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所有的時鐘都欺騙我們
第18章 所有的時鐘都欺騙我們
夜晚七點。
陸今也坐在窗邊，目不轉睛地看着外面的街道。
他下了班正好開車過來了，所以身上還穿着襯衫，與上一次相比要多了幾分成熟感。
約定的時間并沒有到，他安靜等待着，面上沒有露出半分不耐煩。
直到步履匆匆的溫向燭出現在他的視線中，他的笑意才更明顯。
“抱歉，明明是我請客，卻要你等我。”溫向燭将包放下後，在他對面落了座。
他的視線一直追随着，自然不會錯過溫向燭頭頂淩亂了的碎發。
陸今也伸出手，很自然地替他理了理飛揚的發絲，“沒關系，約定的時間還沒到，是我來早了。”
溫向燭擡眼看他，露出略帶窘迫的神色，“我頭發亂了嗎？”
“這麽急幹什麽？”陸今也笑笑，反問他。
“沒辦法，本來這兩天事情不多，我以為不用加班，結果臨下班了上司突然找我辦事。”溫向燭嘆口氣，拿起桌上的水杯，因為水溫不低，所以只能小口小口地喝着。
陸今也的視線直勾勾地黏在他身上，只覺得他這個舉動很可愛。
“換眼鏡了嗎？”陸今也開口問道。
溫向燭這才擡起頭，眼神有些懵，“看上去很不一樣嗎？”
“不一樣，但都好看。”
Advertisement
在他眼中，似乎兩幅眼鏡都有各自的特色。
總歸，是戴着眼鏡的人足夠特別罷了。
陸今也眼神裏的欣賞實在是太明顯，導致溫向燭與他對視的時候無法忽略這一點。
他低下頭，睫毛顫了兩下，開始假裝看菜單，還體貼地問：“你有什麽忌口嗎？”
“我沒有。”陸今也應道，掃了一眼菜單，點了幾道菜後又開口：“但我記得你好像不喜歡吃木耳、莴苣和芹菜對吧？”
溫向燭忍不住看他，“你怎麽這麽清楚？”
“觀棋很愛念叨你，說得多了我也就記得了。”
“她連我不愛吃什麽都說？”溫向燭瞪大眼睛，似乎不太理解。
“抱歉，是因為我想知道，她才會跟我聊很多你的事情。”他難得不敢同溫向燭對視，語氣裏甚至帶着些隐隐的緊張。
“我記得……我們之前也沒見過幾面啊？”溫向燭将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
“是你沒見過我，可我卻見過你很多次。”陸今也的聲音放輕了些，順着他的問話交代道。
畢竟大家都是成年人，各自帶着什麽樣的心思，其實一眼就能看清。
更何況，喜歡對方這件事就算陸今也想藏也藏不住。
“可我真的沒什麽印象……”溫向燭被這句話說得更懵了。
陸今也擡頭看了他一眼，瞥見他圓圓的眼睛裏寫滿困惑，耳朵慢慢開始泛了紅。
“其實觀棋找你出去寫作業的那家書店，我經常會去，只不過座位很偏，所以連她都沒發現過我。”
“而每個晴朗的周日，你都會來。”
“你不喜歡草莓味的東西，所以每次觀棋帶草莓味的牛奶給你，你都會拒絕，但香蕉味的就不會。觀棋這個笨蛋一直沒發現，所以每次在她準備出門和你一起寫作業之前，我都會拿給她兩罐香蕉牛奶。”
“難怪後來她一直沒有帶過草莓牛奶……”溫向燭後知後覺。
“你想買的，書店沒有的書，我會去別的地方買來，再讓老板擺上貨架的，結果有好幾次你都沒有發現，我也沒有勇氣告訴過你。”
“一開始是不想被觀棋發現我也在這，後來是發現自己喜歡上你，就更不敢靠近你了。”
“……”
在得知自認為最糟糕的一段時間裏，卻還有一個人默默地關心着自己，欣賞着自己，說不觸動那是假的。
溫向燭看着他的眼睛沒說話，輕易就可以檢驗出他是否真心。
“抱歉。”陸今也卻沒由來地慌了神，“其實我一開始也想過，如果告訴你，或許會讓你感到不舒服……”
分明在前不久的第一次碰面時，他都裝得足夠從容，此刻的情緒卻又無從掩藏了起來。
“沒有。”溫向燭的聲音有些悶，“那是我很艱難的一段時間，我一度以為自己很狼狽，沒想到你卻……注意到了我。”
“怎麽會？”陸今也略帶急切地打斷他，“我只記得你當初坐在陽光下認真學習的樣子。因為你，讓我盼望每個周末都是晴天，甚至到現在都會這麽想。”
觀棋雖然後來與他說過很多有關溫向燭的事情，但唯獨與家裏有關的，卻從沒有談過半分。
所以陸今也無從得知他這份悲觀源于哪裏。
“對不起。”
或許是因為無法回應他這份珍貴的感情，或許是發現曾經的自己被欣賞而感到驚喜，溫向燭的鼻尖慢慢泛了紅。
“上一次我感受到了你對我的特別，所以今天正想要和你說清楚，因為我也這樣喜歡着一個人……”
“我大概能看出一點，是你的上司對吧？”陸今也聽到他這麽說，神情反而變平和了，“這只是我自己的感情而已，哪有要你說對不起的道理。”
“這麽明顯嗎？”溫向燭的眼淚要落不落的，微微張唇錯愕地看他。
“你這麽問的話……的确挺明顯的。”陸今也無奈地笑了一聲，随即抽了張紙遞給他，“怎麽這麽容易掉眼淚？”
