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No.Bα3L82γk還在和同事們賭氣, 發誓要翻出更多證據來,沒有注意到幼崽的異常。
電視機畫面一轉,播放起那日在人類聚集星球西半球的集市上, 身着黑袍的潛杏和撈金魚的小朋友們第一次相遇。
素來冷淡的海妖王凝視着小的那個單純的笑臉,眼神有些微的變化。
等等。
不對。
No.Bα3L82γk立即意識到海妖王的跨子世界行為是不符合規定的。
如果被其他momo看見,很有可能會舉報到中樞那裏, 到時候就麻煩大了。
海妖王對寶寶崽很好, 而且下一個世界就是海洋世界了, 它并不想在此刻橫生枝節。
Momo趕忙把畫面調回原先的巨龍世界, 咳咳兩聲,心虛地轉移話題:【你們看, 我沒有亂說吧, boss們真的——】
然而另一邊的momo們根本顧不上它說的啥, 全都慌了:
【這這這!】
【哎, 小朋友,別哭啊。】
【怎麽了這是……】
【No.Bα3L82γk, 別玩兒你那破電視了,趕緊過來看看你家崽!】
No.Bα3L82γk不用它們叽叽喳喳也注意到了, 甚至來不及反駁自己這可不是什麽“破”電視, 手忙腳亂關了監控, 飛下來, 飛到梨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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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幼崽蹲在地上嗚嗚哭,又成了傷心小蘑菇。
Momo緊張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寶、寶寶崽,那個,你……我……】
完了完了,它把寶寶崽弄哭了QAQ
它徒勞地變化着顏色、形狀,想像之前那樣逗崽崽開心。
可是小蘑菇還在雨裏, 并不搭理外面有陽光還是彩虹。
無論哪家的momo都沒接觸過如此年幼的小系統,換句話說無限空間的工作人員本來就不該有童工,它們照顧小孩的經驗為零。
所有的氣球一股腦飄到小孩子面前,它們形态、色彩各異,宛若把無數的雲朵紮成了一束大號捧花。
Momo們七嘴八舌地安慰,言辭笨拙:
【哎呀哎呀,不哭啦。】
【都怪No.Bα3L82γk!】
【就是就是。】
【他叫什麽來着?】
【寶寶崽啦。】
【No.Bα3L82γk壞,寶寶崽好!】
【中樞大老爺!】
【小朋友別哭了,要不抛棄你的momo,以後跟我吧!】
【不行,我先來的,應該跟我才對。】
【我才是最先發現他可愛的mo好吧!】
本來是哄崽的,說着說着自己吵起來了。
梨覺在黃金龍家族當慣了調解員,之前momo們在天上飄來飄去鬥嘴的時候他就想介入了,可惜有心無力;現在氣球們來到和他同樣的高度,總算能聽到小朋友的聲音。
臉上還挂着淚珠的小幼崽抽了抽鼻子,含着哭腔的小奶音翁翁的:“不、不吵架,大家不吵架呀……”
寶寶崽總算停止哭泣,No.Bα3L82γk最先反應過來,一個旋風掃尾把那些叽叽喳喳的同事們擠開,自己變成一朵小花盛開在崽崽面前:【寶寶崽,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應該勾起你的傷心事。可不可以原諒我?】
梨覺擡起小手揉了揉眼睛:“崽沒有怪麽麽……”
言下之意,也談不上原諒。
被迫和熟悉起來的家長分開,不停地去往新的子世界,這是身為系統的命運。
至于誰逆轉了他原本平靜的人生、拉上這條無止境的路,小孩子還沒有辦法思考到那個程度。
其實,崽崽也不是完全難過。
在看到畫面中芬克斯的笑容時,他同樣感覺到溫暖的思念。
能以這種方式再見到哥哥咪,也很好。
如果要是也能看到爸爸……
崽崽眼睛一亮,水汪汪的金瞳看向自己的助手:“麽麽,我可以看一看爸爸嘛?”
【爸爸?】momo一愣,【你是說……你生理上的父親麽?】
崽崽點頭。
【你爸爸叫什麽名字?】
“沈煙。”
【是雄性人類嗎?】
“是……吧?”
