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來自京城的糕點 蜜浮酥柰花、雲片糕、……
第36章 來自京城的糕點 蜜浮酥柰花、雲片糕、……
喬檀點了下頭:“知道。”
亓宴微訝:“你知道?那我是誰?”
“你是雷鋒。”喬檀肅道。
亓宴:“……”
他明知不該和一個喝醉的人, 尤其是一個喝醉的姑娘計較,但還是告訴她:“我不是雷鋒,你認錯人了。”
喬檀怔怔看他, 看着看着又睡着了。
水靈靈的杏眸一閉上, 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
她睡得并不安穩,纖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 似是兩片随時都要展開的翅羽, 水潤的唇瓣張張合合, 時不時吐出一兩句呓語, 聽起來朦朦胧胧的。
“五餅!”
“幺雞!”
“胡了!”
亓宴:“???”
他不解地看着喬檀, 越看越不解,自顧自一笑站了起來,從懷裏掏出一淺綠色, 巴掌大小的藥罐放在了草席上。
仿佛有所感應, 睡得雲裏霧裏的喬檀忽然動了動, 袖子随着她的動作微微卷起, 剛好露出了左臂上那條殷紅色的疤。
亓宴掃了那道疤一眼,替喬檀蓋上被子, 足下無聲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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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 海枯石爛,再次睜開眼睛時, 太陽都快落山了。
喬檀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破舊不堪的屋頂, 好一會兒才成功喚醒了四肢, 掙紮着便要坐起來。
“呀, 檀兒姐,你醒了?”
小甜端着一碗面湯匆匆而入,一看喬檀醒了過來, 甚是激動道:“怎麽樣?還難受嗎?”
喬檀認真品了品,感覺還行。
身上有勁,胃裏不難受,就是腦袋瓜子疼得厲害,像是被人用鐵錘錘了一頓。
“我睡了多久?”喬檀道,“吐了嗎?”
“睡了有兩個時辰了,沒吐,就是老動來動去的,像身子上長了虱子。”小甜吹了吹碗裏的熱氣,将面湯遞給喬檀,“正好醒來了,快吃吧,我娘才做的,她說吃了胃裏會好受些,還交待你今日不必做晚食了,小櫻小松都在我們家呢,一會兒就開飯。”
“小櫻小松在你家裏呢?”喬檀接過熱氣騰騰的湯面,心有餘悸地問,“他們倆沒看到我這幅德行吧?”
“沒有!”小甜一揮手,笑着道,“我娘帶他們回來後,一看你喝多了,二話不說就把他們帶到我家去了,讓我留下來照顧你。”
謝天謝地。
喬檀暗暗長出一口氣,心道,還好沒有被喬櫻喬松看到她這副糗樣。
便放下心,美滋滋地抿了一口熱湯面,邊喝邊懊惱,十分後悔在沒有了解原身酒量的前提下貿然喝酒這個行為,畢竟對女子而來,喝醉了是一件很危險的事,萬一遇上小流……
等等!
她是不遇到小流氓來着?
小甜送來的這碗熱湯面不僅暖和了喬檀的胃還洗清了她腦袋裏的漿糊,她冷不丁想起來離開高村正家後發生的事,便趕緊問小甜:“咱們遇到孫元了是不是?”
小甜點點頭:“對呀。”
喬檀倒吸一口涼氣,在腦海中迅速回憶:“後來、後來……”
一藍一黑兩道身影慢慢浮現在她眼簾:“後來,是……”
“是王大哥和雷大哥救了咱們呀!他們來給咱們送點心,正好遇上了孫元那個壞小子,狠狠教訓了他一頓呢!”
喬檀傻在原地。
沒丢人?
她丢人丢大了好嗎?
恨不得扒開個地縫鑽進去的喬檀繼續努力回憶,奈何回憶斷斷續續,她只能想起一些詭異的片段,卻無法将他們拼接成一副完美的圖畫,便只能接着問小甜:“我醉酒後沒做出什麽怪異的舉動吧?”
“沒有!”小甜替喬檀回憶道,“你就是喝多了嘛,臉紅紅的,眼睛也不太好使了。回家後就一直睡,哦,對了,你好像還做了個夢。”
“夢?”喬檀問,“什麽夢?”
