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道歉
第7章 第 7 章 道歉
霍免搖晃杯中的酒液:“我家有貓。”
“所以呢?”
霍免喝了口酒:“每次我一喝酒,小胖就會找我要罐頭。”
“是你一喝酒就給它開罐頭吧。”嚴嘉佑道,“說吧,急死我了,到底怎麽了?”
霍免搖頭,示意自己不會說:“我簽了保密協議。”
“……什麽事這麽嚴重?”
“也不嚴重。”霍免道,“沒造成什麽損失。但不能對外傳播。”
嚴嘉佑猜測:“王子希摔倒的事?不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又有什麽狗血劇情——我是說內情?”
霍免道:“不會影響《天河》拍攝。”
“我又沒問。”嚴嘉佑嘀咕。
“我希望他能快點恢複記憶。”霍免沉默地看着酒杯,像是很疲憊,“我很想他。”
嚴嘉佑不理解,恢不恢複記憶不都是同一個人?差別很大嗎?
又不是他恢複了記憶就會喜歡你。
說不定不恢複記憶喜歡上你的概率還更大。
“你再想他,我也不會大變活人啊。有了,給你放個他的劇或電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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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嘉佑打開電視,搜索王子希,“看這部劇吧,《武判官》,我還沒看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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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鴛鴦》開機前一天,葉州乘飛機到豐裏,然後和劇組其他人一起被大巴拉到一個小鎮上。
“還以為是在豐裏影視城裏面拍攝。”葉州道。
“之後會去的。”勞永華道,“我們這是公路片,要換很多場地。”
方宜修道:“別信他,其實就是為了省錢,到處找便宜的場地。”
葉州點頭:“哦對,我們是小成本,要精打細算。”
小鎮很蕭條,建築陳舊,街道也有些年久失修,在戶外活動的大部分是老人小孩,大概年輕人都去城裏打工了。
汪端道:“還挺有年代感吧?很符合我們那劇的時代背景。”
鎮上就一家賓館,房間不夠,只能擠一擠。
方宜修主動提出和葉州一起住。
制片便道:“那給你們分一個标間。”
方宜修畢竟是男主,單獨睡一張床的待遇還是應該有的。
房間很簡樸,兩張床,一個不怎麽幹淨的衛生間。
方宜修笑道:“可以了,有地方睡覺就行。”
葉州贊同。
就這樣,葉州開啓了他的劇組生活。
他們這劇夜戲不多,所以作息居然還挺正常。
這天晚上,葉州正想和方宜修探讨一場戲的演法,卻聽到他“诶”了一聲,說:“網上有人說王子希又進醫院了。”
“……又怎麽了?”葉州沒去拿手機,他不想在王子希身上浪費時間。
“我找人打聽一下。”方宜修道。
“那我就等你的真瓜了。”葉州繼續看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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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座城市,被充足燈光照亮的寬闊路面上,汽車整齊排着隊停在紅燈前。
霍免皺眉看一眼車窗外,對電話另一頭的周珺道:“有點堵車。還是之前那個病房?”
周珺說是,又說:“下午他突然說頭暈,但醫生沒查出什麽問題。
“不知道和前幾天的摔倒有沒有關系。”
她是王子希的經紀人,對他的事都要有數,所以也知道武館那事。
霍免道:“看監控他沒有撞到頭。”
“劇烈晃動也會讓頭部受傷,”周珺道,“今年怎麽回事,又是車禍又是摔倒。”
霍免道:“聽醫生的吧。”
“醫生讓他好好休息,保持好心态,但他現在心情很不好,聽他說,你想讓他跟人道歉?”周珺問。
霍免道:“他差點傷到人,當然應該道歉。”
“他也不是故意的,也沒造成任何傷害——除了他自己。”周珺道,“車禍後,他變得很敏感,情緒也不太穩定……”
“我知道。”霍免道,“但這些都不是他不道歉的理由。”
周珺沉默幾秒,道:“我替他去道歉,行嗎?”
霍免笑了,這事他做過了。
“我認為,除了他本人,任何人都代替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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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珺本來準備回家,但因為電話中霍免态度很強硬,她擔心王子希應付不了,便決定留下。
她回到病房,王子希的媽媽問她:“霍總怎麽說?”
