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傷疤
第二章
“去，給我打杯水解解膩。”
徐樂盯着桌上的水杯，既不說話也不行動。
“嚯，看來新同學不僅是啞巴，還是聾子呢。”焦可嘩的一下站起來，踢倒了身後的凳子。
頓時，教室鴉雀無聲，齊齊看向後排。
焦可的身子擋住窗戶，大半光亮被擋住，徐樂縮在陰影裏，看上去格外的弱小。
“太過分了吧，這是新同學哎。”
“覺得過分就去拉架呀，跟我說有什麽用。”
“這又不管我什麽事，我去幹嘛。”
嘈雜的議論聲響起，各個抻着脖子等着看好戲。
徐樂手心冒出冷汗，卻依舊不動。
“咣當”
又一聲凳子倒地的尖銳聲。
于木緩緩站起身子，擋住了另一邊的光亮。
徐樂猛然扭頭看向于木。
對上徐樂的眸子，于木一怔。
徐樂眼中明明充滿了懼意，卻又有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像極了角落裏的小跟屁蟲，明明打不過卻又不認輸。
人群再次躁動起來，一直聽說于木打架挺厲害的，自他轉學來還沒見過呢。
今日難道要上演一場？
“我去尿尿，你跟我一塊。”于木走出半個教室，扭頭對焦可吹了一聲口哨。
輕松的口哨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焦可聳立的肩膀放松下來，瞪了徐樂一眼，跟上了于木。
“拿上你的水杯。”教室外幽幽傳來一聲。
焦可又折返回去，拿起徐樂桌上的水杯，快速的走出教室。
教室炸開了鍋。
“什麽情況？整了這麽大的氣勢就為了尿個尿。”
“于木就是不一樣，尿個尿都這麽帥。”
“靠！”
在一片議論聲中，徐樂悄沒聲地繞過課桌來到最後排，扶正了倒在地上的椅子。
焦可追上于木，水杯一塞，委屈道：“老于，你幹嘛當着全班人駁我的面子。”
于木一個眼神過去，焦可閉上嘴巴。
焦可是跟着于木從新區過來的，他了解于木最看不慣的就是以強淩弱。
“我就跟新同學開個玩笑，沒想怎麽樣。”焦可解釋。
于木停下腳步，看了眼焦可，欲言又止。
“最近注意點，我聽說李賀來S區了。”于木繞開新同學這個話題，提醒着焦可。
“什麽，那孫子還敢來S區。”焦可爆竹似的，一提李賀就燃，分分鐘轉了話題，“最好別讓我碰到他，要不我見他一次打他一次。”
焦可又不解氣的碎了一口：“這個慫B。”
“行了，教訓吃的還不夠多嗎？讓你的嘴積點德吧。”于木善意提醒。
焦可受教的乖乖閉上嘴巴，當年就是因為自己的這張臭嘴才引發的沖突，是他對不起于木。
經于木一頓說教，焦可沒再為難徐樂，趴在桌上睡了一上午。
徐樂也清靜認真的聽了一上午的課，偶爾側頭看向後方。
于木總是時刻盯着手機，目注心凝，手指不斷敲擊着手機屏幕。
中午放學，教室滿當當的人一哄而散。
徐樂不急不慢的收拾零散的作業本，繼父家住的比較遠，所以他不回去，在外面随意吃口就行。
“叮咚”
千年不響一次的手機傳來一聲震動。
徐樂掏出一看，皺起了眉頭。
徐康：哥，我在你們校門口，給你帶了飯。
徐康是繼父家的兒子，是徐樂異父異母的弟弟，平時在家都很少叫哥。
今天不僅叫了哥，還給他帶了飯，真是讓徐樂大吃一驚。
徐樂：門口等我會兒，馬上就到。
徐樂顧不得收拾課桌，拎起書包急匆匆的沖出人群。
聽見鈴響，焦可準點醒了。
“老于，去你家吃飯去。”
于木和焦可都住新區，焦可晚上回去住，于木嫌麻煩，幹脆讓父母在S區買了套小公寓，中午晚上在這兒住着吃着也方便。
“你做飯？”于木放下手機，挑眉問道。
“做就做，你想吃西紅柿炒雞蛋還是雞蛋炒西紅柿？”焦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你放過我吧，你忘了上次炒了個蛋炒飯，差點把我家廚房炸了？”于木嚴詞拒絕。
“那是失誤，我忘了先放米飯還是先放油了。”焦可解釋。
“得了吧你，去外面吃飯吧，別禍害我家廚房了。”手機往褲兜一塞，于木走出教室。
焦可撇嘴跟上。
徐樂小跑到校門口，氣喘籲籲地尋找徐康。
“哥。”
肩上搭上一只手，徐樂扭頭。
“你的頭發……”徐樂指着徐康的奶奶灰的發色，欲言又止，不知該以什麽身份去問。
“好看嗎？”徐康抓了抓頭發，一股子發蠟味飄出。
“徐叔知道嗎？”徐樂還是多嘴問了一句。
提到徐炳天，徐康臉上露出不悅，不耐煩的将手中的煎餅果子塞到徐樂手中：“你的飯。”
