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
擁有思維能力, 溝通能力,組織能力。
會分工合作,埋伏、引誘、包抄。
不怕饑寒, 不畏子彈,沒有生老病死。
這還是喪屍嗎?
根本就是不死軍團吧?
怎麽可能敵得過啊?
被高大的來“人”像抗個破麻袋一樣抗在肩上拖走時,比起擔心自己的生死, 他居然還有閑暇心思關懷全人類的命運。
不過, 他轉念一想, 這裏不是真實世界, 只是一場游戲。
所有的背景都是虛拟的數據,互相殘殺的喪屍也好、人類幸存者也罷都是npc, 一場游戲結束就會全部刷新, 其實沒有哪方勢力的輸贏, 真正遭遇生死的, 也只有那幾個玩家而已。
其實他有點兒好奇,自己現在這個狀态究竟算不算正規玩家。畢竟他是走後門進來的, 到目前的所作所為也很難說是在參與游戲,更像是走個過場。
可是要說他是npc, 他也沒能好好地了解背景故事, 衛明揚是唯一遇到的玩家, 其他人都在哪兒呢?
如果他死了, 會被重新刷新出來嗎?還是像玩家一樣被淘汰?
……這裏比起之前,真的是個更好的地方嗎?
可又不想耽誤它的好心。起碼現在的自己是自由的、有選擇權的。
在被喪屍堅硬的骨頭撞擊着腹部、和被腐臭的腥味熏得發暈的當下,他只有想些亂七八糟的讓自己分心,才不至于真的吐出來。
末世最開始的喪屍都像電影裏那樣走路拖着雙腿、行動遲緩,這幾年他們進化得越來越像常人,甚至因為沒有痛感、可以無視許多外界條件而奔跑得更快。
比如現在扛着他的這個, 居然能在到小腿高的積雪裏奔走。
人類到底拿什麽對抗啊。
他字面意義上地垂頭喪氣,想着,要不還是世界毀滅算了。
就在這時,一抹不同于雪色的白從他眼前晃過。
身體先于意識行動,他一把抓住那點兒純白,等看清是什麽時候吓出一身冷汗——那朵被他臨時塞進領口的小梨花,差點随着他倒挂的姿勢掉出來。
這樣有靈氣的小東西自然不會只是普通的變異植物,可他們也才相識不到一天,他很難解釋自己對小家夥那滿溢的憐惜。
尤其在意識到自己差一點兒就弄丢了小梨花時,背後頃刻間被冷汗浸透的恐慌仿佛打通了什麽遙遠的記憶——屬于他的記憶。
他有些疑惑,難道自己以前就認識小家夥嗎。
……認識一朵花?
這多小梨花和千千萬萬的花兒,又有什麽不同呢?
為什麽在幾乎素不相識的情況下,他會感覺到對花兒無盡的、洶湧的……愛?
那真的,只是一朵花嗎?
還沒等他理出頭緒、從磨砂玻璃似的記憶中找出一點關于小梨花的線索,扛着他的喪屍忽然停了下來,抓小雞似的把他從肩上捉下來,正準備随手往地上一摔,被呵斥住了。
“——不得無禮!”
于是随手一扔,變成了稍微鄭重的——還是一扔。
忽然改變的重力和位置叫人類頭暈目眩,等他找回自己的呼吸,擡眼看見了幾個被吊在房間的人,每個都綁着眼罩,生死不明。
看不清臉,可衣服是認識的。
是那幾個隊員,包括衛明揚在內,一個不少。
四周環繞的、圍觀着他們各色人群,缺胳膊少腿的,胸膛開個洞的,個個雙目無神,全都是喪屍。
他心裏一沉。
銀砂家族故意沒有進入廢棄基地就是在守株待兔,這不,還是把他們一網打盡了。
如果這個家族的老大銀砂真有傳言中那麽高的智力,很有可能是想用他們幾個當人質,跟幸存者基地交換什麽條件;雖然他對此持悲觀态度,為了五個人把全基地的幾百號幸存者陷入危機,就算換他來看也不劃算。
天吶,喪屍已經進化到這種程度了嗎?這樣還能繼續稱之為活死人嗎?跟人類到底有什麽差別啊?
“這位可不是像那幾個蠢貨的普通人類。”此前出聲阻止的人,不,喪屍看向他,對方只有一只眼睛,露出一個主觀目的試圖禮貌、客觀效果十分陰郁的笑容,“是要禮貌對待的貴客啊。”
他屈起手指,确認袖口裏的小梨花還安好,皺起眉。
這家夥的話好奇怪,就好像他們認識似的。
不,也許真的認識,但很遺憾,現在的他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獨眼拱手一拜:“不知您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尊主夫人見諒。”
他:“……”
那是什麽怪裏怪氣的文绉绉語調?還有“尊主夫人”又是什麽鬼稱呼啊?只有一只眼睛也不能分不清男女吧?
獨眼還在陰兮兮地笑:“夫人怎麽獨自前來?小少爺沒有同行嗎?誕生至今不曾有榮幸親眼望得,我們家大人可是很想見他一面呢。”
小少爺是誰?
