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怎麽會這樣呢……”

“以前有遇到過嗎?”

“沒有, 我們很守規矩的,從來不會出海警巡邏範圍。”

“那怎麽不報警?”

“打了,打不通, 所有信號都被屏蔽了。”

“天啊對方這是早有準備。

“來勢洶洶啊……”

多出來一群玩家,船上沒有更合适的能夠容納所有人的艙室,只好所有人集中到連通的餐廳和廚房。

簡單告知了現在的情況後, 所有人議論紛紛。

感到擔心的基本是船員, 在他們的設定中, 這個世界河清海晏, 這片海域風平浪靜,海盜是群僅出現在電影和傳聞中的存在。

玩家們則是隐隐興奮起來——一直苦惱于無法推進劇情, 新線索這不就來了麽?

兩撥人泾渭分明, 各有各的小算盤。

梨覺一如既往乖乖呆着绫希懷裏, 跟男孩一起坐在角落, 聽着兩腳獸們嘀嘀咕咕。

本來就是睡到一半忽然被喊醒,這時候大人們的音量一會兒高一會兒低, 起伏如波浪,小家夥聽着更困了。

小水母在睡着的時候身體會很均勻地翕動, 連同那層水膜一起規律地變大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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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希拍了拍他的泡泡, 小聲道:“沒關系, 覺覺, 你睡吧。我們很安全。”

聽上去過于炫耀,可是,是事實。

副本裏發生什麽都不關小系統的事,他永遠是安全的;他的守護者也是同樣。

不過梨覺還是有點兒失望,以為很快就能見到幺幺哥哥了呢。

沒想到在海妖降臨之前,還來了波分食的。

绫希安慰他:“就算是小boss, 也有可能掉落碎片哦。”

他們現在把攢boss的好感度、收集「核」稱作“撿碎片”。

“你這樣想呀,每推進一格劇情,每多見一個人,都是離你爸爸更近一步呢。”

小水母認可了這種說法,揮了揮觸須,安靜下來。

這邊安撫好了,可是另一邊又出了問題。

绫希疑惑地問:“叔叔,您怎麽了?”

李韌就坐在他近旁,牙齒打架:“我、我我我我……我沒事……”

李韌現在最怕的就是看到這對小食人魔,最好能離多遠離多遠;可船長為了清點所有人都到齊,要求他們必須按照入住的房間順序坐好。

陰差陽錯,李韌又見到了那兩個小的。

溫潤的棕色。

輕盈的藍色。

……噩夢和惡魔的顏色。

他用目光不斷朝着不遠處的原映映發送着求援的信號,而那小丫頭片子居然拒絕了和他對視!

李韌磨着牙在心裏詛咒她一萬遍。

可是除了這個,什麽也做不了。他還是要近距離直面小惡魔們。

反正橫豎是一死,李韌幹脆仔仔細細觀察着兩小只。

男孩的額發有點兒長了,正巧是銀白色的那撮,長到快要遮住眼睛。

他撥弄了好幾次還是總垂下來,幹脆不管了。

小臉白白淨淨,有種和年齡不符的成熟。

至于他懷裏的小水母看起來應該是睡着了,說夢話似的,一呼一吸之間還很有節奏地吐着泡泡。

因為是很小聲的夢話,泡泡格外迷你,像串斷了線的水晶項鏈。

绫希偶爾碰一碰那層在燈光下呈現出淡藍色的水膜,像是在哄小水母睡覺所拍打的節奏。

嘈雜的、人聲鼎沸的室內,唯有這兩個小家夥歲月靜好。

帶着充滿欺騙性的靜谧與純真,好似黑色洪流中唯一的淨土。

好好的孩子。

中年人痛心疾首地想,難道真的是因為自己說漏嘴而黑化了嗎?

——如果真是這樣,自己豈不是導致副本錯亂的罪魁禍首?

那還能說是小希殺了自己嗎?

殺死自己的究竟是什麽?

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是自己殺了自己?

……這算什麽,自殺嗎?

