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世界的某處。
沈煙能感覺到自己的情況并不好。
他拒絕進食進水, 用沉默來對抗這毫無人道的囚牢。
停止飲水的人體支撐極限是七天,哪怕他沒有任何計時工具也可以确定已經過去了不止一周。
然而他并沒有死去。
身體的各個器官都還在運轉,除了極為虛弱, 好像沒什麽生命危險的樣子。
自己應當已經不是純粹的人類了。他想。
至少,有些什麽非自然的力量被注入身體裏,維持着讓他不會死。
沈煙得出一個結論:把自己關在這裏的人, 并不想讓他死去。
到底是什麽人呢?
那個人曾經來看過他, 在他昏迷不醒的時候。不止一次。
因為每次那人來之後, 平日裏給他送飯菜的侍者态度就會有所改變——說不上是好的方向, 但也不算惡化。
很微妙。那些神侍會根據神主對自己态度的變化而變化。
沈煙被關在這裏很久了,除了昏睡和胡思亂想, 沒有別的事情可做。
他在為數不多的清醒時間內反複回憶, 自己一個普通的小職員究竟是怎麽跟神明這樣只活在傳說和怪志的存在搭上關系的;還有那個榮幸被親自探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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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憾的是, 他什麽都想不起來——除了關于自己曾是個社畜的這部分。
其實這一點他并不怎麽願意想起來。
昏沉之中, 沈煙忽然捕捉到外面的一絲動靜。
事實上他并非用聽覺來感知,他的牢獄是個絕對僻靜、絕對與世隔絕的存在, 每次神侍來送飯,直到走到門口才會被他聽見;這也是為何他至今無法通過環境音判斷身處何地。
他是……感應。
是的, 感應。
心髒仿佛通過一陣微弱的電流, 告訴他, 有誰來了。
如果是送餐的侍者, 他不會有這種反應。
那麽,只能是「祂」了。
沈煙下意識絞住衣角,雙手抱住身體,盡力把自己蜷縮進角落。
緊接着,他閉上眼睛,在心跳因緊張而加快的同時, 控制吐息盡量平穩。
每一次神主出現時,他都在昏睡。
也許是巧合。
也許,換個角度來看,是神主總挑他睡着的時候造訪。
為什麽呢。沈煙想。
是祂不想看到他清醒時候的樣子……還是,不敢與自己對峙?
他自嘲地笑了笑,人類在神明面前卑賤如蝼蟻,怎麽有反過來感到懼怕的道理。
總之,他今天一定要看看這位神主大人究竟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還是不肯吃飯?”
先是一道低沉華麗的聲線。
沈煙豎起耳朵,盡力捕捉每一個字句。
“是的,陛下,此人對此非常抗拒,而且反抗也很激烈。您囑咐過我們不能對他出手……他打傷了好幾個同伴。”
看管他的神侍連報告帶抱怨。
神明輕笑:“不愧是他。看起來精神還不錯。”
沈煙:“……”
這算是誇獎嗎。
“好了,你們下去吧。沒有我的命令……”
後面的話祂沒說完。
侍者已經沒了聲響,恐怕早就明白祂的旨意。
要進來了。
沈煙深吸一口氣,再慢慢呼出來,讓吐息重新均勻,好似從來沒有做過一個膽大包天的偷聽者。
神明的腳步是無聲的。
直到眼皮上薄薄一層光芒也變得暗淡,沈煙才能确定神已經來到自己面前。
祂俯身,暗色的袍子底端掃過沈煙裸着的小腿。
一陣酥麻的癢意竄上心頭,差點讓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自然反應。
事實上沈煙完全沒把握,自己這些小小的僞裝究竟能不能逃過神明的眼睛。
……不過,來者就是那位侍者口中崇敬又敬畏的神主嗎?
沈煙感到一根沒有溫度的手指觸上了自己的臉龐。
冷得像冰,順着他的臉頰慢慢向下,向內。
快要靠近他的嘴唇。
人類此刻異常緊張,他不确定若是神真的摸上自己的嘴唇、做出這麽冒昧的舉動,他會不會條件反射咬上一口。
他可不習慣和別人有這樣親密的舉動。
尤其……還是個男人。
說起來,神有性別嗎?
