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事情既已辦妥,姜苓就想走了。
但臨走前他想起什麽,回頭提醒道:“回去找你們師父救命。”
兩個天師對視一眼,異口同聲:“你認識我們師父?”
“不熟。”
那就是認識了。
楊又腦子動得快,結合姜苓的年紀和剛才的情況,很突然地想起師父總提起的一個人,“你是不是姓姜?”
董正寧微怔,脫口而出,“你就是姜苓?”
姜苓今年21歲,比他們大一點,但在這行裏他的地位和輩分都很高。
楊又和董正寧以前沒見過他,只從師父師伯嘴裏聽說過這麽一個人,據說是天生仙骨,由他親筆寫的符箓千金難求。但這人最了不得的其實是他的家世,他是他們家族最後一個人。
“姜仙長。”
楊又反應過來想對姜苓行稽首禮,餘光瞥見師弟沒反應,伸手拽了一下他的衣服,董正寧才堪堪回神。
姜苓側身躲開他們的禮,“不要叫我仙長,我不是道士。”
董正寧疑惑地擡起臉,“你不是道士你随身帶三清鈴?”
“祖傳的。”姜苓淡淡瞥了他一眼,“只有道士才能有三清鈴?”
董正寧搖頭擺手,“不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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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又心系正事,遇上這可遇不可求的大腿他沒有猶豫就抱緊了,“仙長,求你幫幫我們。”
姜苓的意願還是不願多管閑事的,雖然他剛剛才管完兩件閑事,“找你們師父。”
“我們師父沒來,這是我們師兄弟第一次下山。”楊又深深嘆了一口氣,把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都說了。
原來他們幾天前就接到委托下山,跟那穿校服的女鬼也不是第一次交手,只是每次都以失敗告終。
“仙長你要是不管我們,我們就完了。”董正寧眉眼稚氣最重,委屈的表情很容易叫人心軟,“那鬼很記仇,這次她被整得那麽慘,一定會回來找我跟師兄算賬。”
姜苓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但董正寧裝委屈可憐的功力比之裴千羽那真是差太遠了,見識過真正的天才所以他無動于衷,“哦。”
“仙長,求求你了,你若是幫了我們,我們師父可就欠你一個大人情。”
這倒是。
姜苓心裏一合計,不虧,就問:“你們看到她身上穿的校服了嗎?”
楊又點頭,說:“看到了,跟委托人的女兒是一個學校的,北輝女高。”
“有仇?”
不管誰來看這個事應該都會這麽想。
“這個問題我們也問過,但委托人很不高興,說她女兒從小人緣就好,小孩子不會真跟誰有什麽仇,學校裏小打小鬧哪至于就恨上,她是這樣說的。”
姜苓聽得挑眉,“高中生了,還是小孩子?”
董正寧激動得直拍大腿,“我也這麽說啊,都不比我小幾歲,還說是小孩子,哪有那麽大的小孩子。”
楊又胳膊肘杵了他一下,讓他先別吵吵,“仙長,其實我們也知道委托人應該是對我們有所隐瞞,但那女鬼擾人确實不假。”
姜苓說:“我可以幫,但我要先知道事情原委。”
楊又和董正寧對視一眼,說:“我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委托人的丈夫很有來頭,就這麽一個女兒。大概從一個月前開始,委托人發現她的女兒有點奇怪。”
楊又說到這頓了一下,“就是感覺她每時每刻都在找什麽東西,後來委托人發現,她女兒的狀态很像是她知道有人在跟她惡作劇,于是她随時警惕,那個東西可能會從任何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來。”
“就是剛才那個?”姜苓問。
楊又點頭,繼續道:“她們并不能看見她,就是能感覺到有東西在。我們來了之後,第一次看見那個女鬼就是在醫院,她當時藏在委托人女兒的病床底下。後來我們觀察,發現委托人的描述很準确,那東西好像真的在跟人惡作劇,像捉迷藏一樣藏在任何地方,偷看委托人的女兒。”
“偷看?”姜苓覺得匪夷所思。
一旁的董正寧說:“就是偷看,陰魂不散的,委托人的女兒就是因為她才會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小腿骨裂。”
聽到這,姜苓覺得這和王述跟他說的很可能是同一件事。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讓他給碰上了。
“仙長,我們下一步該怎麽做?”楊又不比姜苓小幾歲,但平常耳濡目染的,姜苓在他眼中并不是一個同齡人,更像是一個有真本事的長輩。
姜苓沉默片刻,道:“我看最好還是弄清楚她們之間的恩怨。”
董正寧有些不明白,“可是弄不弄清楚的,我們不都得把她抓起來嗎?那為什麽不先把她抓起來再說?”
