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用所有吹向無盡深遠的風

第16章 用所有吹向無盡深遠的風

事情看來已經發生了好一會,否則人群不會已經圍聚得讓溫向燭找不到空檔進去。

“你好,請問這裏發生什麽事了?”他無奈之下,找了最外層的一個路人問道。

“哦,我也是聽前面的人說的。這個擺攤的女人是個剛從監獄裏出來的殺人犯,現在被受害者家屬找上門了,砸了她的攤子。”中年男人興致很足,還順帶着“啧”了兩聲。

“聽說水果滾了一地,全爛了。”他繼而評價道:“要我說,這麽一個殺人犯,以後誰還敢來買她東西,砸了正好。”

從這敘述來看,果然是姜女士無疑了。而這受害者家屬,除了那無恥的溫建明之外,還能有誰?

姜女士昨天剛摔傷了腿,今天又被找茬,保不齊又會受什麽傷。

溫向燭心下雖急,但幾次想要進去都無果後,只能停在原地。

“有人受傷嗎?”他退而求其次地繼續打探道。

“受傷倒沒有,否則救護車不早來了,還有什麽熱鬧能看?”中年男人側過頭看了他一眼。

“那有人報警了嗎?”他暫且安心了一些,随即稍微提升了音量繼續問道。

果不其然,附近的幾個路人都回過頭來。

“報什麽警,一個殺人犯被砸攤子,那不是應當的嗎?”

“就是,我昨天下午還在這個攤上買過水果呢,那女人看着挺面善的,誰能想到是剛坐過牢出來的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聽鬧事的那人說,她捅了丈夫十多刀。天吶,還真是最毒婦人心。”

“睡在一張床上的她都下得去手,萬一哪天看路人不爽了,傷及無辜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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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也不算老,殺了人怎麽還能這麽快就出來?”

一句句自以為是的評價宛如刀尖一般刺向溫向燭。

原以為一切悲慘的事情都會在那個男人死去後徹底結束,卻不曾想過,他帶來的陰影或許溫向燭這輩子都無法擺脫。

溫向燭更無法想象,姜女士作為一個最大的受害者,聽到這些話會是什麽感受。

即便手都有些發顫,他還是動作迅速地撥通了報警電話。

嘟聲響起後,暫時還沒有接通。

剛剛說話的幾個人依舊沒有停下讨論,言辭難聽到溫向燭實在沒辦法再聽下去。

“她是防衛過當才坐牢的,所以只判了七年。”溫向燭開口為那幾人面露疑惑的人解答。

“你怎麽知道的?你不是剛來嗎?”有人立即問道。

“我當然知道,因為我是她兒子。”溫向燭盡可能維持鎮靜地回答完,報警電話也接通了。

在幾個人震驚的視線中,他轉身走遠了幾步,稍稍到了沒那麽吵鬧的地方。

“對,是花城路西街口這裏有人鬧事,現在已經圍聚了很多人……”

打完電話後,他才回到剛剛站着的地方。

幾個聊天的路人看他的眼神明顯都變了,一時也不敢再大聲說什麽。

“可以讓我進去嗎?”溫向燭索性這麽問道。

幾個人自發挪開了身位,放他向裏走。

裏面還圍着幾層人,但溫向燭已經能聽到溫建明罵罵咧咧的聲音了。

溫建明多半已經辱罵完姜女士了,所以話鋒突然一轉,開始罵起了溫向燭。

無非就是罵他是個喪良心的兒子,十七歲就當幫兇,眼睜睜地看着殺人犯把親爹給殺了。

溫向燭聽過一次,現在聽見,心底也沒有多大的波瀾了。

他拍了拍前面人的背,打算繼續借個道往裏走,沒想到耳邊突然響起了姜女士回擊的話語聲。

“我跟你說溫建明,你哥哥那個黑心鬼,我早就想殺死他了!”

溫向燭一愣,不知道姜女士為什麽突然說起了這樣過激的話。

果不其然,前面的路人立即又開始讨論起來。

“天吶,這種人還能放出來,法官到底是怎麽判的啊?”

“你注意到了嗎,她之前一直沒反擊,現在罵到她兒子了才有反應的。”

“這種人的兒子,能是什麽好東西?”

“你好,我就是她兒子,”溫向燭臉色很不太好,“借過一下。”

這些人反應與剛剛那幾個如出一轍,或許是有些當着人面說了壞話的心虛感,紛紛讓出了道來。

“不光我是英雄,我兒子也是英雄。”姜女士的回擊顯然并沒有結束。

“他不只家暴我二十多年,還家暴了我兒子十多年。小燭從兩三歲的時候就趴在我身上,阻止他爸爸打我。才那麽一點點大的孩子,就知道保護我了……”

說到這裏,姜女士的聲音有些發顫,似乎是有了哭腔。

“我們小燭那麽善良乖巧的一個孩子,你哥哥那個惡鬼放過他了嗎?他一直到十七歲,身上的傷口都經常是一塊好了,一塊又添上去,三十多度的大夏天他都不敢穿短袖。”

“那個惡鬼拿着刀說要砍我們母子兩的時候,怎麽沒人來同情我們?現在他死了,反倒成了可憐的那個了?”