那個聲音聽起來……姑且當作男性吧。
唔。
神明應該不會被咬傷,那就是自己怎麽被懲戒的問題了。
要是能換個地方“服刑”就好了。不管受到怎樣的折磨,也比在這裏幹等着、感受不到時間流動、仿佛一切沒有盡頭要好。
他真的不想腐爛在這一潭死水中。
神的指尖停在距離他下唇的毫厘之處。
并未真正觸碰上,取而代之的是捏住他的下巴,似乎正在端詳。
哪怕沈煙閉着眼,也能感受到那灼灼的視線帶着令人心驚的掠奪性緩緩舔舐過自己的睫毛、鼻梁。
他不禁起了雞皮疙瘩。
為什麽一個男人(男……神?)要對自己有這種興趣?他明明沒有對同性表現過這種興趣才對——
沈煙呼吸一頓。
一些片段閃現過他的腦袋。
有什麽人将他橫抱起,像對一個易碎品般極為輕柔地放在床上,然後低頭親吻他。
……是誰?
另一個人,是自己嗎?
他看見了,那是他的家,他的卧室,他的床。
可為何他對此沒有絲毫記憶?
那些朦胧的碎片消散了。
神捏着他的下巴,用上了點兒力氣,輕輕轉了轉。
似乎在從不同角度打量他。
“你究竟有什麽值得……注意呢。”
神明低語。
中間好像出現過一個詞,被刻意模糊了。
“是因為人類很美味嗎?難道要嘗嘗看,才會理解……”
祂很明顯是在自言自語。
然而就是這樣沒什麽意義的詞句,讓沈煙越來越緊繃。
“嘗嘗”是什麽意思?
是要吃掉他嗎?
若是放在別處,有人講出這種話,他只會覺得幼稚得可笑。
然而自從被綁到暗無天日的神獄之後,一切怪談都不再是妄念。
如果神想要吃掉他,那麽很明顯,是真的能夠做得到的。
他得做什麽。
心髒因近在咫尺的危險狂跳起來,血液在鼓膜中橫沖直撞地鳴響。
這裏沒有別的雜音,若是心跳聲再大一點的話,一定會被聽見的。
要是被神發現了在裝睡……
沈煙不敢往下想。
他急中生智,緊皺着眉頭輕輕哼了一聲,造成做了夢、或是即将醒來的假象。
在神明高大身軀的籠罩下,清瘦的年輕男人像個沉睡的、精巧的人偶。
祂垂眸望着人類纖長的睫毛。
黑色的,蝶翼一樣輕輕顫動,随時都會從繭中蘇醒。
是誰,為他施加了這層桎梏的繭?
然而祂的思緒并未持續太久,再這麽下去真的會直面人類醒來。
“……啧。”
祂有些煩躁,放開沈煙起身。
金色紋路的長袍再度拂過人類的肌膚。
風的漣漪停擺,神不見了。
确定周遭只有自己一個人在之後,沈煙終于睜開眼,揪着衣領大口大口喘氣。
他剛才心髒都要跳出來了,還以為自己會露餡——
用絕食的愚蠢方式明智是真的。
不想死也是真的。
他沒有忘記,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在呼喚他,期待他回家。
不是那個幻想中抱着他的男人……更加年幼,也更加無助。
他的眼前再度出現幻象,只不過這一次更加支離破碎,僅能窺見一點稀薄的光影。
小小一只,和他顏色完全不同的金發卷卷地披在肩上。
像個洋娃娃。
小洋娃娃雙手背在身後,仰臉望着他。
畫面晃動得厲害。
失去的記憶在回溯,沈煙感到劇烈的頭痛,以至于視線無法聚焦,看不清那個呼喚着他的人究竟是誰。
一個孩子。
是一個孩子嗎?
那是他的孩子嗎?
是他……和誰的子嗣?
