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餐廳裏所有的桌子被拼到了一起, 海盜們自帶了一張火紅的巨大桌布,足夠遮住所有的空隙。

這張超大餐桌的最中間擺着幾只足足有半米那麽長的龍蝦,肉質晶瑩鮮嫩, 旁邊擺着幾碟蒜蓉醬,還有印成骨頭形狀的黃油。

沿着桌子的邊緣是一圈切好的海螺肉,每隔兩盤中間還有個頭很大的蛤蜊與牡蛎;檸檬不知是用什麽方式保存的, 切出的片仍然新鮮, 清新的酸味勾得人直分泌唾液。

每人的盤子裏都有一條一半煎一半刺身的鲑魚, 上面灑了浸過橄榄油的香草碎。

左手邊的小碟子裏盛着可口的海草、炸鱿魚圈和蝦球;

右手邊的海碗裏則是煮好的海鮮雜燴湯, 香氣撲鼻。

一把空着的椅子上擺着鐵桶,冰着幾瓶紅白葡萄酒。

海盜們一邊分着餐一邊笑鬧, 配合着悠遠的海浪聲, 顯得很是惬意。

——如果不是他們此刻在別人的船上, 用着別人的餐具, 吃着別人捕撈的魚和,品着別人珍藏的酒。

至于船真正的主人, 依然全都被綁着呆在角落,一個個蓬頭垢面臉色灰敗, 對這頓美食看得見吃不着, 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我早就說了吧, 這小子肯定有問題!”

在一群海盜的監視下, 大聲嚷嚷自然是不敢的。

但李韌敢小聲哔哔。

那個叫小希的男孩太不對勁了,完全不是正常孩子該有的樣兒!

不然怎麽會所有玩家和船員都成了人質、被捆在角落裏手不是手、腳不是腳的時候,他還能上桌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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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坐在海盜頭子旁邊!

天老爺。

這是惡惡聯合啊。

其他海盜忙着喝酒劃拳、互相調侃之時,萬年身邊的绫希安安靜靜地用刀叉切着面前的魚肉,小口小口吃着,時不時低頭看一看腿上的小水母。

小的那個似乎對這一桌子菜色很感興趣, 幾次悄悄摸摸伸出觸手,想要卷一個下來嘗嘗。

可惜經過人類烹制後的食物小水母是不可以吃的,“偷食”的行為每每被绫希當場查獲,并及時攔截。

小梨覺氣鼓鼓地膨脹起傘體,比起水母,更像個河豚。

這時候绫希就會放下食物,對着小家夥好一頓揉搓,放掉他心裏的“氣”,連同傘體裏的一起。

小河豚又變回了小水母,绫希滿意地摸摸崽,繼續吃飯。

沒辦法,誰讓寶寶崽是天底下最好哄的小朋友呀。

兩小只的互動天真可愛,怎麽都看不出要夥同海盜謀害全船人的樣子。

可若是說李韌都是幻聽,小希真的只是普通孩子、小崽兒真的只是普通水母,又沒辦法解釋為什麽萬先生會邀請他們落座身側。

誰都明白,坐在首領旁邊代表着認可,也代表着與衆不同的、飙升的地位。

矛盾。

處處都是矛盾。

原映映同樣對這種發展摸不着頭腦,不過還是有好消息的:“起碼他沒有帶着水母立即切碎我們。”

李韌哼了一聲:“說不定一會兒就要來了。你們這些小年輕啊,遇上點事就是容易掉以輕心,以後會釀成大錯的……”

原映映:“……”

第一次進副本的新人到底是哪來的勇氣教育他們這些身經百戰的老玩家啊?

見過傻叉千千萬,也還沒見過這麽傻叉的!