小甜長長地“嗯”了一聲,仰起臉認真描述:“夢裏的你抓了只雞,把雞炖糊了。”
喬檀:“……”
“我在夢裏炖了只雞,還糊了?”
“嗯。”小甜一臉篤定,“那是只幺雞!你還烤了五張餅,我聽你喊五餅來着。”
喬檀陷入呆滞,五秒鐘後擡起手,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冷汗。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喝醉了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記得你醉酒的樣子,還幫你回憶。
懷着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喬檀道:“還有呢?”
小甜摳了摳下巴:“別的沒什麽了吧……哎呀,你別想了,反正就是個夢嘛,沒什麽大不了的!你快來嘗嘗王大哥和雷大哥送來的點心,可好吃了!”
“雷大哥?”心情異常複雜的喬檀再次陷入呆滞。
雷大哥又是哪位?
“啊?怎麽啦?”小甜俏皮道,“你不是管那個樣貌俊俏的大哥叫雷鋒嘛?那不就是雷大哥喽!”
喬檀:“……”
眼看得喬檀雙眼發直,整個人好似靈魂出竅了一般,坐在床上不喜不悲,四大皆空,小甜很是疑惑:“檀兒姐,你到底怎麽啦?怎麽你看上去一點也不開心呢?你忘啦,你弟弟妹妹能去讀書啦,村裏還給你分了一片地,你也是有葡萄的人啦!”
喬檀眨眨酸脹的眼睛,到底在小甜的安慰聲中緩和了過來。
沒事,丢人就丢人吧。
反正已經這樣了。
便擠出一個心酸的微笑:“我沒事。”
“沒事就好。”小甜這才起身将六盒沉甸甸的點心抱了過來,一盒盒打開擺在喬檀的床上。
“這是兩個大哥送給咱們的點心,我一直等你醒過來一起吃呢,快嘗嘗吧。”
喬檀的注意力立刻被這六盒精美的點心吸引了過去。
正方形的木質點心盒,每盒一層,共九塊,盒子的邊沿部位貼着一張兩寸來長,兩指寬的紅紙條,紙條上寫着點心的名字。
“檀兒姐,這上面寫着什麽呀?”小甜迫不及待地問。
喬檀大致浏覽了一遍,一樣樣介紹:“這個像茉莉花的叫蜜浮酥柰花,這個是雲片糕,豌豆黃、松子百合酥、八珍糕、還有桂花糕。”
“這些點心的名字可真好聽啊!”小甜吞了吞口水,“看着也好吃。”
“肯定好吃!”喬檀盯着蜜浮酥柰花,“咱倆一種分吃一塊,先嘗嘗味道好不好?”
小甜瘋狂點頭。
喬檀立刻爬下床洗了洗手,小心翼翼捧了塊蜜浮酥柰花在掌心。
這道點心沉甸甸的,被制作的栩栩如生,宛若一朵茉莉花盛開在掌心上,每一片花瓣都瑩白如玉,雪潤細膩。
說是要分成兩半吃,可這麽美的點心到手,誰忍心毀掉啊。
兩人面面相觑,最後一人摘了一片花瓣,放在嘴裏慢慢品嘗了。
入口便是一股濃郁的奶酥和蜂蜜的味道,在齒間綻放,在舌尖融化,好似一團雪花融于大地,只留下一席甜而不膩的香氣。
“真好吃啊。”小甜兩眼水潤潤的,像是被好吃哭了,“怎麽會有這麽好吃的東西!”