今日多出的兩個幻象或許正是他丢失的記憶中的一部分,然而太過破碎,找不回更多。
沈煙靠在牆上,茫然而混亂,習慣性地摸了摸耳釘。
它微微發熱,親吻着他的指尖。
像是有誰的心跳撫過他的手掌,靜靜地嵌在聽覺裏。
*
一牆之隔,神明離開牢獄。
等候在此的幾名侍者見祂出來,迎上去:“神主。”
他們都戴着一模一樣的面具,然而神還是「看」得見面具之後的恭敬,和将祂當作信仰的虔誠。
神對此很是嫌惡。
他們真的知道自己在侍奉什麽人嗎?真的知道自己是否信仰着正确的方向嗎?
如果神明撕開那層高潔光明的表皮,內裏其實潛藏着醜陋暴怒的魔鬼,他們也會一樣毫不動搖嗎?
愚蠢。
真是愚蠢。
神侍并未看出祂的異常,請示道:“神主,那個人類……”
“放那兒吧,不用管。”神想起什麽,補充道,“讓他活着就行。”
侍從低下頭:“是。”
主神揮了揮手,臉上是顯而易見的不耐煩:“都退下吧,讓我一個人靜靜。”
侍者們互相看了看,雖然對主神這樣奇怪的态度有些不解,卻也依言化作光霧離開。
沒有其他人在,神總算不用假模假樣端着那副架子。
祂的思緒再度回到那個人類身上。
的确是個稱心的玩物,不僅漂亮,還有趣。
剛被擄來時整日昏睡還沒讓祂感覺到有什麽意思,自從神志清醒之後,用些絕食之類的軟抵抗,反倒勾起了祂的興趣。
人類究竟是想用性命做籌碼,還是當真一心求死,祂并未進行甄別。
只可惜,這裏是異空間,萬事萬物并不按照現世的規律運行,他一時半會死不了。
自己還有的玩呢。
神明考慮着接下來再加些怎樣的手段,鑽心之疼驟然襲來,祂俊美的臉孔上驀地出現一絲扭曲的裂痕。
神當是不會感受來自自我的痛苦的,可祂此刻偏偏承受着。
祂不得不彎下腰,攥緊胸前的衣料,阻止自己破開胸膛掏出劇烈反抗的心髒的沖動。
神的眉間還漫着苦痛,卻低低地笑了。
祂帶着笑,惡狠狠道:“怎麽,心疼了?”
并無回答。
然而祂繼續說下去:
“放心吧,我不會對你的小美人做什麽。”
“起碼不是現在。”
祂進一步收緊五指,似乎在極力壓制着什麽。
比如磅礴的心跳。
比如……仇恨和憤怒。
但是沒關系。
現在,祂才是世界的主宰。
痛楚遍布全身,祂卻心情很好地勾起嘴角:“好好觀賞吧,好戲還在後面呢。”
那股焦慮的躁動總算止息。
祂喘了幾口氣,平靜下來,重新站直身體擡眼看去。
空無一人。
*
如果說“廠”是一個連接子世界和無限空間其他區塊的中間地帶,那麽現在,梨覺被傳送到的“塔”,便是最核心的部門。
這裏是系統們提交報告、交接工作、等待分配的地方。
新鮮上任的系統幼崽第一個任務順利達成,還解鎖了不少隐藏任務,得到了「完美」的高評級,
消失已久的系統助手No.Bα3L82γk簡稱momo,在“塔”的門口熱情地迎接了他。
此前對于梨覺來說,momo一直是個出現在腦子裏的聲音。在小孩子的想象中,它是一個小喇叭。
現在他看見了,momo的實體是個……氣球。
只不過這個氣球裏盛的不是氣,而是光。說是光球更形象一些。
但它漂浮在半空中,離很小只的梨覺還有一截距離。
為了不弄丢小崽崽,momo特意垂下一根線系在他的小胳膊上。
梨覺可是去過游樂園的小朋友。
爸爸給他買過五顏六色的氣球,都是這樣哦。
崽崽并沒有問momo去哪裏了,他懂得大人們總是要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而且他們并不在意小朋友是否需要知道真相。
(當然,氣球能不能算作“大人”有待商榷。)
一段時間沒聽到momo的叽叽喳喳,還有點兒想念呢。
梨覺攥着氣球的胳膊,也算是momo牽着他。
和家長們離別的傷心,總算在又一段重逢中緩解許多。
他蹦蹦跳跳跟着momo的方向走,被引渡幽靈們紮的雙馬尾也随着搖搖晃晃。
Momo他的新發型,驚喜道:【寶寶崽,你今天太太太可愛了吧!】
接着,它也學着他的模樣,把自己變成一對小翅膀的形狀。
“麽麽,好看!”崽崽毫不掩飾地贊嘆。
被小幼崽可愛的星星眼望着,還被熱情誇獎,momo來了勁兒,反正它的氣球裏是光,能夠随便組合變換出各種顏色和形狀。
崽崽直直拍着雙手,小海豹似的熱情鼓掌,相當捧場。
換了一大圈後,momo還是選擇了和小崽崽的同款“雙馬尾”造型。
梨覺晃了晃繩子:“麽麽,我們要去哪裏呀?”