“行了,別和傻子論長短,那樣只會把你的思維帶到和他同等高度。”

路迎心不在焉地安慰。

他的眼裏全是桌子上滿滿的海鮮大餐,肚子不争氣地叫了一聲。

能用有限的食材做出如此多花樣,還個個看起來口味不錯,海盜廚子的确有點兒技術。

有野心、懂享樂的人才當得了反派。

兢兢業業、一心工作的,只能被歸屬為螺絲釘和消耗品。

他開始理解為什麽會有原本一心想要通關回去現世的玩家,寧願留下來當個空殼似的初級npc。

能躺着死,誰還想跪着生啊。

李韌在叨逼叨,原映映在腹诽,路迎在思考人生。

不僅這三人各懷心事,其他玩家和船員聞着一道又一道菜飄過來的香氣,肚子裏的叽裏咕嚕地此起彼伏。

有一些副本玩家無需進食也可以維持正常體征運轉,海洋世界就是其中一個。

不過如果有得吃,也不是不行。

這些看起來頗為豪華的菜色對于生活在豪門沈家的李韌來說不過是日常,若是放在從前,他恐怕看都不會多看一眼,還要挑剔龍蝦肉老了、鲑魚煎的火候不行、葡萄酒的味兒不夠正。

可惜今非昔比,現在就算是一點黃油蒜蓉湯汁,都叫他饞得要命。

什麽時候才能回到現世呢。

李韌閉上眼,幻想着老婆給自己接風洗塵的宴請上會有怎樣的菜色,關切的朋友們會帶來哪個年份、哪個山莊的藏酒——

世界陡然歸于岑寂。

海盜們的笑鬧聲不見了,玩家們的低聲讨論不見了,船員的罵罵咧咧不見了。

連近在咫尺的原映映和路迎的交談也按下暫停。

陌生的旋律緩緩飄進他的聽覺。

有人……在唱歌。

不是海盜們扯開嗓子的粗俗嚎叫。

而是像歌劇院請來的、站在絲絨帷幕和追光燈下的首席演唱家那般,低吟淺唱,華麗動聽。

沈家是上流社會,李韌跟着老婆也聽過不少上檔次的歌劇和演唱。

盡管藝術素養有限,好賴還是分得出的。

可他活了這麽些年,從未聽過如此迷人的歌聲。

如珠如玉,如泣如訴。

泠泠如弦,悠悠如月。

叫人聽了仿佛身處汪洋之巅,腳下是蜿蜒渺遠的海浪,張開雙臂便能接住漫天璀璨星光。

李韌聽得眼睛都直了。

他多麽向往那歌聲,只要聽一聽,心中再多的苦悶、再多的惶恐都會被撫平。

歌聲指引的方向,就是人類終其一生想要尋找的極樂之境。

他只要現在起身,去尋找它的源頭,就能獲得永恒的福祉……

歌聲戛然而止。

心靈療愈被強行中斷的後果就是帶來幸福的反面,李韌來不及分辨現實與幻境的轉換,劇烈的頭疼遽然襲來,直接把他震暈了過去。

重物“嘭”的一聲倒地,把旁邊的人質吓得不輕,同時也驚醒了尋歡作樂的海盜們。

原映映和路迎對視一眼,雖然不知道李韌怎麽回事,但這是個機會。

女孩立刻裝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來人,救救他,救救我的同伴!”

也只有這個時候才會稱作同伴。

好好的宴會被打斷,萬年臉上的笑意黯淡些許。

他拍拍绫希的肩膀讓小孩帶着小水母留在原地不要動,眼神示意自己的手下過去看看。

那是個身材相當魁梧的海盜,足有兩米高,靠近時的陰影足以遮住兩三個人質。

他眉眼格外兇戾,身上一股濃烈的、叫人聞着直反胃的腥味兒。

也許是魚,也許是血。

他按照萬先生的要求脫下了原本綴着骸骨飾品的巴洛克式皮草——用的什麽骨,什麽皮,這裏不便講述——換上體面的西裝,可整個人還是抹不去的匪氣。

此人就是萬先生出現之前,海盜船原本的頭頭魯哥。

比起賞罰分明、剛柔并濟的萬先生,他才是真正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他走到李韌面前蹲下,神情陰沉。

看着細皮嫩肉的萬先生究竟是如何壓過魯哥一頭,那是後者半點都不想提起的記憶。

被篡位不說,還得在所有原本屬于他的小弟面前被萬先生呼來喝去地指使,更叫人不爽到了極點。

他的煞氣太強,原映映和路迎都忍不住往離他遠些的地方躲。

求生型的副本裏常常會遇到比魯哥兇險百倍的boss,可他們很少會像現在這樣沒有任何逃跑和反擊的機會,完全任人宰割。

還是別去觸黴頭了。

魯哥伸手探了探李韌的鼻息,還活着。

他轉過頭,粗聲粗氣地問本來離李韌最近的原映映:“他怎麽了?”

