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高度陡然的改變對于成年人來說可能是件值得恐慌之事, 但對于總被大人們抱來抱去的小幼崽來說,是最平常不過的。

梨覺并未驚慌,擡起頭向後看着這個未經允許擅自抱崽的人。

一個男人。

看起來三十歲上下, 梳着一絲不茍的背頭,戴副金絲眼鏡,灰銀色的西裝配了條深紫色格紋的領帶, 有種介于裝腔作勢和優雅之間的調調。

他可能有點兒潔癖, 并不能确定這只小水母身上是否會有黏液之類的東西, 哪怕戴着真絲手套, 依然只用拇指和食指架起小家夥,而且胳膊伸長, 盡量遠離身體。

梨覺很輕, 被這樣夾着也不會難受, 但畢竟不是什麽舒服的姿勢, 在兩腳獸的指間別扭地動了動。

男人發現小水母并不會在手部皮膚上留下什麽痕跡,這才矜持地用整個手掌托住他。

又有其他海盜陸陸續續走下來, 先是為樓梯下面摔得橫七豎八的同夥們吃了一驚,接着也注意到男人手裏的戰利品。

“萬先生, 這是什麽?”

“天吶, 該不會就是傳說中的水晶球吧?”

“我早就覺的咱們當海盜的該搞個水晶球來了!

“還得是萬先生的眼光好啊!”

他們口中敬佩的“萬先生”, 也就是萬年, 并沒有立即承認或者否認,而是翹着嘴角轉了轉手腕,對着樓梯上方的月光仔細地端詳着新捕獲的小家夥。

水母。

很明顯,是一只水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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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種背後有蝴蝶結形狀的觸手、傘體呈梨花狀的,還是第一次見。

更重要的是,他可以脫離水體、自發形成一層膜為自己保持濕潤, 又能便捷行動。

(萬年沒有看見梨覺漂浮在空中的樣子,否則會更吃驚的。)

絕對是稀世珍寶。

看來,他們沒有挑錯下手對象。

此等的珍寶竟随手放在樓梯間的大桶裏,這艘船,一定藏着更誘人的好東西。

海盜們互相攙扶、罵罵咧咧地爬起來。

“萬先生,我們繼續?”

有人問。

萬年點點頭。

“您這個,要不放麻袋裏?”

為了更方便地運貨,他們上船時帶了不少大號麻袋來,看到有什麽有價值的東西通通塞進去一網打盡。

萬年和小水母對視了一會兒:“不用了,我自己來吧。”

“好嘞萬先生。”那人招呼同伴,“走走走,尋寶去咯!”

海盜們興沖沖地四散開來。

很快,只剩下了萬年和梨覺。

小幼崽掀了掀蝴蝶結觸手:“啵啵?”

你是壞人嗎?

小水母大聲地問。

反正兩腳獸也聽不懂。

萬年聽見了那泡泡破裂的輕微噼啪聲,很感興趣地把他拿近了些:“小家夥,你在跟我說話嗎?”

梨覺像個豌豆射手那樣快速吐出一連串泡泡,以表敵意。

他還記得希希說過的,這些都是壞人。

可不能給壞人好臉色!

接下來萬年嘗試着跟他說了不同的話,注意到小水母吐泡泡的多少、發出“啵啵”的聲調都有細微的不同——而這些不同時跟着他們的對話內容改變的。

他能聽懂自己的話,萬年很快确認了這一點,這是只有高級智慧的水母。

除了能(單向)溝通,不知還有沒有別的能力。

萬年非常期待。

他瞥了眼樓梯轉角的幾個大桶,揣上小水母擡腳要走。

大桶裏面的人頓時呆不住了,窸窸窣窣一陣慌亂的響動。

“……先生,對不起。”比想象中稚嫩很多的聲音禮貌地問,“可以請您把他還給我嗎?”

萬年裝出剛剛注意到這孩子的樣子(不過他也的确才發現是個孩子),驚訝道:“怎麽還有一個?”

