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傷疤

第二十五章

雪已經停了，屋外風聲呼嘯，吹散了夜裏的雲，月亮整個露出。

皎潔澄明的月光盡數撒在屋內。

照亮了于木驚詫的神情以及目光所在處的徐樂。

衣領處，揭開的膏藥下面，是一塊極大的褶皺傷疤。

蜿蜒至衣領深處看不到的邊緣。

雙手微顫着撫上傷疤，于木倒吸了一口涼氣。

僅是露在外面的傷疤就夠觸目驚心，衣服遮掩下，不知是多大的面積。

輕輕脫下徐樂的棉衣，掀開最裏層的保暖。

于木看到，醜陋的凸起布滿整個後背，與白嫩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比。

順着凸起，于木從脖頸滑到腰際。

堅硬的傷疤有些硌手，攪得于木手心癢，更攪得于木心煩意亂。

正出神之際，徐樂忽然動了一下身子，哼唧了一聲：“冷。”

于木一驚，連忙給徐樂拉下衣服。

徐樂又昏昏沉沉地哼唧了幾聲，于木将徐樂塞回被子裏，跳下床來到窗前。

大手撈過窗簾，将光亮阻擋在外。

徹底的黑夜中，于木叼了一根煙，遲遲沒有點。

砸吧着煙絲，口中溢出絲絲苦味，連卷着尼古丁的嗆鼻味。

～～

剛巧趕上周末，學校對學生沒有硬性要求一定要來教室學習，大門敞開，想來的就來，不想來就不來。

于木沒有叫徐樂起床，直到徐樂自然醒來。

習慣性的先伸了個懶腰，徐樂徐徐睜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前的是于木一張胡子拉碴的臉。

徐樂頓了幾秒鐘，猛然坐起來。

“你怎麽會在這兒？”徐樂拉過被子，隔擋開于木。

于木輕輕扯動被子，啞聲道：“這是我家，為什麽我不能在這兒。”

嗓音沙啞，帶着幾分睡音。

于木側倒在床，趴在胳膊上斜眼看着徐樂。

徐樂猛地轉頭，看向四周，果然在于木的公寓裏。

緊緊攥着被子，徐樂更加疑惑。

“我記得昨晚和許薇他們一起……”徐樂晃了下腦袋，努力回憶，結果還是空白一片。

淩亂的頭發在空氣中一顫一顫，配上徐樂的迷茫的臉，更加呆萌。

看着自己媳婦，于木心情大好，睡意全無，眼珠一轉，挑逗之心大起。

“難道你忘了嗎？昨晚！”

收斂起笑意，于木坐起來，語氣頗為委屈，滿是抱怨。

徐樂咽了一口唾沫，朝于木眨了幾下眼睛，誠實道：“忘了……”

“忘了！”于木擡高聲調，故意吓唬徐樂。

徐樂果然一驚，手指緊緊攥着被角，眉頭擰成八字，微擡眼眸盯着于木。

眼珠溜溜的轉動，初醒的困意還未全部消去，臉頰微微泛紅。

于木挑逗徐樂的心思越發濃重：“我昨晚剛躺下準備睡覺，突然門鈴響起，打開門便看到了你。”

見徐樂不語，小臉緊張的樣子，于木更肆意的編排道：“你當時醉的不成樣子，一下撲進我的懷裏，說困了想和我一起睡覺，盛情難卻，我便摟着你睡了一晚。”

于木沒皮沒臉的編完，不害臊的看向徐樂，還一臉的誠實。

徐樂低下頭，望着打轉的手指，撇着嘴小聲反抗道：“不可能。”

于木耳尖：“怎麽不可能，都把我胳膊壓麻了。”

于木直接撲到徐樂面前。

徐樂身子微微一轉，避開于木，側身翻下床。

“我去洗漱了。”騷紅着臉，徐樂跑去盥洗室洗漱。

于木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笑的合不攏嘴。

剛想去盥洗室再逗弄一番徐樂，盥洗室內，發出一聲杯子落地的輕響，伴随幾聲杯子滾落地的摩擦聲。

于木猛地從床上跳起來，跑到盥洗室觀望。

半掩着的門縫裏，徐樂單手撐在洗漱臺上，另一只手捂着後脖頸，雙目放大的看着鏡中的自己。

在白熾燈的照耀下，臉色慘白。

“怎麽了？”于木輕推開門，小心翼翼的問道。

怎麽了？他心知肚明。

“我的膏藥貼呢？”聲音低沉，徐樂無力的轉過身，目光暗淡的問道于木。

悲傷快要跳出眼底。

于木推開門，大步走向徐樂，将他拉近懷中。

徐樂微微推搡于木，用手隔擋開與于木的距離。

于木不顧徐樂的反抗，抱得更緊。

等徐樂緩和一會兒，于木開口道：“昨晚我看過你的傷疤。”

懷中的人明顯身子一顫，于木雙手也跟着顫抖了一下。

徐樂僵在了原地。

“徐樂，我們在一起也有幾個月了，我想多了解你一下。”于木一頓，懷中的人沒有一絲反應，便繼續道，“你能跟我說說傷疤是怎麽來的嗎？”

