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放下

放下

李墨醒來時頭痛欲裂,他緩了緩,慢慢起身,然後對上了一雙眼睛。

李墨眨了眨眼,看着聞煜明眼周淡淡的青色,下意識地說道:“你……”

他剛說了一個字,就收到了聞煜明的眼刀。

聞煜明豎起一根手指給他比了個“噓”的動作。

李墨這才發現,聞煜明身上裹着被子,身前鼓鼓囊囊的,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只露出個黑色的後腦勺。

聞煜明低下頭摸了摸那腦袋,腦袋往他懷裏蹭蹭,聞煜明又伸手隔着被子輕輕拍了拍。

那團“東西”便又陷入了沉眠。

聞煜明輕輕地把懷裏的人放在榻上,把被子給他蓋好,然後站起身想給李墨使個眼色,卻見李墨的眼睛裏飽含淚水。

聞煜明:?

李墨一手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一手給聞煜明指了個方向——那是偏殿的方向。

兩個人走到偏殿,李墨喚來侍從上了壺茶水和糕點,帶着些哽咽地說道:“晚上沒睡好吧,來吃點東西,養神的。”

聞煜明拿糕點的手頓了下,問:“你哭什麽?”

“太像了,”李墨看着他的目光中帶着懷念,“太像了。”

聞煜明莫名感覺到一陣雞皮疙瘩:“像?”

“太像我娘親了,”李墨捂着嘴說道,“小時候我娘親就是這麽哄我睡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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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塊糕點砸了過去,正中李墨的腦門,砸得李墨“哎呦”一聲。

“不過,我說真的,”李墨把腦門的糕點渣滓拍下去,壓低聲音道,“你和沈黎,你……是喜歡他對吧?不是母子……啊呸,不是那種什麽純潔的兄弟之情吧?你倆真龍陽斷袖嗎?”

他可沒見哪個男的能對另一個成年男的寵溺成那樣,尤其是聞煜明這麽冷心冷情的,這種關懷程度早就超出了朋友兄弟的界限。

再說了,李墨自己就是聞煜明從小的異姓兄弟,他換位思考了一下,要是聞煜明那麽對他……

噫……光是想想就覺得有一種微妙的惡心感。

聞煜明看向他:“你很閑嗎?”

“不是,”李墨正色道,“你要是喜歡沈黎,那就得表白啊,我看沈黎這小孩也不是對你無意,早日兩情相悅早好,可別到後來……”

他的話卡住,深深地嘆氣。

“別到後來什麽?沒來得及表白被別人捷足先登?那你就還是沒明白,”聞煜明手指輕輕叩了叩桌面,“就算是青梅竹馬,如果對你沒那心思,相伴時間再長也只會催生出友情最多親情,如果有那心思,那就不會半途被別人勾走。情愛這種事,是你的就是你的,哪怕千難萬難最後也是你的,不是你的就算用萬般手段強求也得不來。”

這話說完,李墨苦笑了一下:“說這話,你可真不怕将來打嘴。”

聞煜明淡淡道:“我相信沈黎。”

李墨是真不明白:“那我就搞不懂了,你相信他喜歡你,你也喜歡他,那還在等什麽呢?”

聞煜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他相信沈黎喜歡自己,可他不相信……

“再等等。”他說。

李墨還想開口問什麽,卻聽到了一陣拖沓的腳步聲,接着沈黎揉着眼睛出現在門口。

沈黎打了個哈欠,走到聞煜明身邊,趴在他的肩膀上伸手去夠桌子上的糕點:“子禮哥哥,你們聊什麽呢?”

聞煜明伸手把糕點的盤子端過來,給沈黎挑了一塊合他口味的喂進嘴裏,回道:“在聊他要是聽我的早幾年培養點自己朝中的勢力,我和你也不用大半夜的連走都不敢走生怕他嘴裏再蹦出來什麽驚世駭俗的話被有心人聽去了。”

昨天晚上李墨實在是語出驚人爆出來了一堆成陽的王室密辛,到後來他自己睡死過去,聞煜明和沈黎也不敢離開,生怕到時候侍從進來伺候的時候李墨又禿嚕出什麽秘聞來。

現在的成陽宮廷已經不像是李墨娘親去世前那般單純了,不,或者說那時候就已經不單純了,只是那會兒還是獨生子的李墨并沒有意識到。

“話不能這麽說,李少君确實前期一直沒有好的時機,”沈黎一邊嚼着糕點一邊分析道,“之前沒有二少主的時候,李少君若是暗自培養自己的勢力,那勢必會引起本就忌憚季家的君王反感,但若現在開始培養,也會被質疑是否是二少主的存在影響了少君對君主的忠心。”

李墨幽幽嘆了口氣,現在這個局面對他來說真的就是死局。

“但是,”沈黎又喝了一口聞煜明遞來的茶,解了糕點的膩,“既然你昨晚說君王病重,時日無多,那按照正常的流程來說,應該會一點一點過度一些權力給後繼者,他很顯然沒有給你,那麽,給二少主了嗎?”