周珺如實道:“霍總希望子希道歉。”
王媽媽道:“他不會道歉的。”
周珺勸道:“其實沒什麽的,只是道個歉,一句話就行,很快就說完了。”
王媽媽搖頭:“等下我去跟霍總聊聊。”
“我看還是別了……”周珺想阻止她,但失敗了。
半小時後,霍免到了。
今天京州的天氣有些涼,他穿了件風衣外套,表情冷淡,走路帶風,跟個正在走秀的厭世臉模特似的。
他進房間去看王子希,王子希扭開頭不理他,他似乎全不在意,說了句“好好休息”便出來了。
客廳中的王媽媽和周珺互相看了看。
王媽媽道:“霍總,能聊幾句嗎?”
已經打算告辭離開的霍免停下腳步:“您說。”
兩人坐下說話。
王媽媽有些啰嗦,一句話能說清楚的內容,能翻來覆去地說好幾遍。
霍免耐心地聽着,提取其中的主要內容。
在王媽媽眼中,王子希很驕傲,或者說傲嬌,就算知道自己錯了也不會承認,而是要你先去找他示好。
王媽媽道:“他心裏是道歉了的,但嘴上不會說出來,他說不出口。”
“既然他沒說出口,您怎麽知道他是怎麽想的?”霍免問。
王媽媽道:“我是他媽媽啊,我看着他長大的,他什麽樣我還能不清楚?”
霍免沉默。
他認識的王子希不是這樣的,失憶前的王子希很願意道歉。
他待人真誠,很尊重別人。
自己很欣賞他這點。
王媽媽以為霍免被自己說服了,露出了笑容。
“阿姨,”霍免道,“他是演員,幹他們這行的,不會‘有話說不出口’,否則怎麽表演呢?”
王媽媽接不上話。
霍免道:“其實他道不道歉,倒也和我無關,畢竟是他自己的事。”
“不好意思,我還有事。”他站起身。
“我送你。”周珺跟上他。
這層的電梯是單獨的,可以直達地下停車場。
兩人進去後,沒有其他人上來,電梯裏非常安靜。
霍免以為周珺還想說服自己,便等她先開口。
周珺是開口了,不過說的是:“他是變了很多。今天聽說他頭疼,我還以為他是要恢複記憶了。”
霍免臉上的冷意融化了些許,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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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飯館裏,男主獨自在吃飯。
飯館老板的女兒被小混混調戲,她去廚房拿了把菜刀出來,小混混們嬉皮笑臉地跑走,沒付錢。
老板追到門口,不知道是不敢追還是追不上,轉身回到店中大罵自己的女兒。
之後老板去廚房做事,他想起女兒拿走了一把菜刀,喊她送過去。
女兒先生氣地把菜刀扔地上,然後又撿起來,送廚房去了。
男主旁觀了整個過程,結賬時和老板女兒聊天,叫她跟自己走。
這就是《血鴛鴦》的開頭,汪端本來想第一天就拍這場戲,但布置飯館場景需要時間,便先去拍了幾天外景。
這段劇情要拍好幾個角度的鏡頭,需要所有人都配合到位,所以需要拍很多遍。
“先演一遍看看。”汪端道。
葉州坐在導演旁邊,和他一起盯着監視器看。
等大家演完後,汪端問他:“覺得怎樣?”
葉州道:“我喜歡方師兄在付賬那裏的處理。”
方宜修走過來道:“演到那裏時,情緒上來了,就微調了一下臺詞,導演覺得怎樣?”
編劇劇本上寫的是讓男主問女主要不要跟他走,方宜修演出來的感覺是:他知道女主會跟他走。
“好,很好。”汪端又問葉州,“讓你演你怎麽演?”
汪端問的是如果他演男主,他會怎麽演。
但葉州和方宜修關系很好,不想回答這種問題,就假裝理解錯誤:“我那個潔癖富家少爺的角色不會來這種小飯館吃飯啊。”
汪端看他一眼,沒為難他,而是順着道:“如果他來呢?”
葉州想了想,道:“如果因為某種緣故來了,他會在那姑娘拿出刀的時候對她感興趣,然後在她丢下刀的時候失去興趣。”
方宜修的男主相反,在女主拿出刀時他臉上沒什麽表情,在女主扔下刀時,他變得感興趣了。
富家少爺有點子瘋批,很樂意看見血腥場面。
男主則是叛逆,所以在看到女主反抗他父親時,會對她産生興趣。
男主這條線編劇寫得很清楚,富家少爺只是為主角服務的配角,形象比較模糊,但從試鏡開始,葉州逐漸把這個人物補全了,讓他變得清晰、立體。
“都很好!”汪端喊編劇,“老劉,你過來,我覺得這段可以改一下。”
老劉聽完他的需求後,苦着臉道:“你要把少爺加進這場戲裏?這不合理啊。”
汪端道:“他都離家出走來到這麽個破小鎮上,他為什麽不能走進這家飯館中?你想辦法把這個劇情圓一下,晚上給到我。”
老劉:“……”
汪端去飯館裏指揮調整布景,葉州轉頭對方宜修道:“師兄明鑒,剛才我絕對沒有暗示汪導幫我加戲的意思。”
“你想什麽呢,別說暗示,明示也沒用。”
方宜修搖着頭笑道,“汪端那麽固執,他不想加的戲,制片也說服不了他。他想加,肯定是覺得這樣演出來更好看。”
這可能也是汪端一直拍低成本片的原因,自主空間會大一些。
方宜修從助理那把手機拿回來,看了看,低聲對葉州道:“瓜來了。”
葉州也壓低聲音:“昨晚說的王子希住院那瓜?”
