,坐在她左側,
左承風咳了咳:“妹子,你怎麽坐在這。”
他湊過去,賊眉鼠目地亂盯:“起來,讓你哥哥坐這。”
左承月朝他吐了一個舌頭,又翻了白眼,小聲道:“是阿娘叫我坐這兒的。”
左承風只好作罷,便坐在左承月的左邊。
見家眷都落了座,左天覆起身拍了三下掌,小厮們傳起菜來。
家仆早已列成一排,一人端盤,一人放菜,還有一人報菜名,這盤菜方上完,介紹了名字,下一盤緊接着跟上來,都是剛出鍋的,菜上飄着熱氣,香氣四溢。
那菜品奇珍,都快趕上皇家的做壽辰的級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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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片刻,桌上擺了琳琅菜品,烤鹿腿一條、烤乳豬一只、羊湯一份、鹹黃魚幹一份,各種家禽雞鴨魚鼈、各色海鮮蝦蟹蛏貝、又有各色蔬果齊聚,滿滿當當,盤子壘了又壘,方才上齊。
然而一桌就她們幾個人,哪裏能吃得完呢,大多數的菜只嘗兩口,便盡數浪費了。
左天覆要養阖家上下兩百來口人,又要維持體面的生活,故而貪得無厭,被蕭起逮住把柄,後被抄家,也只能難免。
太尉見人齊聚,忙起身舉杯,邀請衆賓客,所有賓客紛紛起身敬酒,都朝中堂看來,一片鴉雀無聲。
那太尉笑着高呼:“今日特邀各位大臣、親朋遠道來此,慶我五十八壽辰,特意備了薄席招待,若有不周之處,還請多多見諒,待我六十大壽,一定再邀諸位,各位,吃好,喝好。”
衆人紛紛禮貌性誇贊菜品好,說罷,跟着喝了第一杯酒。
最後紛紛坐下來。
全場就僅有蕭起沒有站起來,他也沒有喝酒,只虛虛端了杯茶水,小抿了一口。
剛落座吃菜,便聽得一陣鼓樂之音,聲音自後傳來,具有異域風情。
衆人轉而看過去,一排身着白色衣裙的舞女款款飄來,從長廊到院落高臺上,那些女子衣着單薄,上身緊束了一圈白色抹胸,下身着同色系紗裙,手腕上披了一條輕紗用以遮擋,袒胸露肩,雙手甩着輕紗,不斷扭動起來。
站在中間的那個舞女身段曼妙,肌膚雪白,仔細一看,見她雙眼深邃,鼻梁立體,鼻子上還穿了一圈漂亮的水晶鼻鏈,頭上戴了藍色小氈帽,将異族女人的風情演繹得無比誘人。
長安城富饒,突厥戰敗後窮困艱難,一些有門道的女子便偷偷過來,憑借着自身優越的外貌,先天的舞姿,入了不少舞舫。
皇帝下令要善待前來謀生的突厥族人,故而長安城內的确興起了不少以異族風情的舞館。
且兩族交戰以後,突厥試着與大周和解,大周皇帝也日益心軟。
俗話說,沒有永遠的敵人,說不定哪天,就能成為盟友呢。
貪狼軍三千英靈的滅亡,并沒有讓大周皇帝吃一塹長一智,而是吃一塹又吃一塹。
若是站在蕭起的角度看,他是那個唯一受到傷害的。
一曲舞畢,那六位舞女依次從長廊上退下來,薄紗曳地,淺笑妍妍。勾得一幹青年才子心魂蕩漾。
就是左承月都不忍驚嘆:“好漂亮的女人,她們怎麽和我們長得不一樣。”
左夫人朝她使了一個眼色,叫她莫要多話。
她鼓一下嘴,問左承風,見他卻沒看舞女,只拿一只眼睛看着她的身後。
“哥哥,我問你,她們是不是很美。”
左承風把目光從蘇長鳶身上收回來,嚴肅咳了咳:“我不喜歡那樣的女人,舉止粗魯,我喜歡儀态萬千,行止袅娜,宛若仙女圖出來的人物。”
剛說到此,卻見一舞女立在蕭起右側,恭恭敬敬對着左天覆的方向行了禮。
左太尉伸手叫她:“希達諾爾,你就坐太傅身旁,為太傅斟酒侍奉。”
“是。”
那希達諾爾行了禮,笑着往蕭起旁側的凳子上一坐,把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直往他身上瞧。
“太傅,奴婢為您斟酒。”
蕭起忽地一斂眉,嘴角抿成條直線,原本靠着右側的他輕輕起身,上半身往蘇長鳶這邊靠了過來。
蘇長鳶撿起一枚蜜棗吃在嘴裏,笑盈盈地看蕭起,看戲似的。
蕭起正好擡頭,見她嘲笑他,臉色更沉了,絲毫不像素日僞裝得那樣面善。
左太尉又道:“外甥方才說,已經放下了舊事,不再執着,既然成了家,也該為蕭家繁衍子嗣。”
繁衍子嗣?這太尉不是又往槍口上撞嗎?蕭起分明已無生育的可能,他知道吧,他在故意激他?
