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有雨

有雨

醒來已是第二天的下午,太陽西沉着落入窗角,淡橙色的光将白色窗紗也染成漂亮的顏色,頭痛欲裂的吳憂一時沒有分清此刻身處何處。

被染刷成淡藍色的房間裏,美好的猶如從窗角看到的藍天。

這個只有藍白的空間裏,這個像雲朵般柔軟的大床上,昨夜的記憶又慢慢浮現在腦海裏。

她竟然和,郁珩那個混蛋.....

上床了。

只不過是吃了一碗酒釀小圓子,怎麽就會變成這個樣子......

手背蓋住眼睛,短暫陷入的黑暗讓她慢慢鎮定下來。

在酒精的催動下,一直克制着的清醒沖破牢籠,她将手機丢回了男人身上。

然後,脫口而出的學長名字讓這一切都失了控。吳憂本意是想用吻來結束這一切離奇的關系,卻沒想到郁珩那個大混蛋竟然将她......

不知何時被抱回到床上,吳憂忐忑掀開被角往下看着。柔軟的真絲睡衣服帖的穿在身上,半夢半醒間男人細細幫她洗澡的畫面猛然闖入腦海。

就連男人塗着膏藥的冰涼指尖的觸感都好似還在,吳憂一下紅了眼角。

雖然塗了藥,但之前從未被異物入侵過的地方還是有些難受,這個從不聽她講話的男人就這麽橫沖直撞的貫穿了她整個生活。

就當是被狗咬了吧!

不住安慰着自己,就算郁珩占有了她的身體,但她的心和靈魂依舊只屬于自己。

可眼淚卻還是落個不停。

越發滾燙的臉頰無法阻擋她不住往下縮的身子,吳憂怎麽都不願從被子裏出來。

“哎呀囡囡,是不是又難受了!”關切的話語從推開的房門傳來,輕拍着被角讓她從被子裏露出腦袋的于媽撫上了她的額頭。

“還是有點燙,囡囡乖,再喝點水哦。”沒有力氣的後背被蒼老的手托起,“多喝水咱們就不難受了。”

陽光的味道是吳憂從未擁入過懷裏的,這個像是她從未見過的阿婆般慈祥的老人,正喂着她喝下溫水。

加濕器不斷“噗噗”噴着水霧,本就止不住的眼淚更是落個不停。

吳憂好讨厭這樣的自己。

她一點都不喜歡這個愛哭鬼一樣懦弱的自己。

“哎呀囡囡別哭呀,都怪阿珩不會照顧人,大冷的天兒把人接來也不知道帶件厚衣裳。”

不住輕拍着她的背,昨夜剛到時便将毯子一把披在她身上的于媽還以為吳憂是因為生病在難過,忙不疊的将郁珩說了好些遍。

“不哭不哭啊,等他回來,于媽一定好好唠叨他。”眼淚被粗糙的指尖劃過,和男人全然不同的溫暖讓她越發難過。

“囡囡啊,阿珩他從沒和小姑娘相處過,所以哪裏做的不對的你就和于媽說,于媽一定替你好好訓他。”放低的聲音幽幽響在耳邊,老人嘆了口氣。“少爺他小時候其實沒有這麽冷疏疏的,哎,都怪他那個......”

話音突然止住,于媽拿起放在桌上的托盤。“粥再不喝就涼了,囡囡我們吃些飯再吃藥哦。”

吳憂貼心的沒有追問,郁珩的往事她絲毫不感興趣。這一刻,她只想完全将男人忘掉,沒成想那頭話裏又提起了他。

“我們囡囡明明好乖,這個臭小子還說早上喂你吃粥時好不乖。”

往下咽的雞粥一滞,吳憂絲毫不記得早上發生的事了。

反正郁珩說的話她才不在乎。

摁了摁太陽穴,這燒的還有些暈的腦袋一定是因為昨夜來時在車上吹了好些風的原因,将話頭轉到別處,她醒來以來還沒有見到思思呢。

“你說小小姐呀,她被阿珩帶去公司了。”寬慰着要下床的吳憂,“哎呀沒事的,少爺怕她無聊所以一并将年年也帶去了,你就放一萬個心吧。”