“因為我需要知道那個人值不值得我幫。”姜苓看了看手機時間,已經很晚了,他明天還要上班,“帶朱砂黃紙了嗎?”
“帶了。”董正寧手忙腳亂地拿出随身帶的東西。
畫符的程式很繁瑣,一般都需要設壇行祭禮,楊又和董正寧從小苦練畫符,最是清楚。眼下看到姜苓好像準備随手就畫,都驚訝得圓了眼睛。
符箓有先天符和後天符之分,前者運力一筆而成,即是“一點靈光即是符,世人枉費墨和朱”。古時修道者會觀察天上的白雲,将雲的形狀轉化為上天的旨意,這就形成了一種篆書,稱為雲篆,并運用在道法裏。他們認為這種圖案文字最貼近天庭的文字,通常用來和鬼神溝通,解決神魂之厄,比如二十四解厄符。
後天符則因為流派不同,符頭符身符膽都各有寫法,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
楊又和董正寧見姜苓筆點朱砂,一氣呵成,都迫不及待地接過黃紙,想看姜苓寫了什麽。
除了天師府的蓮花符頭,民間多用三清符頭,敕令符頭和雷令。姜苓寫的就是敕令和三官。三官也因流派不同有不同解釋,常見是地、風、水或者土地、城隍、祖師。符身是入神式。符膽為“罡”。密諱因筆墨過多已經變成一團墨點,看不清是哪方将帥名諱。
楊又和董正寧雖不清楚這符箓威力如何,但他們都聽師父說過,姜苓親寫的符箓千金難求,自然不會懷疑這符箓會沒有作用。
姜苓沒有其他叮囑,只讓他們拿着,能防身,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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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王述休息,提着早餐來找他小師叔,他有姜苓出租屋的鑰匙,進門卻不見人。
小小出租屋轉一圈就看完了,姜苓不在這。王述放下早餐就去天臺找人。
姜苓每天早起都需要晨練,打一小時太極。王述找上來的時候他剛結束,練功服後背濕了一小片。
“小師叔,我給你買了早餐,你愛吃的煎餅果子。”
姜苓點點頭,下樓沖了個澡再吃早餐。
王述的爺爺喜歡跟道士打交道,在王述剛上小學的時候就把他送到山上跟摯友拜師學道。
當時山上還有幾個小娃娃,其中有一個氣質特別不一般,也跟他們都不一樣,山裏胡子花白的老爺爺和大人都對他十分客氣,王述從小就叫他小師叔。
不過王述雖然正經拜了師,但他嚴格意義上并不屬于門派弟子,是散修。每年只有寒暑假的時候會在山上學道,開學就回去了。
姜苓的情況跟他有些相似,不同的是他是家裏快沒人了,被托孤到山上拜師的。但因為他學的本事主要是家傳,且他的家世十分了得,就排在了師門前頭,也算散修,成年後他就下山了。
王述這輩子吹過最有意思的牛,就是我小師叔是我看着長大的。
他從小就幫他小師叔跑腿,從山下給嘴饞的小師叔買燒雞吃。
他小師叔也疼他,每當他練功偷懶挨師父打的時候姜苓就會出現,蹙着眉奶聲奶氣說:“師兄,你把他打傷了誰給我買燒雞?”
