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欠個人情

第6章  欠個人情

其餘事情宣羽不欲過問,轉身欲走,不曾想秦瑾昭叫住了她:“姑娘,請留步。”

老鸨看了眼宣羽的神色,正準備替她出聲拒絕,宣羽卻停了下來,斂着雙淡漠灰眸,語調慵懶透着幾分興味:“公子,何事?”

秦瑾昭起身走到她面前,上位者氣息隐隐洩了出來,語氣雖平淡,卻有幾分強硬:“今日我帶走她,月上梢可否立下字據?”

宣羽不置可否地笑笑,眼中興味更濃:“自然,月娘,将印章拿來。”

老鸨應了聲,很快便将月上梢的獨屬印章取了過來。

宣羽在紙上立下字據,然後一臉平淡地蓋上印章。

她一臉無所謂地将字據遞給秦瑾昭,唇角噙着若有若無的笑意:“公子可得看仔細了。”

字如其人,宣羽的字跡非常潦草,淩亂狂放且桀骜不馴。

秦瑾昭只掃了一眼,就将字據遞給司琴,勾唇回道:“對于姑娘,我自是信得過的。”

聞言,宣羽灰眸染上零星笑意,看向秦瑾昭的目光也多了些深意。

從多方面出發,她都不會與這位長公主殿下交惡,更何況對方身上還有讓她覺得熟悉的氣息。

但很快宣羽就斂了笑,擡手示意老鸨:“月娘,帶她們過去罷。”

老鸨自是巴不得将燙手山芋和這尊祖宗趕緊送走,柳腰也顧不上扭了,垂喪着一張風韻猶存的臉,朝二人道:“公子請随我來。”

在老鸨推門時,宣羽裹了裹披着的玄色大氅,漫不經心道:“月娘,記着将東西還予人家。”

老鸨推門的動作一頓,面上樂呵呵應下,心裏卻是将那挨千刀的中年男人掄出來又罵了個遍,這莊買賣當真是一點好處沒賺到不說,還虧得本錢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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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房門外,秦瑾昭制止了老鸨拍門的動作,餘光掠見想要一并進去的司琴,聲音輕緩卻醞着不容拒絕的威嚴:“你們在外等我。”

司琴看看深色雕花木門,又看看秦瑾昭,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唇。

秦瑾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放輕動靜,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司琴無聲地嘆了口氣,同老鸨一起守在屋外。

老鸨心裏憋着股氣,郁忿得不行,正愁找不到地方宣洩,她有模有樣地甩了甩緋色絹帕,像是在驅趕什麽晦氣,陰陽怪氣道:“看不出來你家公子竟是這般深情之人。”

昨夜豪擲萬兩,不過一夜溫存,竟生了為人贖身的心思。

司琴沒有搭理她,老鸨自顧自說道:“自古紅顏多薄命,小姐能遇上你家公子,倒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就是不知這份獨寵能維持多久,不然以這姑娘的容貌,下場未必會比流落月上梢好。

許是見過太多薄幸之人,老鸨深有感觸,落向雕花木門的視線也變得複雜起來。

司琴并不知道秦瑾昭與頌徵之間的淵源,但殿下要做的事,她無需問清緣由,恪守本職便好。

不過她心底也漸漸認同了一件事,那女子果真如瑞王殿下所言,是個紅顏禍水。

屏風後,頌徵還在酣睡。

她本就睡得不安穩,秦瑾昭離開後更是明顯,眉心高攏,床榻被她翻來覆去弄得淩亂不堪,整個人蜷縮在秦瑾昭睡過的地方,雙臂緊緊絞着被褥。

秦瑾昭緩步走至床前,輕輕撩起衣擺,緊挨着床沿蹲了下來。

微涼的指腹撫過頌徵緊皺的眉頭,秦瑾昭企圖将其撫平,猛然間被一只手狠狠扣住了命脈。

指尖的寒光一閃而過,在即将劃破肌膚之際,頌徵睜開一雙藍眸,眼中狠厲一閃而過,轉而被懵懂迷茫所替代,她露出人畜無害的笑,聲音軟糯拖着點尾音:“錦意,你去哪裏了?”

說着,頌徵撲進秦瑾昭懷裏,攬住她的脖頸,埋首頗是信任地蹭了蹭。

秦瑾昭安撫性地輕拍頌徵脊背,語氣不自覺放柔:“去辦了些事。”

“阿徵。”她輕輕推開點頌徵,定定地望着那雙藍眸,認真問道,“你可願意跟我走?”

“嗯?”頌徵偏着腦袋,藍眸澄澈明亮,她看着秦瑾昭的眼睛,右手卻不動聲色将她手腕間觸目的紅痕消去,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問,“我可以跟你走?”

秦瑾昭被頌徵看得心底一怔,逆鱗依舊溫熱,但驀的變快的心跳做不得假。

強行将心底的異樣壓了下去,秦瑾昭抿唇替頌徵理好大敞開的衣襟,遮住了眼前的大片春光,正色道:“可以的。”

“錦意,你真好!”頌徵眉眼雀躍,再次撲進秦瑾昭懷裏。

但這一次,她沒把握好分寸,将秦瑾昭撲倒在軟塌上不說,還牽扯到了她身上的不适。

“嘶——”秦瑾昭輕呼出聲,身體驟然加重的不适感讓她僵住身子,不敢再動。

頌徵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手忙腳亂地從她身上爬起來,焦急問道:“錦意,你怎的了?”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無礙。”秦瑾昭失笑,握住頌徵的手輕聲安慰道。

但很快,她眼中笑意盡散,心也一點點沉了下去。

頌徵,好像将昨夜發生之事忘記了。

頌徵半信半疑,反複确認道:“真的?錦意你可莫要騙我。”

心中說不出是何感受,秦瑾昭撐着疲軟的身子骨坐了起來,面上依舊是那副親和神色,語調低緩:“阿徵,我何時騙過你?”

