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掩耳盜鈴
第21章 掩耳盜鈴。
21
春滿隔了幾分鐘從今晚做直播活動的房間出來。
辦公大平層視野開闊, 只亮了一半的燈,不多的員工并沒有注意到她這邊。
手機對話框裏,滿郁先是發消息問她在哪, 沒收到回複又發來宵夜的定位,讓她自己打車過去。春滿收起手機, 左拐去搭電梯。
“春滿?”
聽到有人叫自己,春滿循聲望去。
提着兩份宵夜從電梯間出來個男人,格子襯衣配黑框眼鏡,是星恒的員工,房嘉恺的同事。
“真的是你啊,我還以為認錯了。你在這裏工作嗎?”
春滿因為愕然一時沒想好如何回答合适, 選了個折中的答複:“算是。你這是……?”
總不能是下班後兼職外賣送餐員吧。
男人順着春滿視線盯着的地方, 低頭,擡了擡手,說:“害,我媳婦兒在這裏工作, 今天加班, 我這不來送些吃的。”
“那你快去吧, 要趁熱才好吃。”春滿禮貌地笑笑,結束這場簡單招呼。
這個小插曲如同壓死駱駝的那根稻草,出現得“真是時候”,讓春滿本就焦灼無措的心情更複雜。
春滿之前慶幸星恒科技被赫京收購後仍保留原來的辦公地點, 未集體搬來赫京集團總部,不是因為她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故意躲着房嘉恺和他的同事們, 而是怕問題複雜化。
兩人各有社交圈子,四年間, 互相滲透得不深,但彼此的同事朋友都知道對方。
更遑論,春末星恒團建時,春滿非但以家屬身份參與,房嘉恺更是當衆宣布她們即将訂婚的消息。兩天一夜的團建日,大家相處下來已經很熟悉了。
星恒內部除了負責衛生的清潔工,估計都知道他們訂婚的事。
自然,取消訂婚且分手的事,估計也都知道了。
随着電梯門合攏,春滿看清牆面上倒映出的自己嘴角的苦笑,抿了抿唇,想到一件更糟糕的事情。
依據她對趙華致的了解,他說要追,那肯定勢在必行。
但她身上疊加了“下屬的(前)準未婚妻”的身份,趙華致的行為真論起來事關人品道德價值觀。
他處在如今的社會地位,那麽多雙眼睛盯着,個人成就和集體榮譽屆時都會受到影響。他真的不顧忌嗎?
趙華致舍得在零桃色緋聞的好形象上添一抹礙眼的顏料嗎?
房嘉恺一旦知道,在自尊和不甘的激怒下又會鬧出什麽亂?
前路肉眼可見的荊棘叢生,春滿良久才從杞人憂天的恐慌中回神,聚焦于眼下——她怎麽想的?
情急之下權宜的答複,她說需要時間。
但多久才夠呢?她不知道。
春滿心髒怦怦直跳,仿佛又回到被告白的時刻。
至少那一刻,春滿腦中沒有多餘,只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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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保館的開業時間定在三天後的下午兩點鐘。
章嘯行特意跟春滿提前确認過,趙華致屆時會不會來。
春滿照實說:應該會來。
趙華致是前一天傍晚出差回來的,春滿在樓下喂完流浪貓回家時,在電梯裏和他碰了個正着。
趙華致正擡手捏了捏眉心,緩解一路的疲憊,腳邊有個行李箱,另一手搭在拉杆上,手指勾了個印着水墨畫的紙袋,看樣子是剛出差回家。
“剛落地?”
聽到春滿的聲音,趙華致才朝電梯外望來,手垂下:“回家放行李,待會兒還得去公司。你去喂貓了?”
春滿邁進電梯,在趙華致斜前方的位置轉過身,面對按鍵盤刷亮要去的樓層:“去打掃了一下貓窩的衛生。”
再尋常不過的一次鄰裏碰面,但發生的次數多了,加之兩人如今的關系有些特殊,所以電梯裏的氣氛有些微妙。
春滿知道自己在故作淡定,因為跟過去坦蕩直接的态度不同,她變得連對視都不敢。
秘密說開後,趙華致便沒必要收斂自己的目光,尤其是當下的獨處環境,愈發肆無忌憚起來:“展館是明天開業?”