“我……淚失禁體質。”溫向燭接過紙巾，有些不大好意思地解釋道。
“奇怪。”陸今也語氣疑惑，“以前你在書店門口被人撞了摔傷過一次，看着很嚴重，卻也沒見你哭。”
溫向燭跟着回憶起這件事。
其實他挺耐疼的，因為十七歲之前身上的淤青向來不少，所以也習慣了。
但他現在并不想解釋，轉而又問道：“為什麽會很明顯？”
“大概是因為你下意識的關心吧。”
菜上了七七八八，陸今也低頭拿起筷子，“雖然沒看懂你們的關系，但他對你的占有欲似乎很強。”
“占有欲？”溫向燭本人毫無意識，“有嗎？”
“沒回頭看到他之前，我就感覺自己的後背被盯穿了。”陸今也語氣輕松地回答。
這一頓飯吃得還算平和。
陸今也大約早就預想過這個結果，所以情緒也沒有很低落。
只是準備起身離開前，他忍不住問了一句：“如果當時我主動靠近你了，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答案呢？”
溫向燭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其實他們的境地幾乎沒差，都是對于曾經暗戀的對象念念不忘。
只不過溫向燭陰差陽錯地與季清淮更近了一步，雖然心底也不清楚這算幸運，還是不幸。
但錯過的時光終究是錯過的，溫向燭無法判斷當時的自己會如何作想，就給不出答案來。
“其實你願意和我見這兩次面，我已經很開心了。”陸今也自己也不想知道了，視線不知道看向了哪裏，又莫名轉回溫向燭的身上，“走之前，我再幫你一下吧？”
“幫我？”溫向燭不明所以。
陸今也一把将他抱進懷裏，湊近他耳邊低語：“你不是想知道他喜不喜歡你嗎？”
溫向燭乖乖的不動，“你看到他了？他來了？”
“是啊，在你身後。”
陸今也抱完後，和他輕聲說了句“再見”，就利落地走了。
相反，得知季清淮真的跟來後，溫向燭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停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麽進行下一步動作。
還沒等他思考完，手腕突然被身後一道力量攥緊。
他也借力轉過身，看到季清淮明顯不悅的神情，驚呼道：“季總，您……”
話還未說完，季清淮對他那敬稱就像是過敏了一般，“不準用‘您’。”
“哦……”溫向燭下意識應聲，“你要帶我去哪？”
季清淮沒有回答，拉着他塞進了車裏。
駕駛位上的孫叔看到這個情況，立即拉開車門下車，“少爺，等我上個廁所再回來。”
随即，密閉昏暗的空間裏只剩下兩個人。
“你太用力了。”溫向燭抽回自己的手，忍不住控訴道。
“還特意換了眼鏡出來見他，你們是什麽關系，好到可以擁抱了嗎？”季清淮環着胳膊，音調冷冰冰的。
“這不是我的私事嗎……”溫向燭假裝不明白。
“你不可以抱他，你身上會沾上他的味道，我不喜歡。”季清淮很誠實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雖然聽着別扭。
“是嗎？”溫向燭擡起胳膊聞了一口，“也不是香水味，所以沒關系吧？”
“你……”季清淮轉過頭看他，似乎被氣笑，“我讨厭你身上有別人的味道，你不明白嗎？”
“為什麽？”溫向燭又問，“是你再三強調，讓我不要愛上你。現在我和別人接觸試試，不是正合你的心意麽？”
季清淮借着車內的燈光，看向他的眼睛，莫名問道：“哭過了？”
“你怎麽看出來……”溫向燭氣勢弱了幾分。
“為什麽哭？你這麽喜歡他，還會因為他哭？”季清淮伸手擦他臉上根本不存在的淚痕。
真是笨死了。
溫向燭莫名鼻子一酸。
“委屈了？”沒想到季清淮不僅能發現他要掉眼淚的前兆，甚至還能辨認出他此刻的情緒來。
“你喝醉了酒，跑到我家來發酒瘋讓我別躲着你。結果親了我一口之後，你自己開始躲着我，現在又要管我和誰見面，喜歡誰，憑什麽？我給你治病又沒收錢。”
說到後半句，他的哭腔愈發明顯。
“我親了你？”季清淮顯然不清楚這回事，“我躲着你是因為想起在你家的那天晚上，你哭着說不想圍着我轉……”
“我是你的助理，你這樣躲着我，我怎麽幹活？”溫向燭也氣笑了，“那你怎麽想不起後面的事情？而且現在又跟來找我幹什麽？”
“冷靜了兩天，我想清楚了。”季清淮解釋道，“我的确很在意你，一想到你和別人單獨見面，我就……很嫉妒。”
他一邊說話，一邊用指腹替溫向燭擦淚。
溫向燭心頭一動，視線下移到他的嘴唇，精準無誤地親了上去。
是清醒的，夜晚八點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