頌徵垂着頭,似是在思考什麽,青絲傾瀉下來,半遮半掩住了她清絕出塵的臉,看着更純善了。

“錦意。”頌徵突然開口,不由分說抓住秦瑾昭的手腕,調動周身靈力,用最溫和的方式沿着探及到的經脈走了一個大周天。

秦瑾昭不知道頌徵在做什麽,只覺周遭的水汽變重,搭在她腕間的手冰涼刺骨,好像有什麽東西從她幽涼指尖傳了過來,涼意沿着血肉一點點擴散至整個身體。

逆鱗慢慢發燙,卻又恰到好處地将涼意中和掉,幾息間,秦瑾昭竟感覺身體深處的疲乏消退不少,精氣神也恢複很多。

一個周天走完,頌徵适時松開手,拂袖将周圍聚集起來的水汽揮去,彎着好看的眉眼,藍眸一瞬不順地看着秦瑾昭,一副求表揚的意味。

秦瑾昭攥緊袖口,悄無聲息地同頌徵拉開些距離,笑着道:“謝謝阿徵。”

頌徵不是很滿意,本能的想要更多,讨糖般喊道:“錦意……”

“阿徵。”秦瑾昭不着痕跡地打斷她,“你收拾下東西,我帶你離開此地。”

頌徵注意力被分散,一聽要離開這裏,也不問去處,滿心滿眼都是秦瑾昭,喜笑顏開地去拾掇自己的東西。

看着她收拾東西的身影,秦瑾昭唇角的淺笑慢慢斂起,心情是道不出的複雜。

昨夜之事,頌徵不記得了也好……

頌徵基本沒什麽東西,如那進城時,她一身輕松,兩手空空,唯獨放不下的便只有那一桌子糕點零嘴。

秦瑾昭看得眼皮一跳,制止了頌徵翻找食盒想要一并打包着的動作,冠冕堂皇道:“隔了夜,待會出了樓,我同你去買新出爐的。”

頌徵猶豫,看看滿桌極合她胃口的糕點,又看看未曾騙過她的秦瑾昭,權衡一番,果斷選擇了後者:“好,聽* 錦意的。”

秦瑾昭這才滿意,面色緩和不少,貼心為頌徵披上大氅,撫平領口褶皺,聲音溫和:“走罷。”

頌徵一臉乖巧地點點頭,在出房間前,将兜帽套到了腦袋上。

雕花木門一被推開,司琴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語氣恭敬:“公子。”

秦瑾昭嗯了聲,不動聲色地将頌徵護在身後,聲音波瀾無波:“都備好了?”

司琴目不斜視,視線只在頌徵身上停留了一瞬:“公子,都備好了,馬車就停在樓外。”

“錦意……”頌徵有些無措地喊了聲,兜帽垂下,嬌弱又無助。

司琴喉間一梗,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花魁剛喊的是什麽。

錦意……

這可是殿下鮮為人知的閨名,除了先皇後,便沒人再喚過,就連陛下也不曾……

僅一夜,竟到了如此地步?

果真是個紅顏禍水!

秦瑾昭柔聲詢問:“怎的了?”

頌徵搖搖頭,咬着下唇,神情隐忍:“有些不習慣……”

秦瑾昭只以為她是才上岸不久,還不适應現在的生活,語氣更是憐惜:“無礙,我在的。”

這下,不僅司琴,就連老鸨的臉色都有些一言難盡,中年男人同她隐晦提過幾句一路上這燙手山芋幹的好事,看似人畜無害,實則心眼子多得很,還邪乎得不行,反正別被她這嬌弱得跟花一樣的模樣騙過去。

騙不騙的倒不知道,反正沒騙到她就行。

老鸨清了清喉嚨,當着幾人的面将四萬兩如數歸還給秦瑾昭,美其名曰:“大人的意思是,想同公子交個朋友。”

秦瑾昭也不推辭,示意司琴收下銀票:“此番,該是我欠姑娘一個人情。”

老鸨笑着客套了幾句,臨走前,她将一個藍色錦袋塞到頌徵懷裏,釋然道:“姑娘珍重。”

掩唇輕笑幾聲,老鸨扭着柳腰,故作潇灑的走了。

看着老鸨略顯落寞的背影,頌徵茫然地看向秦瑾昭,随後拆開了錦袋,裏面裝着幾張小額銀票和些碎銀,零散加起來有個三百兩。

頌徵想也不想,将錢袋給了秦瑾昭。

秦瑾昭搖搖頭,沒有接:“她給你的,收着罷。”

司琴古怪地看了頌徵好幾眼,莫名覺着,這禍水似乎不是很聰明的樣子。

在邁出月上梢大門時,頌徵若有所感地擡頭朝樓上望了一眼,一絕豔女子披着玄色大氅,旁若無人地站在高臺之上,耳跡兩縷細辮輕晃,赤足雪肌,踝畔銀鈴聲空靈,一雙灰眸幽深無底。

四目相對,宣羽撞見了頌徵那雙湛藍如海的眼眸,面上閃過絲恍然,轉瞬即逝。

她勾了勾唇,露出抹自認最有友善的笑容。

頌徵登時變得警惕起來,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挽上秦瑾昭的手臂,坐上了早已候着的馬車。

莫名被瞪的宣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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