“下午兩點。”春滿目光在他臉上停留,轉瞬即逝,“你有工作不來也沒關系,以後随時可以參觀。”
他看着春滿,說:“我會去的。”
春滿覺得一樓到七樓的時間從未這麽漫長過,她把牆壁上的廣告看了一遍又一遍,終于等到電梯到達。
“這個給你。”趙華致遞過來一個紙質手提袋,“上飛機前買的,都是你可以吃的。”
正等電梯開門的春滿低頭去接,剛進電梯時便聞到,一股很濃郁的甜品香氣。甜品品牌經典的打包袋,一南一北兩座城,饒是有飛機和專車接送,提着這麽個袋子也挺礙事的。
“我在網上看到這個店要排很久的隊。”說完春滿想到他有助理,也可以找代購,饑餓營銷這種概念在金錢面前不具有威脅性。
“我排的那支隊伍移動得比較快,看了幾則新聞就輪到我了,還挺快。”趙華致如是說明道。
春滿提了提袋子,說:“謝謝。我回去就嘗嘗。”
那一袋甜品種類多,分量卻不大,嘗鮮的話剛好合适。春滿到家後各嘗了幾塊,選了自己心中的top3,拍照給趙華致發過去。
春滿端着杯子喝水時,手機震動起來,趙華致直接回過來電話。
“都嘗過一遍了?還吃得下晚飯嗎?”
春滿在猝不及防之下接的電話,嗯聲時嘴裏尚含着一口水。她咽下去,補充道:“每樣吃了一小塊,今天午飯吃得晚,不怎麽餓。”
目前這種不清不白的階段,随便一句話都能被當成閱讀理解分析半天,春滿琢磨着話裏的潛臺詞,又擔心趙華致只是随口一說。
真實想法如何,只有趙華致知道,偏偏當事人沒挑明,只是說起:“原本打算親自送到你家,順便蹭杯咖啡,還能多跟你待會兒,沒想到先在電梯裏遇見了。”
春滿莞爾:“晚上喝咖啡不好。”
下半句想說,如果他喝得慣她煮的咖啡,那她明早多煮一杯,但轉念又顧慮到不妥,所以沒提,話題不上不下地卡在這。
不曉得趙華致看沒看透她的猶豫,他足夠自然的反應很體面地照顧着她的情緒,問:“那明晚一起吃飯好嗎?開業活動結束後,如果你不忙的話,我想帶你去吃一家我很喜歡的餐廳。”
…………
春滿陪同章嘯行在司保館內迎賓,抽空看了看時間,差一刻兩點鐘,趙華致還沒到。
展館建于高處,門前幾十級臺階,周圍綠樹環繞,今天暫不對游客開放,來往的皆是受邀的媒體嘉賓。
“慢慢。”
春滿正跟現場的同事說着話,聽見有人叫自己,循聲望去。
春滿确認嘉賓牌時,在其中看到了佟向琴的名字。只是不曾想,房嘉恺跟着一起來了。
房嘉恺醉心項目時往往都是怎麽舒服怎麽來,他和春滿大學時一個端着相機拍鳥,一個扛着機器勘測,吃飯都是随便對付,論形象一個比一個敷衍,但到了正式場合捯饬起來是非常有型的。
和春滿站在一起,形容一句俊男靓女不為過。
佟向琴遠遠地注意到搭上話的兩個人,心裏覺得般配,嘴上忍不住感慨:“你看這倆孩子,多好。”
章嘯行在佟向琴旁邊,一同望過去,下意識想附和,但突然想起這倆“孩子”間的矛盾,緊急剎停,只是面露微笑。
另一邊春滿和房嘉恺簡單幾句客套後,過來和佟向琴打招呼:“阿姨,您也過來了。”
“看着瘦了,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體。”佟向琴還如同過去每一次見她時一樣,毫不生疏地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她一番,轉頭面對章嘯行,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慢慢是我家的人,受委屈了我是要替她出頭的。你可不能不讓她休息。”
章嘯行笑:“肯定不會的。”
春滿在大庭廣衆被架起來,不方便小題大做地糾正佟向琴話中模棱兩可容易讓人誤會的信息,只能禮貌卻疏離地旁觀着。
接近兩點,趙華致現身。有人發現他,上前熱絡地客套、敘舊。
趙華致幾乎是到場的第一時間便看到春滿,發現她身側的那對母子時,眸色沉了沉。
佟向琴身邊不斷有人過來打招呼,春滿被她帶着面露微笑地社交。期間不經意瞥見趙華致正盯着自己,陡然緊張了些,一時不知道他到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他在這樣的場合從善如流,衣冠楚楚。
眼看着趙華致逼近,春滿心都要提到嗓子眼。
沒等春滿打招呼,佟向琴先于她開口:“趙總,好久不見。”
佟向琴手上的業務主要集中在餐飲上,雖然與赫京是競争也是合作關系,且她年紀比趙華致年長,但仍要帶幾分恭維。
趙華致沖佟向琴輕一點頭,沒過多互動,視線不偏不倚地落到春滿身上:“抱歉,過來遲了。春滿,方便幫我介紹一下現場的布置嗎?”