說畢，徐樂用力推開了于木，與于木保持了一段距離。

于木沒再逼迫徐樂，雙手按上他的肩膀，輕微彎腰看向徐樂。

徐樂的眼眸中，依舊難掩悲傷之色。

“我要洗漱了，你先出去吧。”徐樂很是疲憊地掙脫開于木，他不想聊這個話題。

彎腰，徐樂自顧自的收拾起地上的水跡。

看着徐樂的背影，于木搖了下頭。

“那我先去做飯了。”

“嗯。”

見徐樂興致闌珊，于木退出盥洗室。

門輕輕合上後，徐樂再也忍不住。

站起身來，徐樂雙手撐着洗漱臺，眼淚撲簌簌的留下來。

哽咽了一聲後，徐樂又迅速捂住嘴巴，坐在浴缸沿上慢慢平複情緒。

手指滑過脖頸的傷疤，徐樂呆滞了幾分鐘。

平息後，徐樂用冷水洗了把臉，洗去了臉上的淚痕，眼底還有些發紅。

徐樂站在鏡前好長一會兒，篤定紅血絲消不了後才姍姍出房門。

“吃飯了。”于木坐在桌前，等了徐樂一段時間。

徐樂點了下頭，有些不好意思的坐到于木對面。

剛才的情緒有些失控，對于木有些不太友好。

有些事，徐樂不想讓于木知道，過去都過去了，他只想過好現在和期待未來。

殊不知，于木剛好往反了想。

于木想了解徐樂的過去，還有許多疑問，于木都想知道。

可是徐樂似乎不太想提過去的事。

于木便不再多問。

“今天還去學校嗎？”于木開啓了話題，打破了安靜的氣氛。

“去。”徐樂喝了一口白米粥，口中一點沒到也沒有。

張了下嘴，徐樂不知道該回些什麽了。

于木點了下手表示意：“快中午了，下午再去吧。”

徐樂點頭回應。

睡了個午覺，于木和徐樂去了學校。

一路上，徐樂依舊沉默，雙目空洞的盯着窗外冰凍的雪碴，白茫茫的一片，如同空白了的腦子。

徐樂想找些話題，可實在提不起精神來。

于木順遂徐樂，默默牽着他的手陪了一天。

有了今天的教訓，于木知道傷疤是徐樂的心結，往後不會再随便提起。

除非徐樂願意自己說出口。

在學校待了一下午，徐樂漸漸恢複了好心情，有了笑模樣。

于木這才松了一口氣，玩笑道：“看來習題比我的魅力大。”

徐樂赧然一笑：“哪有。”

說完，又掏出一本習題，開啓了刷題模式。

于木無所事事，玩了一下午的游戲。

臨近放學，徐樂收到于萍發來的消息。

消息中，于萍含蓄地問了徐樂怎麽沒有回家。

看着消息，徐樂一怔，好像從昨晚開始就沒聯系過家人。

趕緊回複了于萍，徐樂有些着急的解釋了一通。

母子間的溝通還是有些生硬。

知道徐樂沒事，于萍放下心，跟徐樂說做好了飯等他回來吃。

徐樂簡單回複了一句，看了眼時間，還有半個小時放學。

心裏裝着事，徐樂學不進去，幹脆早退了。

于木跟着徐樂一起。

本來就是陪徐樂來的，徐樂都走了，他還待在這兒幹嘛。

出了校門，徐樂急匆匆的往車站牌哪兒趕。

于木拉住徐樂：“一會兒我也要會新區，你跟我一起坐車回。”

說着，一輛車停在了兩人面前。

徐樂點了下頭，坐了進去。

于木跟着徐樂進車。

其實于木沒有要回新區的打算，反正也沒有人在家，對于木來說，在哪兒住都一樣。

但自從有了徐樂，于木找到了歸屬感。

徐樂在那兒，于木便想去那兒。

有于木在一旁陪着逗樂，徐樂漸漸放松下心情。

對于新的家庭，徐樂總想展現的乖順，不想給于萍惹麻煩。

昨晚一夜未歸，于萍不知得有多擔心。

于萍擔心卻又不會多問，怕束縛了徐樂的自由，這麽多年了，于萍覺得自己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

剛想關心徐樂時，卻發現，兒子快要成年了。

于萍這種自相矛盾的心裏，徐樂都懂，所以才這麽着急着回去，讓于萍心裏舒坦點。

坐着車，徐樂比以往快了半個多小時到家。

拎起書包，徐樂下了車，急忙朝門口跑去。

跑到一半，徐樂突然停住腳步，回頭看着剛下車的于木。

于木倚在車門上，朝徐樂擺了下手：“快進去吧。”

冷清的街道裏不斷卷過塵土，拍打在于木身上。

于木雙手環胸，笑臉盈盈的等着徐樂進門。

徐樂鼻子有些酸澀，千言萬語哽噎在喉。

今天一直是于木陪在自己身旁，他是如此小心翼翼的捧着自己的情緒。

而自己又是這麽的莫名其妙。

“明天見。”張了張嘴，徐樂最終彙成了一句話。

于木又擺了擺手，嘴角越發的溫柔：“明天見。”

揉了揉鼻子，徐樂拖着書包進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