喬檀點點頭,稱贊:“京城的東西果然不一般。”
說着又拿起一塊雲片糕,和小甜欣賞起來。
雲片糕糕如其名,雪白如雲,薄薄的一長片,裏面放着黑芝麻和核桃,質地滋潤細軟,散發着糯米的清香,瞧着味道就很不錯。
倆人一人一半的吃了,邊吃邊美滋滋地笑。
接着一鼓作氣,把剩下的幾樣點心都嘗了。
碗豆黃是由豌豆和糯米粉制成的,四四方方一小塊,黃橙橙的,顏色鮮豔,口感軟糯;松子百合酥顏色亮黃,形若一朵半開半合的百合花,外皮酥脆,層層壘疊,餡料松軟,鹹甜口味,像在吃牛舌餅。
八珍糕通體潤白,五瓣梅花造型玲珑可愛,味道較為清淡,雖然軟糯,卻很有嚼勁;桂花糕摸起來滑溜溜的,口感松軟香甜,有幹桂花和蜂蜜點綴其上,像在吃新鮮花蜜一樣。
六樣點心,樣樣好吃,樣樣叫人回味無窮。
吃過了甜點的喬檀心情大好,将點心分出去一半,讓小甜帶走給徐嬸他們嘗嘗。
小甜正在舔嘴角的點心渣,見喬檀遞了點心盒子過來,一雙紫葡萄似得眼睛立刻彎成了小月牙。
她接過點心盒,撫摸着點心盒上的纏枝紋刻花,啧啧稱贊:“點心好吃,這盒子也好看,每一個上面都刻着花呢,樣式還不一樣。感覺這盒子就值好些錢。”
又道:“真想把它們留到過年吃,就是怕放壞了,反而浪費。”
“等到過年,咱們也去京城買點心吃。”喬檀信心十足地道。
“沒錯!等咱們掙夠了錢,想買什麽吃就買什麽吃!”
“就是這個道理!”
小甜越想越開心,捧着點心盒沖着喬檀笑了好一會兒,這才樂呵呵地走了,走到一半回過頭來叮囑喬檀:“對了檀兒姐,雷大哥還給你留下了一盒藥膏呢!就在你枕頭邊放着,說是祛疤修痕用的,你記得用呀!”
正打着哈欠目送小甜離開的喬檀一愣:“藥膏?”
“對呀。”小甜沖着喬檀一努嘴,“那不就是嘛,你看。”
喬檀順着小甜的目光看了過去,果不其然發現了一個淺綠色的小藥罐。
她拿起小藥罐,腦中疑窦叢生:“給我的?”
“嗯哼。”小甜道,“你左胳膊上不是有道疤嘛。”
喬檀聽罷更加困惑了:“他怎麽知道我胳膊上有疤?他……”
一些不算久遠的畫面忽然在眼前閃過,喬檀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
她推着把子車差點追尾水牛的時候,确實在那位公子面前露出過胳膊上的疤痕。
他果然看見了。
只是沒想到,對方居然上了心,給了送了藥膏過來。
真是好心人啊!看來她那頓飯沒白做!
“檀兒姐,怎麽了?你想起什麽來了?”小甜望着兀自出神的喬檀,問。
“哦,沒什麽。”喬檀道,“我就是覺得,以後若有機會,咱們得好好謝謝人家。”
“好呀。”小甜道,“我也要學手藝,到時候給兩位大哥做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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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為小甜是在開玩笑,直到第二天看到小甜在自家院子裏揮舞鍋鏟的時候,喬檀才知道她不是說說而已。
此舉大大震驚了張四父子,并讓操勞半生的徐氏老淚縱橫,一個勁跟喬檀說小甜真是長大了,懂事了,不再好吃懶做,懂得幫她分擔家務,知道心疼父母了。
最重要的是,這才有個大人摸樣,學會了做飯,日後到了婆家婆婆和丈夫也滿意。
喬檀全程笑而不語。不管小甜學做飯的目的是什麽,總歸掌握一項生活技能不是壞事,以後想吃什麽自己動手就可以,不僅方便衛生,還能獲得滿滿的成就感。
随便在家裏吃了點東西後,喬檀跟着徐氏去了南山,認領了村裏劃給她的葡萄地。
葡萄地不大,約莫只有半畝,葡萄樹們一棵棵串聯成片,爬着藤,繞着枝,糾糾纏纏,密密麻麻。喬檀彎着腰在葡萄地裏走了一圈,看看這棵,摸摸那棵,感覺眼前的一樹樹,一枝枝都是寶。
不愧是麓平村的驕傲,紫葡萄小姐的漲勢那叫一個好,通體烏紫,圓潤如珠,飽滿鮮嫩,清甜多汁。那薄薄的皮一碰就能裂開似得,叫人愛不釋手!
喬檀按耐不住,到底在果農的眼皮子底下偷吃了一顆,啧啧啧,果然如想象中一樣好吃,一樣甜啊!
一顆怎麽夠吃!