章嘯行示意春滿趕緊:“你領趙總逛逛,好好招待。”
春滿順勢跟佟向琴作別,把自己被捂熱乎的手抽出來:“阿姨,我先去接待一下。”
春滿跟上趙華致的腳步遠離佟向琴,沒回頭,因此不知道身後有多少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趙華致突然出聲,打斷了春滿即将出口的工作彙報:“沒耽誤你們溝通感情吧?”
“沒……”春滿急切地想解釋,她不是一手托兩邊的人。
但趙華致似乎只是随口一問,并沒有任何誤會的意思,緊接着又問:“中午吃了什麽?”
春滿中午在确認展館的細節,敷衍地對付了幾口,突然被問,費了些時間才回憶起吃了什麽。
“沒好好吃?”趙華致看她一眼,手從口袋裏抽出來時,掌心躺着兩塊方形片裝的巧克力,“這個給你。”
春滿心說我又不是小孩,你怎麽見面還給糖呢,但動作上很配合地接過來,道謝。
周遭除了工作人員便是嘉賓,春滿握着兩塊巧克力,覺得心裏甜甜的。
期間有人跟趙華致打招呼,春滿隔着半步的距離站在他身邊,不親近也不疏遠。
儀式按部就班地開始,順順利利地結束,春滿心裏一直記得跟趙華致約好晚飯的事,并且提前計劃好收尾工作。
只是不曾想有個意外發生。
活動結束後,佟向琴沒有立刻離開,動物園裏一大一小兩家主題餐廳都隸屬于她的公司,她叫上春滿一塊去餐廳巡視了一趟。
兩年前,動物園瀕臨倒閉,佟向琴第一時間注資,并且接手了園裏本有的那家生意慘淡的小餐廳。春滿出于不辜負對方信任的出發點,義務性地為這家餐廳傾注了無數心血。
第二家規模更大的餐廳從前期建造到後期運營,春滿繼續提供了很多可行性意見。
這兩年她不邀功,也不賣慘,懷着一顆感恩的心對待,佟向琴将她的付出看在眼裏,繼而給她放了更大的管理權限。
春滿不圖這個,可放任局面水到渠成的發展,等春滿如今反應過來時,才意識到她們之間捆綁得過于密切。
不是一句兩句話就能斬斷的。
“往年的周年活動就是折扣促銷,感覺沒什麽新意。今年你幫阿姨琢磨琢磨,咱搞得隆重一點。”佟向琴跟春滿聊了會工作,一看時間,道:“不早了。我讓小恺訂好了餐廳,咱們一起吃晚飯。”
“阿姨,晚飯我就不跟你們一起吃了,我今晚跟人約好了,不好爽約。”
“約了誰啊,叫來一塊吧。咱們去城西過幾天才開業的新餐廳吃,我店裏請的廚子特牛,你肯定喜歡。”佟向琴開明又強勢,好像給了她選擇的權利,也剝奪了她選擇的機會。
春滿費了些時間成功拒絕,簡單收拾東西離開動物園,去和趙華致彙合。
活動嘉賓的車停泊得比較集中,零星幾輛還沒離場。
春滿沒敢直接在停車場坐趙華致的車,發消息讓他停在另一個門。
春滿悄無聲息地避開人坐上他的車,關上車門系安全帶時,注意到駕駛座上的人彎着嘴角小聲嗤笑了一聲。
春滿眼神疑惑,正要發問。只見趙華致盯着車子前方,出聲:“那人是不是佟向琴?”
春滿連擡頭确認的時間都沒有,條件反射般往下一彎腰。後知後覺自己的反應太過激烈,春滿複而掩耳盜鈴地伸出手,蹭了蹭自己的鞋面,慢吞吞起身。
“鞋子髒了,我擦一下。”
趙華致眼眸寧靜,深沉得讓人捉摸不透,半晌,他說:“春滿,我們不是在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