【好的,收到。】Momo變換成一個彎曲的、待定的問號,【我可以試試在無限空間中搜索數據,可是如果沒有記錄的話,我也沒辦法還原的。】
所有momo共享同一個數據庫,它們的搜索也是可以連通的。
No.Bα3L82γk把寶寶崽的願望告訴同事們,其他氣球也摩拳擦掌,要幫助小幼崽找到爸爸,重新看見寶寶崽的笑容。
崽崽從蹲改為坐在地上,捧着小臉看着漫天飛舞的氣球。
它們從初始的問號飛快地改變着形狀,有時候是一些不同語言裏的字母,有時候則是無意義的符號,這些都是中樞程序中的構成部分。
梨覺的momo第一個開始,也是第一個結束。
它有些氣餒地降落到崽崽面前:【對不起,寶寶崽,我沒有找到你的爸爸。】
小幼崽原本明亮的、充滿期待的眼眸黯淡了一些。
No.Bα3L82γk不忍心看到他這個樣子,安慰道:【沒事,還有我的同事們吶!大家齊心協力,一定能幫你找到噠。】
梨覺也揚起笑臉:“嗯!”
然而令他們失望的是,越來越多的氣球飄落,每一個都垂頭喪氣,無功而返。
有一些找到了名叫“沈煙”的人,但是是雌性;
有一些找到了名叫“沈煙”的雄性,可根本不是人類;
有一些找到了名叫“沈煙”的雄性人類,年紀比崽崽大不了多少,怎麽看都不像有孩子的樣子。
號稱掌握着全部數據庫、比中樞和主神還要了解無限空間的momo們,全員铩羽而歸。
梨覺垂着小腦袋,沒有說話。
他早就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了。
在巨龍世界中,他也請求芬克斯幫自己找過爸爸的消息,同樣一無所獲。
黃金龍摁着他的小腦瓜,心裏想,可能這位倒黴的父親是掉進空間夾層中了,才會無論用什麽搜索方式都找不到。
他自然沒有把自己殘酷的猜想告訴梨覺,這樣小崽崽還能繼續心懷希望,有朝一日能再偶遇爸爸。
Momo們不願看到寶寶崽難過,聚在一塊兒七嘴八舌開會:
【有沒有一種可能……】
【也許根本不在無限空間裏啊。】
【我也這麽覺得。】
【問題是,任何一個被中樞捕獲成為系統或玩家的人類,相應的,血親和摯愛的名單都會進入數據庫——這一條僅對人類有效——你們不記得這一條規定了嗎?】
【對哦……】
【那會不會寶寶崽的爸爸不是人類?】
【No.Bα3L82γk,你對寶寶崽進入無限空間之前有了解嗎?】
問題忽然轉到自己身上,原本也在絞盡腦汁思考可能性的No.Bα3L82γk傻傻地開口:【啊?】
【啊你個頭啊!問你話呢,寶寶崽以前是純人類嗎?】
【這個……】No.Bα3L82γk為難地化出手的形狀撓了撓頭,【他年紀太小了,不符合規定,應該是中樞異常捕獲的,所以我也就沒有做太多背調……】
有一個momo化出懲戒棒沖着它的腦殼砰砰打兩下:【你這樣對你的系統也太不負責啦!】
No.Bα3L82γk很委屈:【你們都不知道,我根本沒有辦法控制自己長期在線,連寶寶崽的崗前培訓都沒有完成。我總是忽然掉線,甚至被迫關機,就好像有一股力量阻止我陪在寶寶崽身邊……】
同事們面面相觑。
“大混亂”到來後,的确很多momo,包括它們跟随的系統,都會出現信號接觸不良的情況,互相之間、或者同子世界失聯。
然而無論實際上掉線多久,對于momo本身來說不過是一瞬間。
像No.Bα3L82γk這樣無比清晰地感知到被撕扯、甚至出現了力量對抗的情況,還是頭一回聽說。
Momo們狐疑地圍上來,用不同的“眼睛”瞅着No.Bα3L82γk。
【不是,哥們。】
【你不對勁。】
【你不會是叛徒吧!】
No.Bα3L82γk無辜地做舉雙手投降狀:【我一直是你們親切友好的夥伴啊!從來沒有變過的!】
Momo單獨一只說話的語速還好,許多momo聚在一塊兒會下意識越講越快,變成了念咒般的叽裏咕嚕。
本來在一旁暗自憂郁的小幼崽擡起頭看着他們,小腦袋轉啊轉,很想聽懂它們都在叽裏咕嚕什麽。
忽然,一個有着糾結眉毛的momo提出了與同事們方向截然不同的解題思路:【有問題的,會不會不是No.Bα3L82γk,而是它帶的小系統?】
此言一出,氣球們都定在了半空。
是哦。
它們怎麽沒有想到呢?