李韌陷入無法逃脫的哲學漩渦中。

船長清了清嗓子:“請大家不要掉以輕心,這也是我們第一次直面海盜的危機。不管遇到什麽樣的困難,首先要冷靜下來,并且團結一心。我們的船上其實也配備了防禦工具,一會兒再重新聯系海警看看。最重要的是,不要貪財,不要和他們起沖突,保全性命……”

船員們眼睛發亮地聽着,有船長這一番條理分明、鎮定自若的發言,他們心中的恐懼都消退了不少。

在海上這種無依無靠的環境作業,需要對領導者有極高的信任度和服從度。

但也有不同的聲音,自然是來自玩家:“船長先生,我們被叫醒後就直接到這兒來了,還沒有看到真面目——您是怎麽知道對方是海盜,而不是別的什麽船呢?”

其他玩家也表示贊同。

船員們一聽不高興了:

“你們這是不相信大哥嗎?”

“難道還會騙你們嗎?”

“我們可是救了你們的命!”

有個玩家小聲嘀咕:“怎麽知道不是你們聯起手來坑害我們呢?”

一個性格沖動的船員猛地站起來拍桌子:“說這種話,你們還有沒有良心!這麽不相信我們,就從船上家跳下去自己游回去好啦!”

對于玩家來說,進入副本以後不信任任何人,包括看似親密的隊友,是實踐出真知,是保命之道。

可對于npc來說,自己施救之人反過來質疑,未免顯得太傷人。

眼看着兩方勢力就要吵起來,船長夫人打開了一段錄像——直到這時玩家們才發現這艘古樸的小漁船居然還有投影儀這種先進的裝備,而且還安在餐廳裏。

燈源關閉後,僅有屏幕慢慢亮起。人們安靜下來。

這錄像是架在駕駛橋裏的航程記錄儀,7*24持續開工。

起初畫面裏只有沉靜夜色下模糊的海浪,看起來是很普通的一個夜晚,還能聽見值守船員打撲克的動靜。

他們的笑鬧聲戛然而止。

半晌,嗓音猶疑地響起:“……那是什麽?”

“船……吧?我們在溫帶水域,總不可能是冰山。”

試圖開玩笑的舉動并沒有起到成效,因為在沒有冰山的情況下,一艘船忽然橫在面前攔住去路,是比逼仄的冰山更可怕的事。

“如果是一艘船。”有人問,“剛才你們有誰看見它了嗎?”

都不需要雷達來鎖定,如此近距離,肉眼就能看得見行動軌跡。

值班的人們全都不說話了。

——沒有一個人,看見這艘船是怎麽出現的。

它就像一個幽靈,蒙蔽了所有人的感官,悄無聲息接近,猝不及防彰顯着自己可怖的存在感。

幽靈船。

這是真實存在的東西嗎?

哪怕視頻裏沒有出現船員們的臉孔,那種恐慌也從邊角絲絲縷縷蔓延了出來,幾乎感染到所有在場的觀衆。

“……要出去看看嗎?”

“還是先告訴大哥……”

“要不把監控倒回去看一下?”

最後一個提議得到了所有人的贊成。

就算人的五感會被欺騙,精密的電子元件總不會出錯。

然而這個舉動也無疑是讓人後悔的——因為它進一步幫助他們确認了,這艘船就是沒有任何來時的痕跡、影像。

完全是閃現在面前的。

如此不合常識的事情就這麽真實地發生了,一度有船員懷疑是不是今晚幾個值班的人吃了什麽食物集體中毒出現幻覺;然而當他們火速去請船長時,後者的沉默打破了他們最後的希望。

就在衆人悚然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之時,那艘一直只能看得出來輪廓、哪怕航程儀放大了也看不清細節的船,像是被揭開了一層膜似的,清晰到纖毫畢現的船體驀地進入攝像頭中。

原本繁星滿天的晴朗夜空驟然變得陰沉,烏雲在頭頂聚集,仿佛随時會召來閃電。

那艘船足足有他們的小漁船十倍大,或者更多;船身是深邃的黑,高高豎起的船桅上綁着标志性的旗幟——一顆張牙舞爪的頭骨。

骷髅旗。

這恐怕是世界上最綁定固定指代的形象之一了,意味着什麽,不言而喻。

那骸骨明明沒有雙目,眼窩的位置只有兩個空洞,可漁船上的人們總覺得自己成了被它盯上的獵物,不寒而栗。

骷髅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巨大的船身在波浪上搖晃着,振出一次又一次海浪的低鳴。