就在她盤算着如何再偷吃一顆的時候,一看不下去的果農告訴她,果林外有專門賣葡萄的,大多是自然掉落,還沒壞的葡萄,價格很便宜,想吃就買回去吃。
喬檀大喜,加之手裏有錢,立刻買了兩桶回家。
到家後去了趟菜地,喂了喂喔喔,便和喬櫻喬松一起吃葡萄,沒一會兒三個人的手指便被葡萄皮染紫了。
“咱們村的葡萄可真好吃!每一顆都又大又甜。”腦袋頂頂着着兩顆小揪揪的喬櫻一邊剝葡萄皮一邊稱贊道。
“姐,你買來的葡萄珠珠太多了,吃不完怕是會壞。”喬松扒拉着裝葡萄的木桶,有些憂心忡忡地道。
吃葡萄吃撐了的喬檀将手裏最後一顆葡萄送進口中,品嘗着葡萄的清甜滑膩對喬松道:“沒關系,你一會兒往你徐嬸子家裏送一點,剩下的,姐拿來做葡萄酒。”
“葡萄酒?”小櫻好奇地問,“姐姐,葡萄酒是什麽東西呀?”
喬檀道:“就是一種美味的果酒,半個多月,大概二十天就能做成!到時候地裏種的菜也能熟一些,咱們炒了下酒吃!”
想到馬上就能吃到親手栽種的蔬菜,喬櫻開心無比,一個勁鼓掌:“好,好耶!”
喬檀也覺得好。
有了葡萄地,就等于有了固定的收入,雖然大部分收益都歸村子裏,但只要能有進項,她就願意付出。
她不會種地,更不會養護葡萄,也抽不出時間,便把這活交給了徐嬸兩口子,到時候和他們均攤收成,多了不嫌多,少了不嫌少,兩家和和氣氣,都開心。
思忖間,喬松已是往小甜家裏跑了一趟,并帶回來了兩個竹條編成的,四四方方帶着背帶,籠子似得物件,他興奮地朝喬檀炫耀:“姐,你看,徐嬸子給我們倆做的箧笥!”
“是嘛?”喬檀站起來走向喬松,将他手裏的箧笥看了又看,心道徐氏真是手巧,僅用竹條就能做出這麽結實實用的東西,只是不知用了多少功夫。
“真好,等義孰建好了,你們就能背着它去上學了。”
“嗯!”
喬松将箧笥摸了又摸,顯然喜歡得不得了,喬檀伸長脖子朝小甜家裏一看,扯着嗓門道:“徐嬸,謝謝呀!”
“客氣!”雖沒看見徐氏的人,但她渾厚的嗓音還是清清楚楚地傳到喬檀耳朵裏。
聲音漸漸消散在空氣中,不一會兒,小甜從矮牆圍上冒出頭來道:“檀兒姐,一會兒來我家吃飯呀!”
喬檀剛好沒做晚飯,剛想說行,小容哥的聲音随之傳出:“別來,難吃!要命!”
“難吃你別吃!”
小甜憤怒怒吼,不多時隔壁便傳出叮叮咣咣,雞飛狗跳打鬧聲。
喬檀習以為常,笑笑後轉身進了屋,做飯,睡覺,次日照常出攤。
一鍋炖受歡迎如舊,掙了八十多枚銅板的喬檀哼着小曲回家,開始做葡萄酒。
做葡萄酒的酒罐是她和小甜從早市上買來的,上寬下窄,渾圓敦實,土裏土氣,本是村裏人用來腌鹹菜的,但喬檀實在選不到合适的罐子,便勉強拿來用用。
把清洗幹淨,晾幹了水分的葡萄珠一股腦倒進罐子裏,不要太滿,留出一定的空間,用擀面杖搗碎葡萄,搗出葡萄汁液,放入冰糖,蓋上罐蓋密封發酵。
之後只需要翻動翻動,濾渣,沉澱,不到一個月就能喝了。
這一折騰就折騰到了正午,正想着進屋打個盹,起來做碗油潑面吃,許久不見的李嬸推開栅欄門走了進來,揚聲道:“喬丫頭,等等再進屋,我有事找你。”
喬檀聞言駐足,一見是李嬸來了,笑眯眯道:“李嬸來啦!咱們好久不見了,袁爺爺還好嗎?”
“我就是為着這事來的!”李嬸快步走到喬檀面前,道,“我公公用了你給的那個方子,病好多啦!這兩天不怎麽咳嗽了,人也有勁,又能做活啦!胃口也好了許多,鬧着又要吃大鍋菜吶!”