在寶寶崽出現之前,No.Bα3L82γk和它們的情況沒什麽差別。
出現特殊症狀,是從上任寶寶崽的助手開始的。
根據控制變量法,那個出現的變故,正是梨覺。
氣球們不禁齊齊低下頭,看着幼小無辜的孩子。
一個孩子……會讓無限空間的力量出現波動和對抗?
對了,還是一個檢索不出父親的孩子。
不僅父親,也有momo順手搜索了下他的母親的情況,更是找不到半點關聯條目。
這本身就不合理,哪怕他的母親早逝或離開,也依然會有記錄才對。
這世間沒什麽是留不下痕跡的。
除非,被刻意抹去。
可是,又有誰有如此至高的權限呢?
Momo們想不通。
【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兀的、堪稱驚心動魄的尖叫聲打破了momo的沉思,它們和梨覺同時捂住耳朵,詫異地看向聲源。
罪魁禍首的元兇No.Bα3L82γk慌慌張張道:【差點忘了,中樞讓我帶寶寶崽過去呢,哪有時間在這兒跟你們胡扯啊啊啊啊!】
氣球們一臉“你在開什麽玩笑”的表情。
它是不是糊塗了,帶小系統去見中樞幹嘛?
別說這只新來的小幼崽,就算是許多在無限空間裏兢兢業業工作了很多年的系統及助手,都沒有親自見到系統的榮耀。
已經快要到約定時間了,No.Bα3L82γk焦頭爛額:【來不及解釋了寶寶崽快走!!】
它再度變成翅膀形狀,只不過這一次不再只是光的組合,有了實體,直接裹住小幼崽飛了起來。
“诶诶~?”
突然被抓起來的崽崽留下茫然的一句驚呼,像個真正的小天使那樣越飛越高,逐漸接近天際。
Momo們齊齊看着他們消失的方向,不禁感嘆,寶寶崽好像……不,是真的很可愛啊!
*
No.Bα3L82γk載着梨覺火速趕到中樞所在的區域。
這裏是座完全浮空的孤島,島上有三兩護衛系統巡邏,不過其實它們存在的意義也就是擺個樣子,畢竟中樞的禁地也沒人敢闖——真有這樣膽大包天的,早就被直接碾碎在無限空間了。
中樞并不像崽崽想象中那樣是一座轟隆轟隆運轉的機器,而是棵參天古木。
不過仔細看并不大像常規的喬木,更像某種巍峨的、無邊無際的藤蔓。
整座浮空島上,僅有這一棵藤蔓。
它的根深埋地底,莖直插雲霄。
供養着一座島,還有整個磅礴的世界。
梨覺從momo的翅膀裏跳下來,高高仰着頭,眼裏全是驚嘆。
他想起爸爸講過的睡前童話《傑克與魔豆》,裏面的通天豌豆藤應該就是長這個樣子吧?
氣球的繩牽起還在發呆的小孩的手,向前走去。
藤蔓底部有扇門,不大不小,剛好夠小幼崽的身高。
Momo一看,歡快道:【以前的系統總是要把自己縮小才行,寶寶崽就沒有這個煩惱啦!】
它并未思考過中樞為何會設計如此迷你、不符合絕大多數系統體型的一扇門,反正,寶寶崽就是那個天選之統。
氣球也飛進去之後,四周伸來幾根枝葉将小幼崽牢牢裹住,接着托舉向上。
梨覺就這麽乘着“電梯”來到了最頂層。
中樞沒有實體形象,而是一團時時刻刻都在變幻的、璀璨又模糊的光霧,與來者相隔着一塊磨砂玻璃似的屏障。
小梨覺瞅瞅中樞,又看了看降落在自己身邊的麽麽,總覺得它們長得有點兒像。
大球和小球。
難不成,麽麽是中樞的寶寶嘛?