方宜修點頭:“真的又進醫院了。說是摔了一跤。”
葉州心想,是剛摔的,還是之前在武館摔的?
如果是後者,那已經過去好幾天了,難道暴發了什麽後遺症?
“希望他沒事。”方宜修道,“小袁又要擔心他們那劇能不能準時開機了。”
葉州在腦海中搜索他能去找誰打聽消息,好像只有霍免。
這個選項不行。
算了,武館那事要真節外生枝了,會有人主動來找自己的。
等着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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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跑步了啊。我就說你應該在家的。”
穿着運動服的霍免回家後,看到嚴嘉佑在他家後院裏轉悠。
對方是翻越花園的栅欄進來的,他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
“有事?”霍免開門進屋。
“晚上你去蔡中庸那嗎?”嚴嘉佑跟在他身後,在他接水時,讓他給自己也來一杯。
“他也叫了你?”
霍免把手上那杯給嚴嘉佑,又去接第二杯。“我說不想去,他一定要我去,不知道搞什麽。”
蔡中庸是知名編劇,霍免和他在工作上有交集,但私人交情一般,就普通朋友。
嚴嘉佑道:“那晚上我們一起過去吧。”
霍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為什麽我們要一起?”
“因為你現在孤家寡人?”嚴嘉佑道,“還是說你約好了和王子希一起?”
霍免道:“以前我也很少和他一塊去哪,他那麽忙。”
“問題是現在他不忙啊。”
“……”霍免喝水,“你想一起,那就一起吧,到時我去接你,沒事了吧?”
“下逐客令啊?”嚴嘉佑四周看看,“上次你喝了我的酒,這次我要喝回來。”
“……你随意吧。”霍免扔下他,洗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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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霍免回來,看到嚴嘉佑還真的在喝他的酒,還在撸他的貓。
嚴嘉佑道:“你這貓是不是也想喝酒?一個勁地往我身上湊,我第一次這麽受貓歡迎。”
“它是想讓你給它開罐頭。”霍免道。
“哦,就是你說的:一喝酒就要給它開罐頭?它的罐頭在哪?我去給它開。”
嚴嘉佑道,“都撸這麽久了,不能白嫖,是不?小胖。”
罐頭一開,胖貓立刻抛棄了他。
“小沒良心的。”嚴嘉佑突然道,“記得王子希也喜歡貓?”
霍免沒接話。
嚴嘉佑看看他,道:“你們真的吵架了?”
“誰跟你說的?”霍免問。
嚴嘉佑道:“沒誰跟我說,但有和你們都很熟的人來找我打聽你心情如何。你知道王子希又住院了吧?”
“你消息嚴重滞後,前兩天已經出院了。醫生說他很健康。”
“你還是這麽在意他,那就趕緊和好吧,你們吵架也沒好處啊。”
嚴嘉佑道,“再過兩周《天河》就要開拍了,你是最大的投資人,這片子要是搞砸了,虧得最多的就是你。”
霍免覺得好笑,沒想到嚴嘉佑會和周珺、王媽媽一樣,來勸自己讓步。
“你不清楚實際狀況,就別瞎摻和了。”
嚴嘉佑看看他:“看來你很堅決。好吧,我相信你肯定有你的原因。雖然我想不出以王子希的情商,怎麽會和你鬧僵。”
霍免愣了下,問:“回來後你還沒見過他?”
“沒,我很忙的好吧!”
嚴嘉佑道,“今晚他應該也會去蔡中庸那,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怎麽了,暫時失個憶而已,能變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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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免和嚴嘉佑到達蔡中庸家時,王子希還沒來。
不過已經來了很多人,都是在圈裏已經有姓名的人。
大家互相打招呼,嚴嘉佑坐到他喜歡的女演員身邊,和對方聊天。
霍免去找蔡中庸,在樓上的一個小陽臺上找到他,他蹲在沙發上,跟個沉思者雕像似的。
“你是主人吧?你不招待客人,躲在這裏?”