“是嗎?那真是太好啦。”
“這多虧了你呀!”李嬸說着說着話音一轉,道,“不過我公公病好了我就得繼續出攤了,那把子車……”
喬檀臉上的笑容一僵。
她恍然大悟,明白了李嬸來找她的目的:“哦哦,把子車好好的,我一會兒就給李嬸送回去,再把賬清了。”
“不急,不急。”李嬸道,“我公公為了謝謝你,給你做了個小禮物,我停在院子外啦,怕推到院子裏占地方。”
整個人被陰雲籠罩,陷入即将失去把子車,無法繼續賣一鍋炖的苦悶中的喬檀壓根沒聽清李嬸說什麽,只木讷地點頭:“哦,好好。”
“那我不耽誤你吃飯啦,我也得回去做飯吶,把子車我就自己個兒推回去啦,省得你再跑一趟!”
“行,都能李嬸的。”
喬檀乖乖點頭,送着李嬸走出院子,道:“把子車就在這邊停着呢,車轱辘下卡着塊大石頭,嬸子小心些……”
就在喬檀走出院子,想着幫李嬸挪走大石頭的時候,冷不防一愣,因為她發現把子車後面還有一輛把子車!
她院子外居然停着兩輛把子車!
不可能啊!她眼花了?喬檀揉了揉眼睛,複又将那兩輛把子車看了看,看來看去也是兩輛把子車,一前一後,一新一舊,一大一小。
還真就沒看錯!
就在喬檀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另一輛把子車從何而來的時候,李嬸拍了拍她的肩頭,道:“怎麽愣住啦?這就是我公公送你的小禮物,可還喜歡?”
小?禮?物???
這哪裏是小禮物啊!這簡直是從天而降的驚喜!
“這是袁爺爺給我做的?一輛把子車?”喬檀難以置信地道。
“沒錯。”李嬸子道,“他為了感謝你的藥方,知道你缺把子車,就給你做了一輛,你試試看趁不趁手,不趁手的地方都能改。”
喬檀怔怔地看着她的新把子車,激動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不過是個藥方,舉手之勞而已,哪就值得袁爺爺給我做輛新把子車呢?這也太破費了。”
“嗐,這沒什麽的。我公公本就是木匠,這些木匠活坐起來輕車就熟,他說過一陣也給我再做輛新的,這輛舊的劈了當劈柴用呢。”李嬸子笑着開解她道。
話雖這麽說,喬檀這心裏還是覺得受之有愧。
“真是謝謝袁爺爺了,等我去看望看望他老人家。”
“行!”李嬸子拉起舊把子車,“那你忙着,我先回家啦。”
“嬸子慢走。”
喬檀将李嬸子送出去好遠,直到李嬸實在不許她送了才折反回家,驢拉磨似得圍着她的新把子車轉起圈來!
車!新車!純手工獨家定制木質敞篷車,不費油,不費電,不是手動擋,不是自動擋,而是自力更生的手推檔!有了它,五個村子暢通無阻,有了它,想去哪擺攤就能去哪裏擺攤,有了它,秋來到莊子上掙大錢不是夢!
這就是她的夢中情車呀!
喬檀越看越喜歡,恨不得抱着把子車親上兩口,到底在鄰居們驚詫的目光的目光中忍下了,固定好車子回家做飯。
翌日,喬檀帶着三兩銀子和五斤紅薯粉,十顆雞蛋去了李嬸家,看望袁|木匠,奈何袁|木匠上大兒子家裏去了,叫她撲了個空。喬檀便把帶來的東西都交給了李嬸,李嬸說給她的分紅太多,如何也不肯要,喬檀好說歹說的勸了一回,這才收下了。
給了錢,喬檀這心裏才踏實許多,該出攤出攤,該掙錢掙錢,不知不覺中度過了夏日。
一進入農歷八月,一早一晚就涼了,從鎮子上買來的新衣服終于派上了用途,幹幹淨淨,板板正正地穿在了姊妹三人的身上。
這新衣服一上身呀,就是好看!