【去見中樞哦。】momo說到這個還有些苦惱,【不知道它為什麽忽然要見你,正常情況下,報告提交完畢後可以自主選擇進入下一個世界,除非……】
崽崽好奇地跟着它重複:“除非?”
氣球想到了什麽,用力搖搖球:【不會的,不可能是那種情況——沒關系的,寶寶崽,我會陪你一起面對!】
梨覺還想知道momo說的「那種情況」究竟指的是什麽,氣球已經迫不及待往前了。
小孩子被它牽引得不得不加快腳步,幾乎要跑起來。
然而雙腳并不像往常接觸着硬邦邦的地面,軟綿綿的,倒像踩在雲朵裏。
小幼崽想,難道自己已經飛到了天上嘛?
他追着氣球向前奔跑,和僅有傳送帶、貨物與幽靈們的“廠”不同,“塔”裏顯然熱鬧多了,光是各種系統就叫人眼花缭亂。
并非所有系統都是前人類,或者嚴格一點說人形,同樣有動物和植物,還有些鬼知道是什麽玩意兒;
反正它們只要能完成各自的職責就夠了,至于是怎樣的形态并不重要。
他們忙忙碌碌行走在匆忙的“塔”中,所有系統都是咬合着的小零件,齒輪們共同轉動,才能推動無限空間正常運轉。
有一些很明顯是新面孔,拉着和梨覺手裏相似的發光氣球,和崽崽一樣需要系統助手引導和幫助。
主神失蹤後,中樞時不時會出現紊亂,從外界撈來不符合原本篩選标準的系統。
梨覺就是其中一個。
“塔”裏有很多系統是長駐于此、并不需要下派到子世界中的,他們對來來往往的系統面孔都很熟悉,看到這麽小的幼崽也被捕捉進來當童工,不少人都投來探尋的目光。
系統們大多穿着樣式單調的黑白灰衣服,早已失去感情,也失去了屬于自己的本格。
唯有小梨覺,不僅穿得粉粉嫩嫩,還有可愛的雙馬尾,小臉蛋上帶着未經污染的純真的好奇,甚至還會對別人的視線報以甜甜的笑容。
的确太過顯眼。
好在,這些已經沒什麽感情的系統也不會對鶴立雞群的小朋友有什麽惡意,反而讓同樣成為視線焦點的No.Bα3L82γk感到自豪。
它快樂地在空中飄來飄去,對路過的同僚致意:
【沒錯,我帶的孩子。】
【是我家的哦!】
【叫做寶寶崽。】
【是全世界最可愛的系統!】
【超級超級萌的寶寶呢!】
相比正式上崗的系統,僅需完成崗前培訓和部分售後服務的助手momo們的工作輕松很多,也沒有被磨滅掉感情。
最後一句話引起同事的側目,momo們不滿地反駁:
【我家的系統也很可愛!】
【我們家的也是。】
【我帶的系統會唱歌呢。她可是療愈崗的第一後備人選呢。】
【我家的寶寶會爬樹!很厲害的!】
【我家的還……】
No.Bα3L82γk不服氣:【哼,你們就是助手眼裏出西施罷了,我們家的寶寶崽可是經過boss認證的——還是兩個!】
有momo不相信:【瞎扯淡。你說你家的這個是boss溝通崗的?那群怪物什麽性格誰不知道,怎麽可能覺得誰可愛啊。】
馬上就有別的momo幫腔:
【就是就是,No.Bα3L82γk,知道你的工作不好做,但是吹彩虹屁也要按基本法好伐。】
【那可是boss诶,你不會老眼昏花認錯人了吧?】
【哈哈哈哈哈……】
同事們你一言我一語擠兌它。
盡管大家都是momo,也是有不同派別的。
梨覺其實聽不太清助手們叽裏咕嚕在說些什麽,不過看momo們的架勢,一定不太和諧。