小男孩從大桶後面走出來。

萬年看見原本還沒什麽精神的小水母,在看到男孩兒之後立刻變得活躍起來,在水球裏飄飄蕩蕩,有幾次差點從他手裏飛出去。

萬年并不知道梨覺是可以飛的,小東西從他手臂的高度要是掉下去肯定得摔慘了,萬年還不打算在沒弄清楚他還有什麽驚喜之前放棄這個小玩具。

男人換了個姿勢,從捧着變成抱着,以保證小水母的安全。

然而崽崽對這種“呵護”并不領情,他只想掙脫萬年的臂彎,回到绫希那兒。

“啵,啵啵!啵啵啵!”

大聲抗議。

可惜寶寶崽自以為的大聲,在兩腳獸聽來軟綿綿得像雛鳥叫。

绫希緊緊盯着梨覺,确認他的哼唧只是着急而不是難受之後,再度對萬年重複了一遍問題:“抱歉,先生,請您把他給我好嗎?”

推測出這兩個小家夥的親密并不難,不過萬年可不是什麽完璧歸趙的好心人。

他饒有興致地問:“哦?這是你的?”

“他……”绫希抿了抿嘴,到舌尖的話轉了個彎,“他是我的玩具。”

像是要配合他的話似的,之前還在蹦噠的小水母立刻不動了。

只可惜這種僞裝來得太遲,萬年完全不買帳:“如果是玩具的話,做得也太逼真了吧。不過就算是玩具,要怎麽證明是你的呢?上面有你的名字嗎?”

這話簡直無賴。

可是,別看穿得西裝革履、一表人才,海盜怎麽不算一種無賴呢?

绫希一時也想不出證明的方法。

他當然有辦法直接逼迫萬年做任何事,也可以輕松搶回梨覺,可是那樣要麽會讓萬年暫時失去意識,要麽察覺到他的不對勁,無論哪一種都會影響後面的劇情進展。

往小了說,會推遲小系統和海妖王見面;

往大了說,萬一被中樞察覺,很有可能會派稽查隊來清除bug。

盡管绫希不是區區稽查隊能拿捏的存在,這樣大動幹戈也絕不會是他想要的結果。

萬年從鏡片後面打量着沉思的小孩。

他和原來在位的首領魯哥不同,是個頗有原則的海盜,一般情況下不對女人和孩子出手。

不過,這小孩兒看着可不一般。

萬年是海洋世界的小boss,對自己是無限空間的齒輪的事實自然有所了解。

绫希在思考對策的同時,萬年同樣在評估他。

這個孩子不在他提前收到的玩家名單內,更像是npc。

就是作為npc,好像太有自己的思想了一點。

小boss不像大boss那樣對全局了若指掌,他掌握的只有玩家名單,以及需要怎樣為難他們。

至于如何在為難的同時透露關鍵線索,都得自由發揮的,和其他基礎npc一樣需要沉浸式探究劇情。

在一艘船上當首領,在一方海域裏當霸主,都很有占山為王的快樂。

因為領域很獨立,不僅沒有別的小boss來争奪,也不會被大boss打壓、奴役

萬年可能是無限空間中最惬意的小boss之一。

他平日裏沉迷做海盜,和小弟們吃香的喝辣的,對boss之間的信息交換不是很感興趣。

無限空間每種“齒輪”都有自己的交流板。

從系統,系統助手,到高級npc,小boss,大boss,都有辦法互相溝通,不過不能跨類別;發布消息的時候還可以選擇匿不匿名,非常智能。

不久前,專屬于小boss的交流板上有一則匿名消息引發熱潮。

【兄弟們聽說了嗎,新來的大boss溝通崗的系統,跟以前的都很不一樣!】

——上次換人你們也是這麽說的。

——結果很快又換成了新的,笑死。

——沒有一個系統能在大boss手裏活過三個輪值期。

——呃,就是說,大boss的系統跟我們這些小喽啰有什麽關系啊?

——話也不能這麽說,雖然我們職級上不去,也不至于跟npc比。

——我也聽說了,這個新來的系統年齡很小的樣子。

——媽耶中樞終于喪心病狂到雇傭童工了嗎?