“我一共砍了他十三刀,每一刀我都不後悔,如果能重來,我只會在他第一次打小燭的時候,就拿刀砍死他!別說坐一輩子牢,哪怕被槍斃我都願意!”

溫向燭聽得鼻頭發酸,知道自己大概又要掉眼淚了。

姜女士字字句句都是在心疼他遭受的折磨,可她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

中途她不是沒有反抗過,但溫向燭的爺爺就是在小縣城警局當的局長。

報警沒用,逃跑也沒用。

因為一旦逃跑,溫建國就會拿刀去傷害溫向燭的外公外婆。

“媽。”他突然出聲,将姜女士的注意力全都轉移了過來。

姜女士頭發亂糟糟的,身上也沾到了不少汁水。

這片地上,紅的綠的黃的,各色水果都有,全都無一例外的壞得徹底。

不少甚至被路人踩到,變成了黑乎乎的爛泥。

姜女士看到兒子的第一反應,不是有靠山出現而松了口氣。

而是分明腿腳不利索,還快步跑了過來,面上掩藏不住埋怨,“你非要跑出來幹什麽,媽這麽丢人,別影響到你……”

“什麽丢人?媽,不是你說的嗎,我們都是英雄。”溫向燭抹了抹淚,牽住姜女士的手,擔憂的情緒在這一刻反倒平複下來了。

即便被這麽多路人盯着,即便不知道他們在背後會怎麽說。

甚至溫向燭心底清楚,這次恐怕沒人能阻止他們将錄制的視頻放到網上去。

但牽住姜女士的這一刻,他由衷感受到,即使發生再多的事情,他都永遠不會是孤身一人。

“媽,你別怕,我剛剛已經報過警了。”

“警察?”姜女士的神情有些瑟縮,似乎是對警察産生了恐懼的心理。

“沒事的,我們沒做錯事,該害怕的不是我們。”溫向燭安慰她。

一旁溫建明以及他帶來的幾個人看得不耐煩了,又張口打算混淆是非起來。

但警車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了能聽見的範圍內,打斷了他的思緒。

“你報警了?”他面色愠怒地看向溫向燭。

“你來砸攤子的時候,沒想過後續要怎麽面對警察嗎?”溫向燭掃了他一眼。

“你……”溫建明說不出什麽話來,轉過頭去看了兩眼,似乎是打算帶着人先跑了。

但圍觀的人群在此刻發揮了作用,讓他找不到能出去的縫隙。

“有什麽好看的,都給我讓開。”他朝着路人吼出聲。

路人不想惹事,紛紛讓出條道來,結果方便了剛到的警察,迎面對上了溫建明。

“是誰在鬧事?”為首的一個女警,面色頗為嚴肅,自帶的威嚴氣場吓得溫建明連退兩步。

“沒人鬧事,她殺了我哥,我砸她攤子是應該的!”溫建明還嘴硬着。

女警看到街道中央的一片狼藉後,掃了他一眼,“不管你是出于什麽目的,都已經妨礙到治安了。”

“小李,帶他們回趟警局。”女警轉頭吩咐下屬。

溫建明恨恨地瞪了溫向燭一眼。

十分鐘後的警局裏。

溫向燭拿出上一次特意要來的監控視頻放給女警看。

早在事發的當天,溫向燭就意識到,這樣的事情或許不會只發生一次。

沒想到,這麽快就派上用場了。

女警了解完事情的經過,已經辨識清這件事情是誰的問題。

“上次只是口頭教育,這次涉及到破壞他人財物,影響公共治安,他會被我們拘留十天的,并且在賠付你們的損失之外,還會有相應的罰款。”

溫向燭聽到這個預料之中的解決方案後,點了點頭回應道:“謝謝您。”

“憑什麽?”溫建明這個書沒念過幾天的文盲立即覺得不公平,“她可是殺人犯!我就砸了她一個攤子而已,憑什麽拘留我?”

女警掃了他一眼,轉而示意下屬去給他做必要的教育工作。

随即告訴溫向燭:“你們可以走了。”

回家的路上,溫向燭一直沉默着沒說話。

姜女士看他一眼,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麽,“寶,溫建明他之前就來騷擾過你了?”

“媽你不用擔心,他沒影響到我什麽。”溫向燭回應道。

“那我看你愁容滿面的,是在想什麽?”

溫向燭不知道怎麽解釋他在想什麽。

因為他在想,秦憐心實在是太過分,拿這樣的事來威脅他。

那麽,就算他現在主動從季清淮身邊辭職又怎麽樣?

不可逆的傷害已經構成了,這時候他屈服,豈不是太不公平?

“不用擔心我。”溫向燭笑了笑說道。

他的心底已經想好了應對的方式。

以自己的能力,的确對抗不了秦憐心這樣的有錢人,但季清淮可以啊。

“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問你。”溫向燭突然開口道。

“什麽事?”姜女士問。

“為什麽我總是想不起十歲之前的事情?”溫向燭神情疑惑。

“你十二歲的時候,我們還住在原來的家裏,那附近有片山林。有一天你出門去玩,正巧碰上了山火。

幸好你逃出來了,但嗆了煙,回家又被那個惡鬼打了一頓,就發了高燒,生了一場大病。從那之後,你就不太記得之前的事情了。

我記得當時山裏不只有你一個孩子,好像還有另外兩個人,但他們很快就被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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