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銀月

銀月

克萊恩不知道鄧恩是否是因為懷疑他而刻意将此事拜托給他。但這些事巧得連他自己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對廷根施展了沉默術，把非凡都給沉默了。他忍不住覺得這個奇怪的念頭可笑，于是很快将這個想法抛到腦後。

見鄧恩又低下頭研究報告，克萊恩轉身準備離開。但當他走到門口的時候，下意識停住了腳步。與此同時，鄧恩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克萊恩，等一下，我有事情忘記告訴你了。”

克萊恩嘆了口氣，又轉回來。

看來隊長确實還沒從夢魇繼續晉升，忘性如以前一般的大。之前倫納德升了夢魇他還奇怪了一下。不過，倫納德好像也沒鄧恩忘性這麽大啊？還是說……他忘記了之後就完全沒記起來？

“貝克蘭德總部發來電報，上面只有一句話‘致克萊恩·莫雷蒂：距貝克蘭德的霧天還剩一個月。’”鄧恩複述，“落款是‘女神之劍’塞西瑪。”

貝克蘭德的霧天？克萊恩先是莫名其妙，然後猛地想起上一世發生在貝克蘭德的慘案。

那場差點殃及全城的大霧霾事件。

“……我知道了。”克萊恩艱難地開口說道。

鄧恩有點奇怪地看着那份電報，又看看克萊恩。他似乎想要問什麽，但又覺得他好像不太适合過問。于是他最後對克萊恩說：“小心一點。”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對這個只是挂在廷根小隊名下的隊員這麽關心，但這不妨礙他能夠看出克萊恩要去做的事情沒一個不暗藏危險的。就算只是作為隊長應有的照顧他也該說這句。

“會的。”克萊恩重重點了一下頭。

當克萊恩回到家的時候，他發現有一只熟悉的烏鴉正落在家裏的窗臺上梳毛。梅麗莎捏碎了一點面包去喂它。烏鴉歪頭看了看面包，又看了看剛進門的克萊恩，選擇裝作一只乖巧的烏鴉寵物。它低頭啄起面包屑吃。

“克萊恩，我們要不要給它起個名字？”梅麗莎說，“既然你都打算養它了。”

給阿蒙的烏鴉起名字？克萊恩第一反應是祂有名字是阿蒙，但是馬上想到這樣約等于不停召喚阿蒙，就馬上否掉了這個想法。不過梅麗莎說的也不錯，他确實不能對問起烏鴉名字的普通人說阿蒙，但寵物沒有名字也挺奇怪的。

“那叫它凱特吧。”克萊恩随口說道。

“這聽起來像一只貓。”梅麗莎抱怨道，“我還以為你會起個好聽的名字呢。”

克萊恩幹笑了兩聲，并不接這個話頭。他是不想在給阿蒙想名字這件事情上花費太多心力的。

“凱特今天有點蔫蔫，可能生病了。克萊恩，你有沒有什麽辦法？”

話是這麽說，梅麗莎還是叫上了克萊恩起的名字。她問克萊恩有什麽辦法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希望聽到什麽特殊的回答。

“啊？”克萊恩一時半會沒有懂梅麗莎的意思，然後忽然想起來，之前他展現出本應屬于奇跡師的神奇能力，猜想梅麗莎也許是把非凡當魔法來看待了，又無奈地啞然失笑，“非凡并不是無所不能的。實際上，像我這種剛剛踏入非凡的人，只能說是會一點小戲法。而且非凡很危險……”

梅麗莎露出不贊同的表情。

“克萊恩，你在說謊。”

她說。

“你說之前修複水管的能力，是一種微小的奇跡。我相信任何奇跡都不會輕易地實現。那絕不是能只被稱作小戲法的東西。”

克萊恩愕然。梅麗莎的敏銳表現再次超出了他的預期。

“梅麗莎……”他低聲說道，然後抛出了一個方才忽然意識到的問題，“那一天，你為什麽會發現我自殺？”

話音剛落，窗臺上梳理羽毛的烏鴉忽然僵住，将腦袋藏在翅膀下面。家裏的鐘擺滴答作響，似乎越走越急。

窗外血色的月光落在克萊恩的臉上，讓他看起來有些危險。

聽到這個疑問後的梅麗莎像是夢呓一般地說道：“是的。我發現了你的不對勁……那段時間你經常失眠，起床來回走動。你從來不提起你的同學，也不提起你的朋友……可那幾天你總說這些。還有，我說謊了。我在你自殺的前一天，就夢見了銀色的月亮。它說，是的，祂在對我說：‘克萊恩·莫雷蒂的故鄉應當在此，在銀月之下。’祂漂亮啊……像寶石一樣閃閃發光。我受到了祂的指引……”

克萊恩死死拽着梅麗莎。

他無比後悔自己問出了那一句話。

梅麗莎雙眼之中湧動着血色，腳踏虛空，正在一步步地往空中走去，目标正是窗外的那輪紅月！

有什麽辦法可以救她？克萊恩腦子飛速轉動着。

叫女神？不，他剛剛就試着在心裏呼喚女神的尊名了，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而窗臺上的阿蒙像死了一樣蜷縮成一團。出于不信任，克萊恩也暫時不想叫亞當。

他忽然想起被安置在源堡的唯一性們。

于是他試着勾連源堡，想要靠源堡或者在源堡裏的唯一性幫助梅麗莎恢複。

一個唯一性像是福靈心至一般跳到了克萊恩的手裏。

是“門”途徑的唯一性。

一道虛幻的光門出現在紅月與梅麗莎中間。

克萊恩看見，紅色的月光通過光門的扭曲之後，變成了銀白色。

被他死死按住的梅麗莎忽然停下了腳步，看着銀白色的月光輕聲說道：“原來……夢中的月光是真實存在的嗎？”

說完這一句之後，她如夢初醒般會過神來，從空中摔下來。如果不是克萊恩接住了她，她可能會直接昏倒在地上。梅麗莎急促地呼吸着，身上冷汗涔涔，就像剛從水裏撈出來的魚一樣。

“不，我不知道……”她像是在回答什麽人的問題一樣虛弱地說着，“克萊恩一直都是克萊恩啊。”

“梅麗莎？梅麗莎！”克萊恩試圖将梅麗莎喊回神。

他看見梅麗莎用力眨了眨眼睛，然後用那雙如同反射了月光般泛着銀白的雙眼看向了克萊恩的方向。

“克萊恩，我知道你一直是克萊恩，從未改變過。”她說道。

這句話無異于另一個驚雷，但擔憂梅麗莎的克萊恩無暇顧及這一點。迫不得已，他強行調用了源堡的力量，徹底遮蔽了那道月光。

于是梅麗莎終于從渾身散發銀白光輝的樣子變回了正常的模樣。

“梅麗莎，你沒事吧？”克萊恩抱着梅麗莎，将她安置在沙發上，然後詢問道。

“……我，”梅麗莎勉強擡了擡自己的手指，輕輕碰碰克萊恩，然後用非常疲倦的聲音擠出一個字。說完她喘息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克萊恩，我好累……我看見了好多混亂的形狀……還有……”

她的手指輕輕點在了身旁的沙發靠背上。

一扇模糊的幽藍色小門出現在她指尖指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