——有一說一,童工起碼也得到了兒童的年紀吧,新來的這個連“兒童”都沒夠着線呢,還是幼崽。

——你咋知道?

——實不相瞞本人見過了……

——我敲,有知情人!快說說看有什麽不一樣!

——哎,就是真的很小啦,然後性格很好,長得也可愛,我們boss超喜歡他的。

——你boss誰啊?不對,boss還會喜歡系統?開玩笑呢。

——這我不能說。

——有沒有人來查下記錄,新上任的溝通崗系統第一個去的子世界是哪裏?

——比起關心上一個是哪裏,不如猜猜下一個吧。

——就是啊,既然真的有這麽特別,豈不是所到之處血雨腥風?

彼時海盜船因為剛搶了艘游輪,正在用對方船上備着的美酒佳肴歡慶盛宴,萬年查看消息也就是潦草地劃拉一下,根本沒往心裏去。

就像某條回複說的,大boss的溝通崗系統同他這種小boss根本挨不着邊兒,是好是壞,被寵愛還是被捉弄,都與他無關。

一個年幼的,與衆不同的,人人都想見一見的小系統。

一個既不屬于玩家,也不屬于npc的小幼崽。

萬年憶及此事,再看向绫希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他推了推眼鏡:“小朋友,叔叔問你件事。”

绫希看向他。

不久之前,李韌也用同樣的語氣問過自己同樣的內容。

他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演技太差了,怎麽總讓別人看出來異常;看來還是需要多加練習,更自然地扮演一個旁觀npc才行。

男孩在心裏嘆了口氣:“叔叔,你問吧。”

萬年摸了摸下巴:“那個,你是新來的溝通崗系統吧?”

為了防止誤傷,系統的身份并不會保密,一些特殊的系統還會有自己的标記,方便npc和boss一眼就能認出來。

绫希:“?”

他怎麽也沒想到萬年會有如此誤會,連忙否認:“不,我不是。”

萬年沒說什麽,意味深長地看着他,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绫希:“???”

知道什麽了啊就!

“好了,先不談這個,我還有事要辦,走流程嘛,懂的都懂。”萬年仍然沒有交還小水母,還戳了戳他的泡泡,“這個小家夥是你的寵物吧?中樞現在也是放寬了,連系統都可以養寵物了……放心,我不會傷害他。但後面我有事要問你,你先跟着我,好嗎?”

绫希用仰角打量着男人。

他對萬年的了解太有限了,并沒有把握此人的承諾是否有效。

不過只要與寶寶崽有關,真到萬不得已、必須使出非常手段的時候,他也不會手軟。

他沒有再否則自己是或者不是系統,按照萬年的猜測暫時裝下去,看看這人到底想幹嘛。

如果這人真打算對梨覺不利,绫希想,他會發現的。

“好。”男孩點點頭,“請您記住您說的話。”

要是換別的孩子跟萬年這麽說話,他倒不會氣惱,但也絕不會往心裏去。

可是如果這孩子真是系統,那每句話的分量都不一樣了。

原本寂靜的船艙陡然傳來驚慌失措的尖叫和求救聲,绫希眉心一跳,知道這是海盜的同夥已經找到了船員或者玩家。

萬年自言自語道:“效率還不錯嘛……還是說,他們捉迷藏的技術太差了?”

他回頭看了眼默默跟在自己後面的小孩,從那張白淨的小臉上捕捉到一閃而過、快得幾乎如同幻覺的慌亂:“怎麽,你不會對這些npc和玩家産生同情了吧——對了,你叫什麽?”

有一=些系統很喜歡在工作結束後沉浸體驗副本劇情,扮演其中的任何人,免得子世界——“廠”——“塔”三點一線的生活太過無聊;溝通崗的小系統也許同樣如此。

“沒有。”男孩很快否認,“我的名字……小希。”

萬年蹙眉想了想,總覺得那天的交流板上看到的稱呼好像是三個字。前兩個還是疊字來着。

是什麽呢?