崽崽想要勸架,拉了拉氣球的繩:“麽麽……”
No.Bα3L82γk沒有聽見小系統的呼喚,對着其他momo們“臉”都氣紅了,氣球裏的光變成了緋色:【我才沒有亂講!不信的話,我放給你們看!】
它的小翅膀形态再次發生變化,變成一個古老的、厚厚的電視機。
氣球裏原本纏繞的光團逐漸變得明晰,到最後竟然顯出畫面來。
底下的小幼崽愣住了。
他看得清清楚楚,畫面裏出現了芬克斯。
黃金暴君龍形态威風赫赫,人形态更是氣宇軒昂,從來都是雌龍傾慕、雄龍仰視的對象。
芬克斯是出了名的殘暴、不近人情,別說不熟悉的人和龍,就算是家族內部成員也不敢太親近他,生怕哪裏做得不對惹得暴君不愉快,可沒好果子吃。
然而“電視機”裏此刻的他肩上坐着一只小幼崽,年幼的孩子和暴君的身型對比起來差距極大,像個小玩偶。
從背後能看見幼崽那對三角形的小貓耳朵,和同樣淡金色的貓尾巴,垂下來愉悅地一擺一擺。
當芬克斯幻化出龍鱗時,濃烈的赤金色和梨覺溫軟的奶金色交織,盡管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種族,更沒有絲毫血緣關系,也很像一家人。
一大一小穿過星艦的走廊,有說有笑。
不知說了什麽,小家夥興奮地晃了晃雙腿,小腳敲在大人的胸膛上。
按理來說如此逾越的舉動早就要被暴君嚼得骨頭都不剩,可芬克斯非但沒有動怒,反而拍了拍孩子的腿:“坐好了,別掉下來。”
小貓“大不敬”地雙手抱住芬克斯的頭,撒嬌地蹭了蹭家長:“哥哥咪會接住崽噠!”
芬克斯被他十分自信的語氣逗笑了,大手揉了揉孩子的頭發:“你啊你,最清楚怎麽拿捏我了。”
梨覺問:“是說崽很厲害的意思嘛?”
芬克斯沉吟:“嗯,差不多吧。”
被誇獎的小幼崽非常滿足。
貓尾巴快樂地甩來甩去,尾巴尖尖還卷成一個小愛心。
……
這不是現在時,不是虛拟時,而是過去時。
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那條長長的廊橋,那段瑣碎的對話,那些珍貴的喜悅,都是真的。
子世界發生的一切,每時每刻,點點滴滴,都會被制作成數據上傳到“廠”裏。
梨覺此前看到的傳送帶上多肉植物似的發光包裹,其中就有這些“監控”。
小幼崽本還在因為接連進入“廠”和“塔”,被完全陌生的新世界轉移了注意力,不再因為和家長們的分別感到難過,這麽一個短短的回放片段又再度勾起了小崽崽的傷心事。
……想哥哥了。
中樞所在的地方很遙遠,其實他在“塔”裏走了很久了,哪怕腳下踩着的地軟綿綿的,也有些難為三歲小朋友的體力。
如果平時自己走累了,只要對哥哥咪踮踮腳,就會被抱起來。
哥哥咪是龍,龍很強壯,也很暖和。他在哥哥咪的懷裏很安全。
不是哥哥咪,其他哥哥姐姐也是同樣。
在星艦上,在黃金龍家族裏,梨覺是所有人争着搶着寵的小寶貝。
現在,只不過是衆多系統中很平凡、很小只的一個。
沒有哥哥姐姐們,也沒有很多的愛。
對了,還要上班。
他才三歲耶!居然要打工。
梨覺決定不要當寶寶崽了。
他要當一顆淋過雨的悲傷流淚小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