他們家大人又是誰?
他迅速整理了下獨眼話中的邏輯,既然有「尊主夫人」,那麽就有「尊主」,再加上「小少爺」,是個标準的一家三口的配置。
在牢獄中斷斷續續記起的那些古怪片段,無論是關于與男人有跨越界限的親昵,還是總在夢中朦朦胧胧見到的孩子,此刻同獨眼的話串聯在了一塊兒。
……他跟一個男人有了孩子?
編都不敢編這麽離譜。
獨眼喪屍見人類一直蹙眉,神色除了不虞還有些藏不住的茫然,了然一笑:“夫人果然如傳言中那樣,丢失了記憶呢。”
這種被人窺探的感覺很不好,更不好的是,好似別人都知道他是誰,只有他自己不認識自己。
他捏緊拳,在“這麽多喪屍自己不可能突圍出去還是別做無謂的抵抗”和“管他呢先給他兩拳再說”之間掙紮。
獨眼笑嘻嘻地還要再開口,見到什麽時候立刻收斂表情,低眉順眼。
不僅是他,所有看熱鬧的喪屍都整齊劃一地立正,包括那些沒有完整四肢的,也都努力擺出規矩的姿态。
他們的聲音并不整齊,但一同喊出時頗有些震撼效果:“大人。”
在場唯一有活動能力的人類扭過頭去,看到一個雙目紅如鮮血、皮膚呈現出怪異銀色的喪屍。
——這個龐大喪屍軍團的首領,銀砂。
銀砂沒有搭理任何家族成員的問好,徑直向人類走來。
這個喪屍和其他的氣場完全不同,他下意識向後退,可背後就是牆,退無可退。
銀砂一步步靠近他,瞳孔紅得幾乎要滴血。
活死人不需要呼吸,哪怕一大群圍觀的也不會發出任何聲響,室內除了幾個人類的心跳聲,寂靜得像墳地。
而這群厲鬼遠比從墓碑裏爬出來的更恐怖。
武器當然在被擄過來前就被強行卸掉了,雙手難敵四拳,更和況自己完全深陷敵方老巢。
就在他以為自己會死在這個、這群喪屍手中時,令所有人眼睛和下巴都要掉出來(這在很多喪屍身上是完全寫實的)事情發生了:
銀砂對着他單膝下跪,左手撫右肩,行了個标準的騎士禮,低頭道:“見過寶寶崽。”
那嗓音甚至是溫柔的。
“???”
所有人都打出了大大的問號。
唯一的人類目瞪口呆,然而他來不及納悶,袖口忽然暈出一團光。
他來不及去思考為什麽花兒會發光,下意識想要捂住它,不讓裏面的小家夥被發現,可那光愈發明亮,刺得他睜不開眼。
等匆忙捂住眼睛、從指縫間勉強窺視時,小梨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掉出來了。
不,說“掉”是不準确的,因為那小花兒是自發飄起來——或者說飛起來也行。
小花兒飄到人類和喪屍王中間,徜徉在逐漸膨脹開的淡金色光暈中,它們璀璨而奪目,直到完全蓋過花瓣,叫人看不清裏面發生了什麽事。
那光團擴大了幾百倍,何止一朵小梨花,現在說裏面有棵梨花樹都不是沒可能。
所有人,所有喪屍大張着嘴,癡癡地盯着它,好像有神跡降臨。
原本雲絮一樣軟綿綿的光團忽然爆炸成絢爛的煙花,等到那些濺射的光點全都消泯于落地之前,有什麽從光團裏成型,向下墜——
他根本來不及思考,一個箭步沖過去,張開雙臂接住那隕落的金光。
不,那不是光。
是個孩子。
粉雕玉琢的小幼崽露出燦爛的笑容,小酒窩盛了全世界最甜蜜的糖漿:“爸爸叔呀!”
他小嘴叭叭,連訴說委屈帶撒嬌:“崽崽終于能見到你啦,抱抱!”
喜提新稱呼和新崽崽的人類:“……?”
等下。
你誰?
在他愣神的片刻,小幼崽被一雙大手從後面提溜走。
喪屍王高高舉起小家夥,像是獲得了神明的指示那樣轉了一圈。
他每轉動一步,所面向的喪屍紛紛伏地跪拜,虔誠得像個人類,又或者已經虔誠到不像人類。
梨覺雖然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麽,但舉高高總是喜歡的。他對着冷酷兇惡的喪屍王毫無畏懼:“你就是這裏的新哥哥嘛?”
銀砂近乎虔誠地望着他,英俊的面孔因為激動而有幾分扭曲,聲音急促,卻又克制着放輕不吓到小孩子:“你是,系統嗎……?”
“是吶!”梨覺奶金色的眼睛彎成小月牙,“當然是崽崽!”
此言一出,周圍頓時響起竊竊私語:
——聽到嗎?
——他說他是……
——一直在等待的……
——原來這麽小啊。
——他來了,真的來了!
獨眼的獨眼流下血淚,聲音顫抖:
“太好了,是寶寶崽,我們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