不過這不是重點。

萬年停住腳步,把小水母從左手換到右手,空出來的手做了個“請”的動作:“你來帶路吧。”

绫希看着他手裏的小家夥,從精神鏈接中看到一股屬于梨覺的急切。

的确,寶寶崽很喜歡被抱抱,可現在抱着他的男人仍在“壞人”的劃分行列中,這讓幼崽感到不安;而绫希身邊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绫希抿了抿嘴,和萬年讨價還價:“我可以給您帶路。但是,待會兒能讓我抱着他麽?他……害怕的時候狀态不太好。”

這話說得模棱兩可,究竟想暗示什麽,聽者自有聯想。

萬年想了下,待會兒自己步入關押俘虜之地時揣個水母,好像形象不大帥氣,便同意了:“行吧。這只小東西又叫什麽?”

绫希眨了下眼,沒有編造別的名字:“崽崽。”

“崽崽嗎……”

萬年低喃。

他總覺得這個名字在哪兒聽過,又不完全是這樣。

但并沒有想起來。

*

也許當海盜的條件之一是倉儲足夠多的麻繩。

原映映雙手被粗暴地綁到背後、不得不蹲下來時,漫無目的地想着。

船員加上玩家,二三十個人,海盜很快找齊了他們全部。

和之前開避難會時一樣,都趕進了廚房。

左手邊的路迎在悄聲分析現在的情況。

右手邊的李韌不停地哆嗦。原映映有點怕他真的尿褲子。

她讓自己轉移注意力,看向正在發言的人。

在被卷入無限空間之前,還在上大學的原映映正利用暑期去公司實習。

負責她部門的小領導和這個男人一樣,文質彬彬,談吐優雅,是不少實習生的憧憬對象。

萬先生實在和那個小領導長得太像,有一瞬間她甚至在想是不是那個小領導也被中樞抓進來了;盡管現在原映映再看到這張臉只覺得倒胃口。

“請大家不要驚慌。”萬先生保持着得體的、仿佛演講(其實也就是演講)的微笑,“我先為我的同事們如此粗暴地對待你們而道歉。”

怎麽會有人把同夥稱作同事啊?

那我們這些人質算什麽?臨時工還是合作方?

還替他們道歉。

誰不知道是你授意的。

原映映根本停不下來腹诽。

萬先生掃了一圈所有人,在他們臉上看到預期之中的驚恐或憤怒,頗為滿意地繼續:“請大家不要把我們想得那麽肮髒,我們也只是各取所需。唔,簡單來說,你們想要活着,平安到家,對吧?那我們想要的其實也不多,就是拿點兒缺的東西。哦,包括人。海上之旅孤苦,互相救濟一下也是人之常情,是吧。”

此言一出,連向來冷靜的路迎都忍不住瞪大眼睛。

怎麽能冠冕堂皇地說出這種話——真是夠厚顏無恥的!

李韌一開口牙齒都在打架:“他,他,他們想要……什麽?”

原映映皺了下眉,低聲道:“奸Y擄掠,殺人放火,無惡不作。”

想拿的東西,食物和錢財;

想拿的人,更好理解了,擄回自己的船上做奴隸;全方位的那種。

萬年還在得啵得啵,幾個海盜執槍拿刀沿着屋子晃悠。

一旦發現有什麽人有逃跑之勢,立刻用槍柄和刀背毫不留情地敲腦袋,并且警告“下一次可不是這一面對着你了”。

每次有人質呼痛,萬年的笑容愈發真摯,看來是真的很喜歡這份工作。

绫希抱着梨覺在人群最尾默默地看着。

在其他人看來,沒有被綁起來的男孩不過是因為年齡太小,就算讓他跑也跑不出去。

他坐在地上不出聲,小水母同樣安安靜靜待在懷裏。

「希希。」

梨覺再度用精神力呼喚他。

兩人之間獨一無二的鏈接渠道可以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不受限制地溝通。

「嗯?」

绫希低頭,看到小水母的觸須在水泡裏輕輕飄搖,而他的本體同樣像是朵墜落在湖面上的梨花。

「困困……」

幼崽的小奶音模模糊糊。

「那就睡吧。我在這裏。」

「唔……」

又過了會兒,梨覺再次叫了他一聲。

這次說的是:「想哥哥。」

也不知道說的是芬克斯還是潛杏。

绫希安慰道:「就快能見到了。」

海盜已經登船,海妖還會遠麽?