女孩小臉煞白,哆哆嗦嗦:“我、我不知道,他就突然倒下了,剛才還在跟我們說話呢……”

另一個海盜探了探頭:“不會是裝死吧?我記得以前也遇到過這種情況。”

魯哥眯起眼,原本探鼻息的手略微向下,直接掐住了男人的脖子。

然後,像拿玩偶似的,以脖頸為受力點,将李韌整個人拽了起來晃了晃。

他的手掌和李韌的頭顱差不多大,後者的脖子被襯出一種不正常的纖細,在大力晃動之下好像随時會折斷。

路迎想起一些boss手撕玩家(字面意義)的不好的記憶,原本因為魯哥身上氣味的反胃感更嚴重了。

原映映也擔心魯哥會把李韌的頭晃掉下來;這在現實中不可能,可無限空間能夠實現一切。

李韌雖然是個豬隊友,也是為數不多的、真正真實的人類,這在由虛假數據構成的子世界中是罕見的;每個同類都珍貴。

她估摸了下自己的力量點生命值和魯哥的對比,應該還是扛得住幾下的,說不定能直接把捆住自己的麻繩扯爛;接着鼓足勇氣打斷對方的動作:“那個,他、他會不會是中毒了?”

魯哥扔小雞似的把李韌扔回地上,啞着嗓子:“什麽中毒?”

原映映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看到他之前有吃過什麽東西……”

“在哪裏吃的?”

這不是魯哥的聲音。

原映映看見一雙锃亮的皮鞋,順着擡起頭,萬先生已經走到了自己跟前。

頭頂的燈光在他的眼睑投下一小片陰翳,總是挂着溫和笑容的人忽然嚴肅,看起來更加駭人。

“如果我沒記錯,你們的雙手一直都是綁着的。”萬年的嗓音還算心平氣和,“是怎麽有辦法吃到東西的呢?”

原映映沒想到自己随口的說辭居然被掰開揉碎較真,她張了張嘴:“我……”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你們這是在合起夥來轉移注意力呢。”萬年在她面前蹲下,挑起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你看起來年紀不大。還是學生?騙人可不好哦。”

他的語氣并不沉重,甚至算是輕快,可是叫人聽得心髒直往下墜。

原映映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要多嘴。

她和李韌又不熟,對方一開始還對自己有過那種輕佻的想法,就算死在這裏也是很正常的;路迎更是早就告誡過她,別想着、也不可能拯救所有人。

可比起理智,她身為人類的、對同類的恻隐之心,還是占了上風。

她的嘴唇有些顫抖,閉上眼,雙手在背後捏成拳頭。

以她的武力值其實掙脫束縛不是不可能,不過那樣必然會被其他海盜圍堵,懲罰不說,還容易遭到忌憚,後面再想逃跑就困難了;所以之前一直按兵不動。

眼下,就是那個萬不得已的時刻嗎?

“——先生,是我喂給這個叔叔吃的。”

忽然響起的童音在此刻的原映映聽來,無異于天籁。

她驚訝地睜開眼,看到男孩抱着小水母跳下椅子,走了過來。

萬先生蹙眉:“為什麽?”

绫希先是把梨覺遞到萬年懷裏;和他料想得差不多,成年人剛一接過崽崽,眉間的溝壑頓時舒展許多。

“這個叔叔之前住在我旁邊,晚上還特意來……嗯,探望過我和崽崽。”

原映映和路迎聞言露出一個不忍直視的表情。

李韌那能是探望麽?