“好孩子再睡會啊,多休息休息明天病就好了。”将被角輕輕掖至她的下巴,被包的緊緊的吳憂任由于媽擺弄着。

直至老人離開有一刻鐘之久,吳憂才悄摸着下了床。赤腳站了許久,她抹掉已經幹掉的眼淚。

這個幹什麽事都随心所欲的郁珩,根本就說話不算數。

他明明都已經得到想要的了,卻還是沒有放她們離開。眸子不安的輕眨着,吳憂難耐的平複着呼吸。

從醫院拿回來的衣服也不知被放進了哪裏,準備偷偷溜出去的她也沒有辦法去問于媽。被男人弄壞的毛衣也不能穿了,吳憂只好去了衣帽間。

整齊擺放着一個個包包與首飾的房間比她容納着她和思思休息的小小港灣還要大。打開離她最近的櫃門,吳憂淡淡眨了下眼睛。

哦,原來這裏是放連衣裙的。

華麗的宛如公主穿的衣裳被她再度關進黑暗中,櫃門一個個關閉着,只有她和栀子花同在的空間裏,吳憂最終在數都數不清多少件的衣海裏找到那件曾經穿過的米色毛衣。

柔軟的仿佛羽毛般貼在皮膚上的衣裳再度套進領口時,仿佛還帶着雨水的潮濕。短暫閉上的時間裏,原來她和郁珩認識才不過兩個月。

卻好似兩年那麽久。

一直背着的帆布包被她昨夜放到了飄窗上,走近去拿時這方可以完整看到人工湖的視野讓吳憂恍惚了一下。

昨夜突如其來的暴雨已經絲毫尋不到落下的痕跡,這個午後四時的時光裏,被橘色霞光輕輕覆蓋着的湖面上,結了冰的人工瀑布震撼的映入她的眼簾。

絲絲垂下霧凇似的冰晶像是顆枝繁葉茂的老樹,偶有豪車開過,卻從不見停留。

耗費着工人們無數心力造成的美景卻并沒有多少人去看,來往的住客轟鳴着一輛輛昂貴的車子,然後用後視鏡和這幅美景說着再見。

心裏的難過越發強烈,将腦袋包的嚴嚴實實的,她從後門溜了出去。

忽略掉身體的不舒服,吳憂放輕動作關上鐵門。

冬日裏鮮有的暖意讓她忍不住将圍巾松了松,默默算了算時間,大概到郁式也要5點了。

剛邁出沒幾步遠,她便瞧見了熟悉的身影。

是邢助理。

本只想打個招呼就走,邢年卻不知怎麽一個勁的跟在她的身後。“吳小姐,您去哪,我送您過去。”

“我自己過去就好。”拒絕的話說了三遍後,吳憂停下腳步。

“是郁珩派你來監視我的嗎?”

語氣平常的像是在問着晚上要吃什麽飯。

“郁總擔心您病況,所以特差我來照看您。”一板一眼的回答讓吳憂忍不住擰起眉頭,半響她輕輕開了口。

“那便勞煩帶我去到思思的身邊。”

沒有一片雲的天上,雙R車标在餘晖下閃着銀色的光。不消片刻,她的腳就站在了林立的高樓前。

還沒來得及開口道謝,邢年先開了口。“我陪您上去。”

工作日的一樓大堂有着和周末不同的色彩,明顯和休息日不同的人流讓吳憂不由抓緊包袋。

黑漆漆的電梯門一如郁珩那個冷酷的男人一般,吳憂走向旁側擠滿人流的銀色電梯。

不用說,她都能看出來那獨一份顏色的是專屬于上位者的,吳憂從不想要不屬于她的東西。

盡力忽略到無數偷看過來的視線,吳憂輕輕搖了搖頭。“邢助理我自己上去就好。”

這麽多人都在,她可以乘坐電梯的。

數字一下一下跳動着着,銀色小框裏不斷變小的數字就要變成1,僅隔一個過道的黑門卻“叮”的打開了。

不願去看,她默默斂眸站在排着隊的人群後,卻有人倏地喊了她的名字。

“小憂。”