幾天之內就能見到潛杏。

說不定過段時間芬克斯也會來海洋世界探望寶寶崽。

「那,爸爸呢?」

梨覺在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已經困得口齒不清了。

「希希,我……什麽時候能見到爸爸呀……」

绫希輕輕撫摸着水膜邊緣:「等你見完每一個boss之後,就能見到爸爸啦。」

「每一個,是多少個?」

「很多吧。」

「那要好久喔……」

「也不一定。」這是绫希見到萬年之後才有的新靈感,「也許只要最重要的幾個boss,就能集齊碎片召喚神明了。」

既然npc有普通和關鍵之分,那麽大boss為什麽不能有呢?

如果想要通過boss的「核」來共鳴主神,說明他們一定同祂有過頻繁的、深刻的接觸。

從主神創世之初就陪在祂身邊的,都有誰?

——那些boss,是不是就是梨覺需要尋找的對象?

但是,誰才是那些最初的人?

小家夥們仗着在精神鏈接中講悄悄話不會被發現,躲在大人後面肆無忌憚地東一句西一句。

雖然連動動嘴皮子都不需要,走神還是很顯而易見的。

而萬年并不喜歡自己講話時有人在發呆。

“小希。”他微微笑,“想什麽呢?”

一艘船上連船員帶玩家再加上海盜,也就只有這麽一個孩子,實在很難讓人遺忘。

哪怕大家的行動都不是很方便,聽見“小希”兩個字頓時齊齊順着萬年的視線方向扭頭看過去。

為了種族延續考慮,人類保護幼崽的本能是刻在基因裏的;設定成人類的npc也一樣。

哪怕不是原來的船員,是清楚內幕的玩家,也不希望這個孩子受到傷害——衆所周知,被boss率先盯上的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有幾個海盜沒看到绫希是跟着萬年一起過來的,驚訝道:“诶,你們船上還有小孩啊,不會是哪兒釣上來的吧?”

同伴們哈哈大笑。

船長把頭朝着肩膀蹭了蹭,試圖抹掉額頭不斷滑落的汗,顫聲道:“這……這是我兒子,請求你們放過他,他還小,也幫不了你們什麽……”

“那可不一定。”先前那個海盜嬉笑,“說不定有人就喜歡小男孩呢?”

但這次沒人贊同他了,紛紛和自己撇清關系:

“你們有這種癖好嗎?我沒有。”

“我也沒有。”

“我雖然不是什麽好人吧,但也不是變态。”

“噫,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最後一句還了回去,那人急得破音:“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啊!我、我我只是打個比方!”

首領擡手向下壓了壓,小弟們頓時閉上嘴。

“放心,船長先生,我們不會對你兒子怎麽樣的。”萬先生仍然保持着那個乍一看迷人、看久了叫人起雞皮疙瘩的微笑,“——我們只是壞胚,又不是魔鬼。”

*

此刻,深海王宮。

“聽聽,聽聽,這叫什麽話!什麽叫‘又不是魔鬼’——怎麽,難道我們魔鬼就會做這種惡心事兒了嗎?”

視訊另一端的少年氣得直跳腳。

他看上去也就将将成年,五官是堪稱嚣張的明豔。

深色的眸子裏有着心形的特殊瞳孔,清純之餘又有種說不上來的勾人。

細長箭頭尾巴在身後煩躁地甩來甩去,看得出來主人的心情有多差。

那是獨屬于魔鬼一族的标志。

這張漂亮的臉蛋忽然在海妖王的屏幕前放大。

“潛杏,潛杏,你會管管他的吧?”少年貼了上來,“說出這種污蔑其他種族的話,可是要付出代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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