蔡中庸擡頭:“別吵,我有個靈感。”
“……”霍免轉身就走。
“等下。”蔡中庸又叫住他。
霍免回頭。
蔡中庸道:“你同子希道歉了嗎?”
他從霍免臉上觀察到了否定答案,便道:“快點向他道歉,別再讓他繼續難過了。”
霍免道:“你今天一定要我過來就是為了這個?”
蔡中庸道:“否則呢?我們有這麽要好嗎?”
“……繼續抓你的靈感吧,別讓它跑了。”
霍免回樓下,樓梯走到一半,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光頭男人。
趙況,還挺出名的一個導演,被一群人圍着,看起來挺受歡迎。
但他讨厭這位趙導,早知道對方會來,他肯定不來。
要放以前,他還會找借口絆住王子希,讓他也來不了。
正想到王子希,便看到他和宗立走進廳中,看來兩人是一起來的。
兩人一個是當紅演員,一個是當紅歌手,大家紛紛上前同他們說話。
趙況也迎向兩人,一把抓住王子希的手:“子希啊——”
霍免快步下樓,高聲道:“趙導!好久不見。”
趙況回頭,宗立擠到趙況和王子希之間,把趙況往旁邊推。
趙況的注意力全在霍免身上,他皮笑肉不笑地道:“霍總,沒想到你也在。”
“我也剛到,上去和蔡老師打了個招呼。”霍免道,“前段時間你的電影上映,我特地去看了,包場看的。”
趙況:“……謝謝支持。”
那電影口碑和票房都很差,一般沒人會在他面前提起。
“別客氣。我一向很支持國産電影。”霍免似乎只是來和他打個招呼,随即便走開了。
趙況再回頭時,王子希和宗立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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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免收到宗立的微信:在花房,過來。
霍免猜宗立和蔡中庸一樣,都是想讓他向王子希道歉。
來到花房前,拉開門,裏面有一個小型植物園。
有些盆栽很大,像棵樹似的;有些稍小的盆栽被堆成了假山形狀;還有些盆栽被挂在空中和牆面上,垂吊着往下長,窗簾似的。
霍免看到了王子希,他正在自拍。
聽到腳步聲後,他說:“快點,你幫我拍幾張!”
沒得到回應,他回頭,看到霍免,像是吓一跳:“我,以為是宗立。”
“他叫我過來的,他人呢?”霍免問。
王子希道:“他剛才說去衛生間。”
“哦。”霍免站着不動。
王子希也沒再拍照,抓着手機沉默地站在郁郁蔥蔥的植物前面。
片刻後,他說:“剛才謝謝你。宗立說那個光頭很喜歡揩油……”
“不用謝。”霍免不想聊趙況,他轉移話題,“宗立應該是想讓我們談談,你想談嗎?”
王子希知道他想談什麽,咬了咬唇:“……我沒錯。”
“你覺得錯的是別人?”
王子希低頭去看旁邊的植物:“又沒有打到他。而且那刀沒開刃,打到也沒事。”
霍免沉默地看着他。
空氣仿佛凍住了似的,終于,王子希道:“對不起行了吧?”
他說得很快很含糊。
霍免道:“你要道歉的不是我,是葉州。”
王子希:“……”
霍免又道:“還有,除了你脫手的刀差點打中他,還有之後他去扶你時,你叫嚷着推了他。”
“他害我摔倒,我不想要他扶也不行嗎?”這次王子希是真的覺得自己沒錯。
霍免皺眉:“是你自己摔倒的。”
“……好!都是我的錯!”王子希氣紅了眼,負氣道,“你叫他過來,我這就跟他道歉!”
“我有他電話。”霍免拿出手機。
“……”王子希的眼淚掉下來了。
霍免點擊撥打葉州的電話,第一次,沒打通。
第二次,還是不通。
第三次……
王子希收起了眼淚,道:“可不是我不跟他道歉,是他自己不接電話。”
霍免沉默。
王子希道:“他不會是故意不接你電話吧?”
“他進組了,在拍戲。”霍免道,“現在可能在拍夜場。”
“那他助理可以幫忙接啊。”不用道歉了,王子希的聲音都輕快起來了。
“他沒助理。”
霍免看了看手機,想再撥一次,但知道沒用,還是放棄了。
“以後肯定會見面,到時你當面向他道歉,更有誠意。”
“……”王子希沒說話,但看得出,他是不打算照辦的。
這時,霍免的手機響了。
他看了眼屏幕,邊接起邊走向王子希:“葉州,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