「終于來了。」
中樞看着面前的小孩子,緩緩開口。
它的聲音像個年紀很大的老爺爺,講起話來慢慢悠悠,卻很有威嚴。
梨覺想起了喬長老和那雙霧蒙蒙的白色眼瞳。
他太小了,而她和它太老。他們之間隔着永遠無法觸及的漫長年月。
仿佛印證孩子的所想,中樞給出的第一印象的評價也是類似:「太小了。」
No.Bα3L82γk在中樞面前不敢飄那麽高,反而是下意識黏在小系統旁邊。
它誠惶誠恐:【尊敬的中樞,寶寶崽、我是說梨覺,雖然年紀小,不過任務完成得很不錯哦!】
不合格的系統是會被淘汰的。
至于這個淘汰是怎樣的後果,momo中流傳着許多可怕的傳說;它們作為培訓系統的助手,也會受到牽連。
中樞沉默了很久,久到momo已經開始打顫,才重新開口:「吾已閱過報告。的确完成得不錯。」
系統用什麽樣的方式去工作,中樞并不管。
所以哪怕小家夥是以完全融入、甚至成為“boss之子”的方法達成了目的,只要結果是完美的,考核成績就是最佳。
中樞和喬長老一樣,是龐大家族的頂端,不茍言笑。
能讓它講出誇獎的話來,實屬不易。
Momo正要說些感激的話,被梨覺搶先。
“我不小喔!”幼崽伸出小手張開五指,皺着小眉頭嚴肅地數,“崽崽已經,嗯,嗯……好幾歲啦!”
……幾歲來着?
有點忘記了。
不過也不重要啦!
總之,崽崽可不是什麽小娃娃呢,已經是大寶寶了哦!
梨覺小朋友,三歲,對年齡可是很在意的。
古藤蔓真身的光霧穿透了玻璃屏障,分出一小部分光芒向着孩子的面前延伸,如同鋪滿了碎星的階梯。
「你是,梨覺。」
中樞的聲音也随之靠近。
Momo再度驚詫,要知道系統成為系統之後,對于中樞來說就是萬千員工之一,一種純粹的工具。
它只需要用編號和崗位來識別他們,無需記住任何一個曾經是誰。
可是中樞喊出了寶寶崽的名字。
不知內情的小梨覺正要點頭,中樞又繼續了下一句。
「你是……沈煙之子。」
小幼崽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圓了。
這還是第一次,從別人(是不是人不重要)的口中聽到爸爸的名字。
——這個陌生的、奇幻的世界中,居然有人認識爸爸麽?
“請問您認識崽的爸爸嘛?您知不知道爸爸在哪裏呀?”梨覺雙手握拳,抵在自己身前,眼裏迸濺出的星星比光梯裏的還要多,“崽崽很想他……”
古藤蔓似乎嘆了口氣,重複了那句話:「……沈煙之子。」
只是一個名字,一個稱謂,沒有多餘的評判。
偏偏聽得出來寡淡語調中的“竟然”和“果然”之味。
梨覺再追問什麽,它都不答了。
中樞收起光梯,回到屏障裏。
哪怕全是看不出差別的、迷幻的光霧,依舊做了一個像是轉身的動作。
「帶他離開吧。下一個世界還在等待。」
Momo戰戰兢兢:【是,尊敬的中樞。】
「照顧好他。」在枝葉電梯到來之時,中樞又向No.Bα3L82γk叮囑,「切記,絕不可讓他在任何子世界耽擱過久。」
那是梨覺聽到的它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世界在下墜。他像一朵雲一樣飛了起來。
*
現世,沈家。
李韌站起來,抱着貓焦躁不安地走了好幾圈。
警察剛剛離開,那股窒息感依舊勒在他的喉嚨口,難以下咽,更難以消散。
——你和他們是什麽關系?