徐樂有些受寵若驚，頓了幾秒後：“謝謝。”
“我們兄弟倆還客氣什麽。”徐康搭上徐樂的肩膀，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年齡上徐樂大，但身高極不占優勢，整整比徐康矮了一頭。
實在拿不出哥哥的氣勢來。
徐樂微微扯動了一下嘴角，低頭喃喃自語道：“不客氣不客氣。”
今日的徐康格外不正常。
不容徐樂多想，徐康伸手要道：“哥，你給我點錢花花。”
果然，沒什麽好事。
徐樂踏出一步，離徐康遠了些，問道：“我記得徐叔給你的生活費不比我少。”
“就那點錢哪兒夠我花呀。”徐康撇嘴。
“以前不也夠了嗎？”徐樂皺起眉頭，他已經好久沒仔細注意過徐康了，感覺整個人都變了，痞氣多了不少。
“我還有事，你快給我錢。”徐康越來越不耐煩了，催促着。
“要多少？”徐樂還是心軟了，從書包掏出錢包。
徐康伸手搶過徐樂的錢包，将裏面的錢拿了個精光：“有多少給多少呗。”
“你……”徐樂站在原地不動，他不喜歡搶。
徐樂知道，即使他想搶回，徐康也會全部拿走的。
正值放學，校門口人來人往的，徐樂不想成為焦點。
徐樂不想成為焦點，可徐康一頭的奶奶灰着實紮眼。
不遠處，焦可吹了一聲口哨，哼笑：“沒想到我們的好同學還有這麽不羁的朋友呢。”
瞥了一眼身旁的于木，正低頭漫不經心的點了根煙。
好像沒有要走的意思，焦可繼續看好戲。
“就這麽點錢？”徐康把錢包甩到徐樂身上，不滿道。
聲音不大不小，穿過人群剛好傳到于木耳中。
于木驀地擡頭，掐斷手中的煙往地上一扔，朝徐樂的方向重重地吐了一個煙圈兒。
“餓了，走吧。”于木轉身，兀自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唉。”焦可不舍地看了眼校門口，扭頭跟上了于木。
徐康拿着錢氣沖沖的走了。
徐樂撿起地上的錢包，理順了一下頭發，拎着煎餅果子走回教室。
還好，還有一個煎餅果子，不用餓肚子了。
教學樓寂靜無人，大多數人回家吃飯了，少數回不了家的也不願待在沉悶的教室，都出去放松休息了。
徐樂一邊吃着煎餅果子，一邊背着剩下的單詞。
碩大的教室只剩翻書聲和輕柔的咀嚼聲。
吃完飯，徐樂起身去後面扔垃圾。
返回時，徐樂看到于木淩亂的課桌排滿了紙張，經風一吹，不少散落在地上。
徐樂皺了下眉頭，無奈一笑。
于木還是跟小時候似的，東西亂堆。
徐樂坐到于木凳子上，有條不紊的将紙張收齊。
偶看一眼紙上的內容，潦草的字中隐約能看出是一篇關于電影推送的文章。
草草看了一眼，徐樂做賊心虛地夾到書立中。
一會兒功夫，課桌變得幹幹淨淨。
困意來襲，徐樂打了一個哈欠，順勢趴在桌上。
帶着淡淡的薄荷味，徐樂睡了過去。
開學第一天，終于放松了些。
于木和焦可在學校附近随意找了家餐廳吃飯。
吃了一半，焦可被奪命連環催的電話叫了出去。
于木自己一個人吃也沒意思，早早的回了教室。
走到校門口，煩躁湧上心頭，于木點了支煙大步走向教學區。
前面的書立堆了太多書，再加上徐樂本來就瘦弱，于木走到最後一排，才看到趴在桌上的徐樂。
徐樂雙眸緊閉，濃而密的睫毛微微顫動着。
窗戶緊閉，這個角落十分寂靜，就像與世界隔絕開來一樣。
于木皺起眉頭，悄聲地熄滅了手中的煙。
大手劃過頭頂，于木朝徐樂的肩膀拍去。
拍到一半，手忽然停住。
于木怔住了。
徐樂白皙的脖頸後面有一塊突兀的傷疤，皺皺巴巴的半掩在扣得緊巴巴的衣領中。
看不出傷疤的形狀，但是很像……
于木清楚的記得，小跟屁蟲脖子後面也有一塊傷疤，是于木教他騎自行車時沒把住，給摔的。
鬼使神差，于木的手朝徐樂的衣領伸去。
“嗯~”徐樂哼唧一聲，睜開了眼睛。
于木迅速收回手，眼底的慌亂一閃而過。
“起開！”于木冷淡的喊了一聲。
徐樂猛然站起身，臉頰通紅，欲滴血。
徐樂記得，這是于木跟他說的第一句話。
“我……”徐樂雙手搓着衣角，頭慢慢低下去。
“還沒睡夠嗎？”于木雙手環胸，俯視着徐樂，聲音不覺變得輕柔。
不像是質問，倒像真的在問。
“夠了夠了。”徐樂像一頭慌亂的小鹿，跌跌撞撞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于木将手機和煙盒往桌洞裏一扔，趴到了桌上睡起了覺。
教室又恢複了靜默。
徐樂腦袋埋在手臂間，滾燙的臉直到上了課才消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