他師父就改打他手心,因為他不用手走路。
吃完早餐姜苓就得去上班,王述休息日也沒有別的事,就陪他走着去。
走到發生事故的路口,王述指着說:“我早上起來看到新聞吓一跳。”
他一眼就認出了這在姜苓家附近,知道姜苓不會有事也沒放心,非得親眼看看。
姜苓瞥了眼已經恢複正常的路口,想起了裴千羽,有些擔心他傷得重不重,但嘴上卻在說:“你昨天說的那個委托人,她女兒是不是在北輝女高?”
王述一怔,點頭道:“是。”
“從樓梯摔下來,小腿骨裂住的院?”
“哇。”王述覺得他小師叔真的神了,“這你都知道?”他記得昨天自己根本沒說這些。
“我遇到了。”姜苓長話短說,把淩晨發生過的事簡短地說明了一遍。
王述聽得很震驚,但他震驚的不是事,而是那個生魂,他知道那個生魂,“裴千羽?!”
姜苓看他這反應就知道了,“你認識?”
“認識啊,我們公司有一大群人是他的粉絲,電腦壁紙,手機屏保,連喝水的杯子都有他的臉。”王述說到這個事還覺得很神奇,“一般來說,像男明星是普遍不讨男的喜歡,經常會被攻擊不夠爺們娘炮什麽的,但那個裴千羽很神奇,他有很多死忠男粉,女粉叫他老公,男粉也叫他老公,還有叫他老婆的。”
姜苓眉頭不由一緊,“還有這種事?”
“還有比這更誇張的,他是娛樂圈裏私生飯最多的明星,在外住酒店老是被陌生人敲門。”
“私生飯又是什麽?”
王述也是聽別人說的,“就是粉絲群體裏特別極端的那部分人,為了滿足一己之私,跟蹤偷拍偷窺,騷擾人家私生活的。”
姜苓聽得眉頭皺更緊。
王述又說:“這次裴千羽發生車禍,好像就跟私生飯追車有關,不過事故原因還在調查中,可能會有別的結果也不一定。”
姜苓聽了并不說話。
比起裴千羽,王述還是更關心委托金的事,如果姜苓決定要管,那這價錢還能再擡擡。
王述心裏美得冒泡,拿出手機就想聯系委托人,之前都留了電話的。
姜苓不太管這些事,主要都是王述在處理。
到了超市倉庫,王述就離開了。
姜苓平靜地上了一天班,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今天不用加班等貨,他準點下班,去經常光顧的小餐館吃晚飯。被老板放在高處的電視機在播放晚間新聞,但沒有再報導車禍和裴千羽的事。
吃過晚飯姜苓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搭公交車去醫院。外面裴千羽那些粉絲還在,人看着比淩晨那會兒還要多一些,好像不親眼看見裴千羽安然無恙誰都不會走。
白天姜苓才聽王述說過極端粉絲的事,路過不免多看幾眼。
他這時候到醫院來主要有兩件事要辦,一是看看裴千羽怎麽樣了,二是那兩個天師。
他給了他們兩張符箓,但沒有留下任何聯系方式和地址,他們就是想找他也不好找,得他自己出現。
由于那些守在外面不肯走的粉絲,醫院幾個門開始有保安守着,不是來看病看望家屬的進不去。
姜苓繞着醫院走了一大圈,發現想混進去确實困難。
幸運的是他很快就遇到了楊又和董正寧二人。
“仙長?!”
聽到聲音姜苓回頭,兩個少年天師興奮地跑過來。姜苓看他們沒事就放心了。
跟着他們姜苓很順利地進入醫院,楊又和董正寧都以為他是專門來處理委托人的事。但到了VIP病房樓層,姜苓走到一半突然不走了。
董正寧順着他的視線望去,發現他在看的是有倆保镖守住的病房,就說:“不知道住的誰,保镖是上午才出現的,之前都沒有。”
姜苓點頭,說:“幫我個忙,去打聽一下,住在裏面那個人是不是已經沒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