多半是想偷走小水母吧。

兩人同時又想起李韌那些有關“小希是操縱水母作案的幕後黑手”的傳言,再看向過來給他們打圓場的男孩,心情複雜了起來。

是在救她。

還是救他。

還是……想吃獨食?

萬年對绫希的說辭并不滿意,可绫希是“系統”的地位擺在那兒,再加上有寶寶崽在懷,他怎麽也生不起氣。

算了,一個注定不可能通關的玩家罷了,沒必要影響宴會的氣氛。

他揮揮手,讓魯哥撤退,繼續吃飯。

魯哥狠狠瞪了一眼他的後背,還是站了起來。

——起身到一半,被拽住了。

他回過頭,剛才被掐着都沒反應的人睜開雙眼,雙手拖着他的胳膊,張嘴就問:“聽到了嗎?”

李韌的眼神無比狂亂,完全不像一個剛從昏迷中蘇醒的人。

他像是壓根沒感覺到眼前人的煞氣似的,拽着魯哥又問了一遍:“那個歌聲,你有沒有聽到?”

歌聲?

什麽歌聲?

人質們面面相觑。

一個剛才放聲高歌的海盜指了指自己:“你是說我們唱的歌兒嗎?你感興趣?那個叫做——”

“不是!”之前還畏畏縮縮的李韌竟有膽子毫不客氣打斷他,“不是那麽難聽的!”

海盜:“……”

李韌對他殺人般的視線毫無察覺,扭着頭問自己能看到的每一個人:

“聽到了嗎?”

“你聽到了嗎?”

“我聽到了。我真的聽到了。”

“有人聽見了嗎?”

“是真的!絕對是真的!”

海盜們甚至來不及懲罰他的不敬之辭,給這個到處找人問的家夥讓出空地,生怕被沾上晦氣。

原映映和路迎看向他的眼神已經變成了憐憫。

本來說中毒是編的。

現在看起來不像演的。

怎麽突然就瘋了呢。

他們一直都是清醒着的,除了海盜的鬼哭狼號,壓根沒聽到過什麽人唱歌,更別提是李韌口中的天籁之音。

李韌見沒有任何一個人贊同,還拿關懷傻子的目光瞧自己,很崩潰。

他崩潰的不是被懷疑。

是那歌聲竟然是自己想象出來的。

這就意味着,他沒辦法聽到第二次,沒辦法找到永恒的福祉,沒辦法去往那個極樂之境——

在他沒有看到的角落裏,男孩從萬年那裏拿回小水母,背對着所有人對小家夥彎起眼睛,嗓音裏摻着喜悅與期待:“覺覺,陛下要來接你啦。”

*

海妖王執掌的海洋世界顧名思義,整個子世界都被海水包圍。

除了一些孤島,很少會有成片的大陸。

那些不知從哪兒發出的漁船,一旦靠近海妖王所在的深海中心,再也別想回去。

今晚的月亮是細長的澄黃色,像顆搓扁的玉米軟糖。

梨覺擡頭看了看玉米糖月亮,有點兒饞,用觸手揉了揉自己可能是肚肚的地方。

當水母雖然可以游、還可以飛,但是不能随心所欲吃東西,真令崽煩惱。

還是吃好吃的比較開心嘛。

甲板上空無一人,除了兩只不是人類的小崽崽。

原本還是绫希抱着梨覺,快走到欄杆邊上,小幼崽已經忍不住要親自飛過去。

欄杆帶着浪花撲上來的濕滑,小水母的泡泡穩不住,只好漂浮在晃晃悠悠的晚風裏。

梨覺這兒瞧瞧,那兒看看。

黃色月亮下的大海,是種深邃的、能夠吞沒一切的藍。

海面起伏着波紋,但仍是平靜的。

沒有躍起的海豚,沒有叽叽喳喳的海鷗。

除了浪花的拍打和船笛的嗚咽,什麽也沒有。

小水母有點兒着急了:“啵啵?”

幺幺哥哥在哪裏呀?

怎麽還不來見崽崽?