甲板上看不見半個身影,偏偏那詭異的笑聲清晰地飄進駕駛橋所有人的耳朵裏。

“……海盜……”

不知有誰呢喃道。

這個詞頓時驚醒了所有還沉浸在震撼中的人,驚恐萬分。

好在船長還算冷靜,他吐掉用來醒神的煙頭,當機立斷:“傑夫,你試試頻段,能不能跟對方溝通上;戴維,給海警打電話;詹姆斯和克裏斯,去清點船上的武器;其他人,去叫醒所有還在睡覺的——記住,動作都給我放輕點兒!”

船員們低聲領命後,腳步聲很快消散。

記錄儀再次推進,放大那面骷髅旗。

比起剛才第一次看到,這時候旗幟之下忽然多了一條迎風飄揚的橫幅。

那是串大寫的、古怪的字符。

配上不斷滴落的、鮮紅的油漆(真的是油漆嗎?還是……),夜色下看着極為瘆人。

許多子世界都有各成一派的文化體系,其中就包括了完全獨立的語言。

玩家們配備了內置翻譯的道具,看懂了那行字的意思——

「我們來啦!」

語氣簡直興奮得像參加朋友聚會的小孩子。

孩子們去聚會上,是要吃小蛋糕、糖果、棉花糖的。

那麽,海盜呢?

錄像還在滋啦滋啦運轉。

砰——

一聲巨響炸醒了在場的所有人。

他們面面相觑,都從彼此眼中看見了到達頂點的畏懼。

等待已久、耗盡了耐心的海盜船,撞上來了。

跟恢弘海盜船比起來,漁船簡直可以用“嬌小”來形容,像個輕飄飄的、一根手指就能推翻的玩具。

那些海盜要來了。

他們要來了。

船長顧不得什麽放輕動靜了,對騷動的人群高聲喝道:“所有人聽我指揮,船員按照以前演練過的陣型分散開,做自己該做的事;其他客人們,請你們待在這裏哪裏也不要去——”

他是這艘船的主心骨,如果連他都不能冷靜下來,其他人只會更慌亂。

哪怕船長同樣沒有處理過如此棘手的狀況,他還是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盡量平穩。

直到看見角落裏的绫希突然站起。

男孩抱着小水母,既沒有像玩家們那樣留在原地,也沒有跟着船員的方向往內艙跑。

他要去的方向,是甲板之上。

——海盜來的地方。

船長的嗓音也跟着變了個尖厲而顫抖的調:“哎,小希,你幹什麽去!”

绫希沒有說話,只是停下來沖他微微鞠了一躬,然後像尾逃脫漁網的小魚那樣靈活地躲開想來抓住他的船員,頃刻間消失在所有人視線裏。

見證此舉的李韌第一時間看向原映映,後者和已經得知了情況的路迎同樣看向他。

三人眼中是同樣的感嘆。

這小子,boss見boss去了啊!

*

「希希。」

“嗯?”

「我們要去哪裏呀?」

“去看看那些來的人。”

「什麽人?」

“應該算是叫海盜吧。”

「為什麽?」

“他們有可能會傷害船員……我不想看到這樣。”