——最後一次見到是什麽時候?
——當晚你在做什麽?
——有沒有人可以證明?
——是否與當事人發生過沖突?
都是些例行公事的詢問,只不過因為聽者有心,更像一種拷問。
直到現在依舊折磨般回蕩在耳邊。
沈将行和沈煙的那個小野種已經失蹤一個星期了,從某個足以淹沒一切的暴雪天開始。
左等右等沒等到大的回家,起初,李韌請了私家偵探,卻什麽也沒有查出來,實在沒辦法才報了警。
然而無論哪種渠道都一無所蹤。
李韌的老婆,按輩分是梨覺的堂姑、沈将行的堂姐,是個膽小怕事的女人。
她沉不住氣,早在聯系不上沈将行時就慌了,哪裏撐得到警察上門。
其實他們夫妻倆只是參與了策劃,并沒有真正實施;連每次對話都是當面談,沒有留下任何文字、影像,謹慎得很。
如果沈将行真的回不來,完全是死無對證。
警察再來個一百遍、一千遍,只要他們不主動暴露,什麽也查不出來。
所以,他想,自己必須要穩住才行。
其實這是好事,不僅沈煙的兒子回不來了,還多出了沈将行的那一份。
沈老爺子的遺産每一部分都是巨額數字,自己手中能多握一份,何樂而不為呢?
明明是天賜的驚喜,老婆偏偏不懂得這個道理,總碎碎念着若是這兩人都死了,有冤魂索命怎麽辦。
李韌嗤笑,這都什麽年代了,怎麽還有這種封建迷信的思想。
世界是物質的,科學的。
不會有鬼魂,也不會有什麽非自然力量。
他從來不信這些玩意兒。
鬼是假的,警察是真的。
如果接下來他們還要繼續上門盤問,翻來覆去調查,他得先和老婆對好口供、免得出現什麽漏洞才行。
就在這時,貓從他手上跳了出去。
那是他老婆養的貓,品種叫……叫什麽長毛金漸層來着。
毛發是甜甜的、奶油一樣的淺金色,眼睛也是金的。
不知為何,李韌忽然覺得這貓和沈煙家的那個小崽子有一絲相像。
都是金燦燦,軟綿綿,甜滋滋的。
……怎麽會幻視貓像人啊。
可千萬別成了心魔。
李韌有些犯嘀咕,不過也沒多想。
幹大事的人都需要有一顆強大的心髒,他給貓喂了糧,照常洗澡睡覺。
半夜,忽然驚醒。
他聽見貓叫,不在屋裏,在窗外。
可他家全是封死的落地窗,貓怎麽可能跑到外面去?
他家住二十層,更不可能有外面的野貓爬上來。
老婆被他起床的動作弄醒了,揉着眼睛:“怎麽了?”
李韌沒有答,以一種怪異的,僵硬不似常人的步伐向窗邊走去。
老婆心中湧起難言的古怪,聲線顫栗:“老李,你……你要做什麽?”
沉默。
李韌并不說話,卻抱起一旁的花瓶。
然後,狠狠地砸向窗戶。
正常來說,以落地窗玻璃的硬度是不可能被花瓶砸碎的,可不知他哪兒來的怪力,那樣巨大的一塊玻璃居然真的應聲碎裂。
二十層,幾十米的高空,呼嘯的夜風頓時湧入室內。
李韌向前一步,離邊沿僅有一步之遙。
老婆的眼神驚恐萬分,抓着被子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老李……老李,你別想不開啊!我們去自首,去、去認罪!警察、警察應該會從輕發落的吧?你不要想不開啊!”
她不敢靠近,生怕刺激到李韌。
更懼怕的,是他現在這幅着了魔似的樣子。
李韌對她的挽留充耳不聞,又向前踏了一步,已經有半個腳掌懸空。
細弱的貓叫聲沒有停。
他神智不清,目光失焦,向虛空中伸出手喃喃着:
“貓……小貓……”
“是我……”
“梨……”
“……錯……”
然後,在老婆撕心裂肺的尖叫聲中,縱身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