绫希扒着比自己還好的欄杆四處張望,同樣一無所獲。

海裏就只有海。

沒有月光下的礁石,沒有倩麗的人魚背影。

他也有些疑惑。

海洋世界的基礎劇情線分為三個部分,漁船——海盜——海妖,塞壬的歌聲則是副本進入最終挑戰的序曲。

從第一個産生幻聽的人開始,所有玩家,包括npc都會陸陸續續聽見那叫人心醉的旋律,逐漸分不清現實和幻覺,直到徹底沉迷于惑亂之中。

如果不能及時解開謎題、集齊原料,并制作出對抗幻覺的解藥,那麽所有人都會在海妖的歌聲中消亡,成為大海、或者說這個子世界的養分。

和大多數需要不停遭受生死連環劫、片刻不得喘息的逃生型副本比起來,這個真正需要在海上漂泊的解密型副本,反而是風平浪靜的。

原因無他,不過是塞壬王并不喜歡髒了自己的手,讓他的海水充斥着難聞的血腥味。

他不喜歡殺人。

一定要考驗的話,還是讓愚蠢的人類自己走向滅亡吧。

當然,這些都和小系統以及他的小騎士無關。

眼下绫希覺得奇怪的地方在于,一般來說,第一次有玩家聽到歌聲時,海妖王應當就已經在附近海域了。

可是绫希放出靈識仔細探查過,周圍并沒有潛杏的氣息。

海妖王并沒有到來。

那麽,李韌所聽到的歌聲究竟是誰的?

第一次釋放幻覺,僅有中招的那一人能聽到,其他人,包括有高級權限的梨覺都聽不到。

李韌表現出來的狂熱不像假的,绫希翻過過往海洋世界的玩家監控,每個被塞壬誘惑的人都呈現了同樣的迷醉;演技再好也演不出那種全身心都被蠱惑的感覺。

不是潛杏的話……又是誰在唱歌?

主神是位很有追求的神明,每個子世界都力求盡善盡美,所有場景都要絕對逼真。

初級npc不會認為自己是一組工作的數據,放在當下這個副本裏,他們和玩家一樣會被海妖的歌聲捕獲。

第一個聽到的是李韌。

下一個,可能是原映映、路迎,可能是其他玩家,也可能是“收養”绫希的船長夫婦。

绫希存了一絲私心,如果能趕在其他人中招之前見到海妖王,能不能向陛下請求規則繞開他的養父母。

不看僧面看佛面,寶寶崽也很喜歡船長夫婦;陛下一定無法拒絕崽崽的請求。

守望了半天無果的梨覺飄下來,飄落在绫希的腳面上。

小水母彎起觸須,像人類形态那樣雙手托着小臉,無精打采地吐了個泡泡。

「好想見哥哥呀。」

他念叨着。

绫希蹲下來摸摸水球:“再等等,一定馬上就來了。”

「馬上,是什麽時候?」

“也許要再唱一次歌。”

梨覺想了想,很遺憾:「崽還沒有聽幺幺哥哥唱過歌。」

绫希笑着戳了戳他的泡泡。

海妖的歌聲是最亂人心智的靡麗,也是最無藥可解的劇毒。

沒聽過的确可惜,可聽過的人也很難活着回來。

當然,若是塞壬本人決定收起那附帶的強烈幻覺和攻擊性,好好地、真心實意地溫柔歌唱一回,該有多美妙啊。

全天下能享受到如此待遇的,恐怕只有寶寶崽一人了。

崽崽們不着邊際地幻想着,船身忽地猛烈搖晃了下。

绫希本能地抱緊梨覺護在懷裏、自己背對着前方。

好在,預想之中有可能的危險并未出現,船很快重又平靜下來。

他們擡頭,看見玉米軟糖月亮斂起了月暈,黃澄澄的光芒順着天穹淅淅瀝瀝往下淌,最終聚焦在一處。

兩小只一眨不眨眺望着不遠處仿佛凝滞的海面。

巨大的、朦胧的鈎月之下,一尊礁石緩緩浮起。

有什麽人,正坐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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