其實是清楚的,船員們對自己的好只是程序設定,而船員們會被海盜傷害,同樣是游戲背景中的一部分。

玩家是真實的,npc們不是。一個副本結束之後,他們全都會刷新、“複活”,成為全新的一船人。

他們仍然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仍然對落水的陌生人施以援手。

然而到那時候,船長夫婦不會再收養一個叫小希的孩子,船員們不會再記得每次撈上什麽稀奇的魚先拿來給他看一看,連廚師都不會記得怎麽做那道他喜歡的菜。

為了等待梨覺的到來,绫希需要提前進入每個子世界,成為那裏沒有多大影響的bug,并且在npc的腦海中植入他們相識已久的概念。

等到他和梨覺一起離開,這些記憶就和所有玩家留下來的痕跡一樣,全都會被抹除,子世界和npc煥然一新。

就像現在巨龍世界中的星艦成員們,恐怕除了芬克斯和林望這些高級boss,已經沒有人記得他了。

這些,绫希早就明白。

可他還是很珍惜在海洋世界,在這艘漁船上經過的點點滴滴。

誕生起就是孤身一人的小孩,第一次有了家人,有了家。

所以哪怕一切都是虛假的數據,一切都是轉瞬即逝的昙花,他仍然想要保護他們。

梨覺看出了小哥哥的情緒低落,隔着水膜用觸須碰了碰他:「如果希希想,那,崽崽幫你!」

他的奶音稚嫩,卻擲地有聲,像在立一樁了不起的誓言。

因為不想看到希希這麽難過。

因為希希笑起來很好看,想要看到他的笑容。

因為最喜歡希希了。

绫希微微睜大了眼睛,胸腔湧動着暖流。

男孩抱緊小水母:“嗯,好。”

艙室到甲板上的木質樓梯年久失修,踩上去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色中格外刺耳。

绫希和梨覺一起躲在樓梯下面,用幾個充滿魚腥味兒的、半個成年人那麽高的大桶遮住自己小小的身體,聽着那些不屬于船員的腳步聲愈發逼近。

“人呢?人都到哪裏去了?”

是海盜在說話。

兩小只屏住呼吸(雖然寶寶崽并不需要,不過為了配合氛圍,小水母還是這麽做了),無聲等待着。

“哈,藏又能藏到哪裏去呢?”

另一個聲音。

“只要不是從船底挖個洞逃跑了,結局不還是一樣。”

“哎,你們還記不記得,上次有群人還真把船底挖了個洞鑽進去,差點騙過了我們。”

“還得是萬先生。”

“萬先生确實厲害,魯哥讓位是對的。”

“萬先生能帶領我們走向新的輝煌!”

“萬先生萬歲!!”

聽起來大概有四五個人在往這個方向走,這些家夥聊着聊着,竟然還心潮澎湃了起來。

很明顯,這個所謂的“萬先生”就是他們的首領,也就是俗稱的海盜頭頭。

「希希。」

绫希條件反射想“嗯”,随即想到自己現在可不是能出聲的環境,連忙捂住嘴,切換成精神鏈接的對話通道:「嗯?」

「他們,是壞人嗎?」

「……是吧。」绫希稍微有些猶豫,「雖然目前還沒有做很壞的事,但他們在這個子世界中的設定,就是反派。」

「反派,很壞嗎?」

「唔,确實只有壞人才會叫反派。」

「那哥哥咪,林望哥哥,莉達姐姐,威爾哥哥,石頭哥哥……還有還有,幺幺哥哥,他們是反派嗎?」

梨覺幹脆把自己認識的所有人都數了一遍。

他是boss溝通崗的小系統,進入子世界後需要結識的自然都是boss一類的人物。

他們也許對npc殘暴,對玩家冷酷,可是對寶寶崽的寵愛都是真的。

除了寶寶崽,黃金龍家族對人類小男仆同樣很不錯。

“壞人”的定義究竟是什麽呢?

“壞人”是一個固定的範圍劃分嗎?

“壞人”只能是“壞人”嗎?

三歲的小幼崽想不明白。

這對五歲的男孩來說同樣是個複雜的哲學命題。

绫希摸了摸水球,像在摸崽崽的小腦袋:「如果有人想要傷害你愛的人,那就是壞人。」

小水母掀了掀蝴蝶結觸手,努力思考。

崽崽愛黃金龍家族和幺幺哥哥。

他們沒有互相傷害,都是好人。

崽崽愛希希,希希愛船員。

海盜要傷害船員,就是傷害希希愛的人。

希希難過,就是傷害了希希。

那麽……

海盜就是壞人。

嗯,崽崽完全明白啦!

樓梯有個轉角,孩子們正躲在這裏。

海盜們走完半截,轉過來時,聲音在他們頭頂上響起:

“下面沒開燈,你們把手電筒打開。”

“知道了知道了,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那麽老眼昏花。”

“嘿你小子,狗咬呂洞賓!”

“呂洞賓誰啊?”