喬櫻喬松姐弟倆模樣本來就不差,又被她養胖了許多,外貌就更出挑了,一個個白白淨淨秀秀氣氣的,像是好人家出來的孩子,與初見面營養不良面黃肌瘦的小蘿蔔形象完全不同,喬檀越看越有成就感,生平頭一次感受到了養娃的樂趣。
于是沒過幾天,她又帶着兩個娃去了趟鎮上。
喬檀手裏闊綽了許多,自然不能虧待弟弟妹妹,便又一人裁了兩身衣裳,鞋子也各買了一雙,還買了兩床被,三把椅子,一個小門櫃,又找了泥瓦匠将院牆砌起來,徹底舍棄了四面漏風的竹栅欄。
終于,家裏的牆頭壘高了,菜地裏的蔬菜也成熟了,葡萄酒釀好了,義孰也要開學了。
這是喬檀最期待的事,開學當天,她和徐嬸小甜一起将小櫻小松送去了五路口小尖山,看着兩個孩子進了學堂才離開,一路上別提多開心了。
回家後,她估算着喬櫻喬松下學的時間,開始生火做飯。
秋日到,涼風起,貼秋膘。世上美食千千萬,唯有大骨頭解饞又下飯!
新鮮的筒子骨冷水下鍋,放一點黃酒去腥,大火煮開,全程不要蓋鍋蓋,用湯勺将煮出來的血沫子撈出來,将筒子骨盛出,用溫水洗淨,放入幹淨的大鐵鍋中。
鍋裏加入八角、香葉、桂皮,幹紅辣椒、冰箱和蔥姜,調入醬油,自制黃豆醬,鹽,加水蓋過骨頭,蓋上鍋蓋中火慢炖着。
不多時,小院裏便飄滿了炖肉的香氣。
嗅着炖肉香,喬檀抱着笸籮去了菜地,摘了成熟的辣椒、秋葵和四季豆。準備再炒兩個素菜。
秋葵去蒂斜着切成塊,四季豆去頭去尾,斜着切成絲,再把紅辣椒切成小段,蒜剁成蒜末,調一大碗料汁即可。
她全程一個人在院裏忙忙碌碌,只有一腦袋頂的晚霞陪伴,但因心理有期盼,好運滾滾來,是以一點也不覺得孤單,反而美滋滋的,控制不住地想象弟弟妹妹回家後吃到好吃的飯菜的反應!
不過,即便心理暖暖的,傍晚的風吹來時,手還是微微有些冷。唉,看來還得蓋個廚房,不然冬天怎麽做飯呀!還有浴室,浴室也要有一個,不然洗澡太不方便了。
也不知道她這個小小的院子夠不夠蓋廚房和浴室,能不能擴建,不能的話,她高低得換個院子住!
事事都需要錢呀!所以當務之急還是掙錢!
正想着,喬櫻喬松一前一後跑進來了院子,蹦蹦跳跳地撲向喬檀。
“姐姐!我們回來啦!”
“姐,我們回家啦!”
喬檀笑得見牙不見眼,拉住他們兩個的手道:“回來啦!第一天上義孰,感覺怎麽樣?”
“挺好的!”喬松道,“不知不覺就下學了,我還沒聽夫子講夠呢!”
“我也覺得挺好的,就是想姐姐!”喬櫻道。
喬檀笑着捏了捏喬櫻的臉蛋,又拍了拍喬松的肩,道:“先去洗手,飯馬上就好,咱們一邊吃飯一邊說!”
喬櫻道:“我老遠的就聞到咱們家的飯香啦!回來時撞見好幾個孩子躲在樹後面聞咱們家的飯香味吶!”
“是嘛?”喬檀忍俊不禁,“總之你們先去洗手,洗了手就擺碗筷,姐姐這馬上就好,到時候你們就知道吃什麽啦!”
“嗯!”
姐弟倆放下箧笥,洗手的洗手,換衣服的換衣服,跟着喬檀忙忙碌碌起來。
趁着喬櫻齊松放桌子擺碗的功夫,喬檀進了屋,打開罐子,盛了一小碗葡萄酒。
酒紅色的汁液順滑細膩地流入碗中,倒映着喬檀秀麗的面容蕩蕩漾漾,喬檀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迷人的酒香立刻瑩瑩繞繞地飄入鼻腔中,撩撥得她整個人都虛飄起來。
好酒!