蘇長鳶立即放下筷子,正襟危坐,看向蕭起,生怕他一時沒忍住,爆發出來。
然而他并沒有被羞辱的痛苦,反而一臉雲淡風輕:“承蒙舅父關懷,外甥謹記在心。”
左天覆笑笑:“先前給了你一個妾,卻沒有為你生出一男半女的,眼下,我看這希達正是水靈客人,別有風情,正好再與你為妾,為蕭家開枝散葉,你意下如何啊。”
蘇長鳶看明白了,這個左天覆是把自己當他爹了,一連給他塞兩個小妾,要說先前的小妾怎麽被他弄死了呢,原來是左天覆的眼線。
蕭起自然沒有發怒,而是忽然擡起左手,溫熱的手掌落在蘇長鳶手上,她不由打了個緊,想要松開手,卻被他再次抓了回去,手指被一根根分開,蕭起與她十指相扣,将她輕輕往他身前一帶。
蘇長鳶湊上身去,只撞在他肩頭上,聞到一陣梨花的清香,隔着薄薄衣衫,他身上的溫熱氣息。
她的心猛地跳起來,蕭起要做什麽。
蕭起目不斜視,只微笑地看着左天覆:“舅父莫不是忘記了,我方才成了親,自然有妻子為我延綿子嗣,不需旁的人。”
左天覆往蘇長鳶臉上看了一眼:“話雖這麽說,可生兒育女耗費女子心血,你總不能讓外甥媳婦一人承擔此責任吧,還是得添兩房,多生幾個孩子。”
孩子孩子,蕭起壓根不能生孩子。
別說蕭起,蘇長鳶聽得也是一時起火。
蕭起只轉而看她,一雙眼中帶着淡淡的求救意味:“夫人,你怎麽看。”
拽着她的手緊了幾分,小指頭還朝她手背撓了兩下。
猶似一道癢癢擾在了心口,她最是怕癢了,只拿一雙眼睛看他,他則壓着眉湊了過來,薄唇幾乎湊到耳廓邊緣,她好像看見了他親吻到她耳朵上那一圈絨絨細毛,繼而一口氣吹進來:“幫我。”
蘇長鳶饒是結過婚生過子,可這一世為人,的的确确還未與人有過如此親密的舉動,她渾身燙了一下,忙側開頭,笑對着左太尉:“舅父大人關懷子新,我也是知道。”
子新?
蕭起的手微微一顫,牽起了一邊唇。
“只是,子新他身體剛恢複好,每日朝出晚歸,實則已經力不從心了,怕就怕舅父一片好心,要被子新辜負了。”
蘇長鳶聲情并茂:“且這叫做希達的女子,如此年輕貌美,若跟了我和子新,怕是要蹉跎了。舅父大人,子新納妾的事,還是請擱置一段時日吧。”
左天覆徐徐點了頭:“那便再過三月,迎娶希達諾爾進門。”
……
這老匹夫,怎麽冥頑不靈呢。
蘇長鳶正思索着,卻見蕭起忽然松開她的手,一把摟過她的肩,按在他懷中。
這下左右的人紛紛吃驚看着他二人。
她被他抱着,臉貼在他心口,也聽見他的胸膛跳得飛快,她知道,蕭起這下是想跳起來把他們都殺了,所以才會如此激動。
只聽他說道:“舅父,我娘子方才說的,并無虛言,但是她還忘記了一件事,我替她說,我與娘子自幼定親,長大以後不期而遇,又一見鐘情,兩情相悅,我早已與她約定三生,今生只有她一人為我的妻子,我也只愛她一人,她眼裏,自然也只有我一人,我二人中間是容不得一粒沙子的,還請舅父收回誠意,外甥感激不盡。”
豁,她擡起眼,見蕭子新面不改色心不跳,大言不慚地,哐哐一頓說,竟叫衆人都信以為真了。
蕭起把話都說到這了,左太尉沒再強求,只叫希達諾爾下去。
蘇長鳶也緩緩從他懷中抽離出來,蕭起的手從她後背劃了一道,令她打了個顫。
她小聲對着他道:“夫君,我先出去透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