這話讓李墨的神色一凝,他仔細考慮了一下,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不是“有”或者“沒有”,而是“不知道”。

“所以說,”沈黎若有所思,“是有交給二少主的表象,但細看又沒有交給他實際的什麽權力,對嗎?”

李墨點頭。

沈黎想起來昨天見到的二少主主持宮宴,那些絡繹不絕地來和他打招呼和告別的朝廷官員。

他又問道:“方便告知,你父君得的是什麽病嗎?”

李墨看了聞煜明一眼:“你沒聽到風聲嗎?”

聞煜明端起剛才給沈黎喂水的茶盞自己抿了一口茶水,說道:“越澧在外的探子在我登位的時候就逐年撤回了,第一年撤回的就是成陽的。”

各國之間互相都有探子,越澧和成陽畢竟是鄰國,交情再好,那也非同國,交好的同時有着一定的警惕再正常不過。

李墨聞言卻搖了搖頭:“你這真是要偏安一隅了。”

越澧是僅次于玉華的第二大國,玉華在各國都有探子,野心勃勃,時刻準備往他國朝臣中插手,而越澧背靠越山,接壤的風禹、良懷都是小國,不足為懼,而成陽和越澧交好,要是沒有稱霸天下的野心,似乎确實沒有往別國派探子的需要。

但聞煜明此番言論,也算是做了一個表态,他并不打算插手成陽的事——以越澧君主的身份。

李墨也聽明白了,他感嘆完後,說了一個病名。

沈黎知道這病,這病确實看起來和過度勞累一般,但也确實會在一兩年後就病故,且無藥可醫。

并且,這病很難通過“望”來确診。

可以說,除了給君主把脈的,誰也不知道這病到底是真是假。

“所以,現在就很耐人尋味了,”沈黎提醒道,“若是有什麽勢力在這段期間蠢蠢欲動,那就是君王一網打盡的好時機。”

他這話說完,李墨若有所思。

聞煜明則淡然地說了一句:“萬事小心,越澧永遠有你一席之地。”

當年他落難之時,是李洵幫了他一把,不論是不是看在他母親的份上,論跡不論心,這恩情他得認。

但李墨是他的發小,面對這種家務事,聞煜明能做的只有給他托個底。

“唉,算啦,”李墨站起身,笑着說道,“既然你不打算插手,那今天我帶你們去轉轉吧,子禮你也很久沒來成陽了,一起逛逛。”

知道聞煜明不打算插手後,李墨似乎卸下了什麽包袱一般,他沒帶随從,自己穿着一身便服帶着沈黎和聞煜明在城裏轉悠,給沈黎指路看那新開鑿的河道,那河道很長,走北向一直延伸到城外。

“我記得三年前你問過我有關另開河道分流澧水的事,”聞煜明說道,“那時候你就是想修這個吧?”

“是,”李墨靠在橋上,看着從澧水改道出去的河道,“這新河道是一直通向良懷的,風禹總拿瀾河要挾他們,所以良懷君主私下聯系了我,澧水近些年總是泛濫,河道原本就要拓寬,他們願意割讓一些利益來求澧水引入,我便向父君提了這建議。”

沈黎看向不遠處,嘆息:“但現在看來,更像是為別人做了嫁衣。”

李勤和女扮男裝的季婉在河道旁,季婉在給修河道的勞工分熱湯,民衆和工人們高高興興地給二少主謝恩,季婉擡眸看着李勤,兩人相視而笑,好一對璧人。

周圍的人也在贊嘆,說二少主聰穎又慈悲,能想出這開鑿河道利百姓的點子。

“算啦,這些都是虛名,”李墨釋然地笑了笑,“他能做好的話,成陽交給他也行的。”

沈黎挑眉問道:“那你呢?”

“仗劍走天涯,”李墨拉着橋旁長了嫩芽的柳枝,在空中“唰唰唰”幾下後放開,柳枝便在空中蕩起來,他則豪情萬丈,“當個江湖俠客!”

看李墨這個樣子,沈黎便想,子禮哥哥不準備插手這件事到底是因為在李墨李洵父子之間兩難,還是說也覺得李墨不應該被拘在這宮牆之內呢?

“不過,”李墨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我還有個忙需要你們幫一下。”

沈黎好奇道:“什麽?”

李墨沒有直說,而是帶着他們下了橋,七拐八拐地拐到一處較為偏僻的府邸,沈黎看着那牌匾上的字有些驚訝。

李墨上前輕輕叩門,門從裏面打開,裏面的人看到李墨先是叫了聲“少君”,接着便越過肩頭看到了他身後的兩人。

那人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沈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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