酒勁小,不上頭,喝完美滋滋地睡大覺。
盛好了酒的喬檀回到院中,估算了一下時間後,準備起鍋。
喬櫻喬松見狀趕緊圍了上來,看着喬檀手裏墊了塊厚厚的抹布,握住了鍋蓋。
鍋蓋打開的瞬間,香氣爆炸,三個人一同發出了驚訝“哇”聲。
醬紅油亮,滿院飄香,蒸騰的熱氣白霧茫茫,沸騰的湯汁咕嚕嚕的響。
喬檀全程笑容滿面地将醬好的大骨頭盛到小盆裏,在喬櫻喬松的小心護送下擺到了桌子上。
接着将鍋子火速清洗幹淨,快速烹炒了兩個素菜。
一盤炒秋葵,一盤炒四季豆,在辣椒和蒜末的加持下,清爽火辣地出鍋,一左一右地陪襯在濃油赤醬,塊大肉肥的醬大骨身旁。
再将早晨出攤剩下的三個大花卷放在碗裏,簡單而又營養的一餐就備好啦!
無需什麽客套的廢話,三人坐好了以後,相視一笑後一人抓了塊醬大骨。
剛剛出鍋的醬大骨那叫一個燙,那叫一個香呦!姊妹三人不約而同用指尖捧着噴香的大骨頭,左左右右倒着手,并一個勁往大骨頭上吹氣,吹得差不多了啊嗚一口咬上去,扯下一大塊肉來。
肉都是炖爛了的,輕而易舉從骨頭上分離,帶着湯汁一起湧入口中,霎那間,整個口腔裏都充斥的炖肉的香味,叫人忍不住大口吞咽,趕緊咬下一口!
姊妹三人全然不顧形象,抱着大骨頭就是一通啃,啃不到的地方就用筷子戳,用手掰,力争做到寸肉不剩,滴湯不舍。肉啃完了,手指也跟着入了味,嘴角也粘上了濃郁的醬汁,筷子也有些黏黏的了,這時才舔舔嘴唇,去拿下一塊。
肉吃爽了,接着吃骨髓!
骨髓都藏在大骨頭裏,雖然少,卻格外的香,只需吸出來一小點點都會覺得成就感滿滿,回味無窮。喬檀舉着一個努力地吸着,小櫻有樣學樣,也仰着頭,嘬嘬嘬地吸着,喬松則用筷子往外挑,挑出來連湯帶骨髓油一起吃了,邊吃邊發出滿足的喟嘆。
兩大塊醬香濃郁,軟爛入味的大骨頭入腹,因做飯産生的勞累瞬間煙消雲散,只剩下品嘗過美食後的愉悅。
吃了肉,喬檀端起新鮮釀造的葡萄酒,閉着眼抿了一口。
啊~~
爽翻了!
吃肉就是得來點酒啊!雖然紅酒就醬大骨多少有點離譜,但酒就是酒,只要是酒,配肉就爽!
小櫻小松瞧着喬檀陶醉飲酒的模樣饞得要命,卻礙于喬檀不足十六歲不許喝酒的規定不敢索要,便化悲憤為食欲,繼續幹飯!
暄軟白胖的大花卷掰成小塊,往湯裏一扔,吸取些許湯汁後送入口中,再吃幾筷子香香辣辣,帶點粘稠口感的炒秋葵,脆生生的炒四季豆,打兩個飽嗝,發一會兒呆,美美的一餐就結束啦。
一小盆大骨頭,吃得只剩些湯,兩小盤素小炒只能看得見紅辣椒,至于其他,都進了姊妹三人的肚子裏啦。
吃了飯,三人懶洋洋地往院子裏一坐,開始閑聊天。
喬櫻喬松說的都是義孰裏的事,比如有多少學生呀,夫子的胡子有多長呀,隔壁村的小虎子多笨,連自我介紹都不會啊,等等等。等到說夫子講授的課程時,喬櫻便閉了嘴,因為喬松說得太快了,她完全插不上話。
喬檀全程微笑耐心地聽着,等喬松講過瘾了才收拾碗筷,燒水擦洗,帶着弟弟妹妹鑽進新買的被子裏。
“床好像有點擠了。”睡在床中間的喬櫻左右滾了滾,比劃了一下道,“之前,咱們中間還能留出一拳的距離,現在得肩挨得肩了。”
喬檀動了動,發現小櫻說的不錯。
沒辦法,不僅是他們姐弟倆,她也在長身體呀,這張小木床哪裏能睡得下。
“是咱們都長大了,所以顯得床小了。”喬松道,“姐,我睡地上吧。”
說着便坐起來,要在地上打地鋪。
喬檀自然不能同意,攔下喬松,光腳下地将新買來的三張椅子拼到床邊,将舊被子鋪在上面,和床對其。
喬松一看立馬明白了喬檀的意圖,幫着将枕頭和被子重新擺好,三個人橫着睡在了木床上。
“這樣,床不就又正好啦?”喬檀用腳碰了碰三張木頭椅子做出來的拼接床,滿意道。
喬櫻也用腳碰了碰:“姐姐真聰明!”