“不道啊。”

绫希靜靜地聽着,沒有抱梨覺的另一邊手攥成拳頭。

正常情況來說,他作為悄無聲息的bug,是不能影響子世界中劇情的進展的;也就是只能當旁觀者,不能插手任何事件。

不過這個本是解密型,殺不殺人影響應該不大。

這些海盜應該是初級boss,玩家能夠從他們身上獲得和大boss見面的線索。

換句話說,此刻再怎麽看起來威風凜凜、高高在上,其實在這個子世界中,連面見小系統的資格都沒有。

他家的小崽崽可是有着很高的地位呢。

绫希正思考着怎麽扭轉海盜有可能傷人的局面,小水母忽然動了動,像是要掙脫绫希的懷抱,很有目标的樣子。

男孩有些疑惑,不過他相信寶寶崽這麽做總有他的道理;再加上梨覺身為系統是不會被小boss傷到的,也就松開了手。

绫希驚訝地發現,小水母即便脫離了他的托舉,也并沒有掉到地上(他以為他會像顆小皮球那樣嘭嘭地彈來彈去呢),而是距離地面還有一截距離,差不多算是浮空。

小家夥在水球裏翕動,傘體一張一合,完全用着在水中游動的姿勢,卻也能控制着泡泡前行、轉彎。

甚至他奮力地蹦一蹦,泡泡還能飄得更高些。

……一只會飛的小水母。

不愧是寶寶崽,绫希心中驚嘆,連這麽神奇的事情都可以做到。

有光線的地方,小水母奇妙的透明傘體可以反光,讓他看起來仿佛是自己在瑩瑩發亮。

燈光下是淡藍色,自然光下是淡金色,落日下是淺橘色。

而在這個暗淡的角落,小家夥的身影則完全隐匿進黑暗裏。

若不是绫希對他有着與衆不同的感知,恐怕已經找不到梨覺去了哪兒了。

最前面的海盜走下樓梯。

和想象中不同,這夥人并非個個長得五大三粗、兇神惡煞,反而看起來文質彬彬的,穿着得體,品味也還過得去;若不是了解了劇情,乍一看還以為是哪裏的上班族。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位“萬先生”的審美改變了他們。

相比之下,船員們常年在海上漂泊,蓬頭垢面又很魁梧,居然更像打家劫舍的那方惡人。

第一個人馬上就要下來了。

小水母靜靜地懸浮在人類小腿的高度,這種形态下他并沒有真實的心髒,不過傘體中央、仿佛心髒的位置煥發着一簇波浪狀的光芒,不斷變換着顏色。

這光很是微弱,遠不及自甲板沿着階梯傾瀉而下的月光,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梨覺的體型不過兩個手掌合起來那麽大,除了背後的蝶翼,傘體周圍其他的觸須也是小小的。

然而此刻他的“心髒”閃了閃,接着,和蝴蝶結相對那側稍長的兩條觸手突然伸長至數米——

绫希驚訝地瞪大眼睛,這才看清變長的并非實體,而是順着觸須綿延的光帶。

光一直漫到臺階最底下,它們晃晃悠悠、亮晶晶的,宛若鋪滿了無數細碎的鑽石。

比起光,更像是水。

绫希正這麽想着,第一個下來的海盜完全沒注意到光帶踩了上去——

接着,一個腳滑地動山搖地摔在了地上。

緊跟在後面的同夥們根本來不及剎車,一個挨一個多米諾骨牌似的,陸陸續續全倒下了。

下面的人壓得哎喲哎喲直叫喚:

“我、我不行了!”

“誰的胳膊肘在捅我?”

“哎喲我的肋骨,肋骨要斷了——”

“剛才哪個不長眼的蠢貨走在全前面?”

“這裏怎麽會有水啊?”

“天殺的都離老子遠點!!”

大獲全勝!

罪魁禍首的小水母歡騰地在空中蹦跶蹦跶,兩條較長的觸須互相碰了碰,像在慶賀地拍着巴掌,然後轉身飄回绫希那兒求表揚。

崽崽就是可愛和正義的化身~!

然而就在小水母即将繞開大桶鑽進角落找小哥哥時,被一雙手抱了起來。

“哎呀呀,小家夥,這可不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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