吳憂卻只想逃。

只有一個人會這麽叫她的名字。

那個昨夜被欺負時在唇裏羞恥吐出的名字,那個讓吳憂忍不住幻想着能夠來救她的人,那個讓她只能埋在心底再也無法思念的人。

郁勳。

強迫着自己遺忘掉的畫面再度回到腦海,幾乎是剎那,她邁進到達的銀色電梯。

要爬将近一刻鐘的樓梯,卻只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将她帶到了28樓。

哦不對,是26層。

銀色電梯門打開,只剩下一個人的空間裏有人将顫抖着的她牽到了落地窗前。

被紳士牽住的袖口仿佛還停留着白茶香,他沒有問吳憂為什麽一見到他就要逃跑,他只是含着笑拍了拍她的頭。

“剩下的我們爬樓梯吧。”比窗外陽光還要耀眼的男人溫柔的将她滿頭都是汗的帽子拿下,“小憂,你可不知道最近我有多缺乏運動。”

這個永遠只有她孤單前進的龐大空間裏,在此刻有人陪着她一同前進着。

一級一級爬過的樓梯快速的像是蝴蝶輕振了下翅,這麽想要永遠停留住的時間很快就到了盡頭。

“要先去我那兒喝口水麽?”

這個代表着吉祥象征的“27”就這麽明晃晃的出現在眼前,這個吳憂從沒踏足過的空間,她曾經是想要去看看的。

可到了現在,她只能搖搖頭然後用不染上任何色彩的話語同他講。

“不了學長,我還要接思思回家。”

拒絕掉郁勳同她一起去28樓的請求,吳憂慢慢扶着樓梯一步一步往上走的堅定。

走完這一層,她就可以和思思一塊兒回專屬于她們一家三口的小家了。

那個小小的,但總是充滿歡聲笑語的家。

“叮鈴鈴”響起的鈴聲無情切斷了她所有的退路。

“憂憂啊,梅園那套房子你近期先別回去了。正好舅舅找的這個工作包住宿,你又帶思思住進單位免費的單間。所以我就把梅園的房子租出去了,租金正好可以存起來以防之後思思再住院。”

不等她回複,唐風喜滋滋的說個不停。

“也不知道咱們最近都走的什麽狗屎運,也太幸福了。”他啧啧兩聲,話裏不住稱贊着。“憂憂你那個領導真不錯,還特地打電話像我這個家長說明情況。你可得好好幹啊,別辜負領導的期望。”

“行李你別急,等哪天我收拾好再給你們送過去。”伴着最後一句話,唐風“啪”的一下挂了電話。

安靜的連感應燈都熄滅了的時間裏,吳憂沒有回頭,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一時不知要做出什麽決定。

被摳破的牆皮碎進她的指甲縫裏,她卻茫然若失的繼續向上走着。

一下就能推開的大門就在眼前,吳憂卻躊躇着放慢了腳步。

這偌大的燕京,到底還會不會再有能讓她栖息的港灣。

須臾間便化為烏有的“家”對舅舅來說又算是什麽呢?

對于唐風的決定,吳憂不生氣也不憤怒,她只是有些難過。

為什麽都不同她商讨一下就做出決定,她也是大人了,為什麽就不能提前和她商量一下呢。

被碎渣染白的指尖是什麽感覺吳憂不知道了,三步并做兩步奔到身側的學長為什麽又滿臉都是心疼她也不知道了。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勸解着自己。沒關系的,只要有思思在身邊,就算住在地下室,那也是家的。

“小憂,你別急。”指尖的碎渣被輕柔擦去,男人溫柔的彎下腰,直視着看來的視線滿是關心。“正好七小旁我有套空着的房子,你同思思住在那兒也方便她上學。”

再度轉為明亮的宇宙裏,被人一把推開的大門穿堂過一股淩冽的疾風。

一臉玩味的男人背光而站,餘晖從他高大的身影溢出,暈出一副惹人移不開眼的水彩畫。

冷白指骨一下又一下撫過懷裏的斯芬克斯,他掀起了眸。

“阿勳,你阿嫂的事便不用你挂心了。”

淺淺勾起的唇如淩錐般寒冷,緩緩吐出的話敲擊着吳憂本就不安的心。

“還是說,你也想同她共赴那雲雨之樂。”

薄唇上的細疤被男人用舌尖舔過,他笑的一臉餍足。

“樂樂,到我這裏來。”

渾身上下沒有一處舒服的此刻,被明光籠罩着卻依舊恍如在黑暗中行走的當下,吳憂頭一次有了想要恨一個人的沖動。

腦袋眩暈的快要站不住,将她想藏匿的一切都攤開放在桌面上的男人,吳憂真的好想問一下。

郁珩,請你告訴我。

要怎麽樣才能夠放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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