“對,姐姐真聰明!”喬松道。
喬檀哈哈大笑,被自己傲人的頭腦所折服:“等你們再長大一些,姐就盤個炕,炕冬暖夏涼又寬敞,睡着可舒服啦!”
“那等我們再再再大點呢?”喬櫻仰起秀氣的小臉,問。
喬檀擡頭望向遙遠的星空,展望:“那姐就買新房子,咱們一人一間屋,一人一張床,橫着睡斜着睡,想怎麽睡就怎麽睡!”
她一邊說,一邊東搖西晃,逗得喬櫻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那我正想快點長大呀!在我自己的床上滾來滾去!”
“我也想快點長大。”喬松扯住喬檀的袖子,一本正經地承諾,“姐,我一定會好好讀書,等我考取了功名,有了俸祿,我來給姐和小櫻買房子,我還要買地,買莊子,給姐姐開酒樓,給小櫻買所有她喜歡的東西!”
“好!”喬檀将兩人一起摟緊懷裏,“咱們一起努力!争取早日過上夢想中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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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的風,吹得人神清氣爽。
卯時,喬檀率先起床,挎着菜籃子去了屋子後面的菜地。
她不懂種菜,這片菜地一直都是張四叔幫忙打理的,不得不說,張四叔是個種菜的好手,不僅将菜地規劃的井井有條,拾掇得清清楚楚,種出來的菜也是品質上乘,賣相格外的好。
頂着秋日清晨的瑟冷,喬檀彎着腰在菜地裏轉了一圈,把成熟了的茄子、西紅柿、胡蘿蔔、絲瓜、四季豆、辣椒摘了些,土豆沒熟,還得等等,但山藥熟了許多,也能采摘了。
摘好了菜,喬檀開始做早食。
三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面,配上三顆金燦燦的煎蛋,撒上一點蔥花,煮上兩顆青菜。簡簡單單,營養豐富,吃完了渾身暖洋洋的。
喬櫻喬松飛快吃完面,一人往箧笥裏裝了塊紅棗發糕,幫着喬檀幹了點活就走着去五路口小尖山義塾上學了,喬檀則開始蒸米飯,蒸饅頭,炒菜,準備去莊子上出攤。
菜優先使用自家菜地裏成熟的蔬菜,最大限度地降低成本。茄子、西紅柿、青紅椒做成紅燒茄子,胡蘿蔔用來做魚香肉絲,辣椒是辣椒炒肉的主要原料,再炒一個清淡爽口的絲瓜,兩葷兩素四樣菜就成了。
辰時,喬檀與小甜推着沉甸甸的把子車向位于麓平村和向陽村之間的莊子出發。
慈水鎮轄下的這五個村子雖然規模都不大,但因為臨近京城,村裏的許多田地都被官宦豪紳改建成了莊子。這些莊子包括農田,作坊,倉庫,養雞養鴨,喂羊喂豬,小的十幾畝,大的上百畝,有些莊子修得格外精美,簡直就是建在山野間的豪華大別墅。
每年秋天都是莊子上最忙的時候,也是莊戶最掙錢的時候,在莊子上做工的長工每到這時候各個都累成牛,除了早晚兩頓飯,幾乎沒有休息的時候。
所以,兩餐吃什麽,在哪裏吃,便成了長工們每日最關心的話題。
時間不知不覺來到巳時,做完晨工的長工兩兩結伴,三五同行地從農田裏出來,商量着要吃什麽。
“哎呦,累死我了,一上午一口水都沒喝,腰也酸背也痛,手腕子都快使不上力氣了,腦袋頂還有個大太陽曬着,真是活要命。”一一身腱子肉,皮膚黝黑,肩上搭着塊麻布巾子的長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