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乍見心歡

第39章  乍見心歡

“那也比你這條醉魚好!”

“醉魚?”宣羽瞪向頌徵, 還氣得打了個酒嗝。

當着頌徵的面,宣羽還是顧忌自己形像的,當即用手去掩自己的唇。

只是打嗝聲雖然掩住了, 但耐不住這個嗝打得弧度偏大,以至于宣羽瘦削的肩膀都跟着抖動。

頌徵撩起眼皮, 睜着雙湛亮的藍眸一瞬不順地看着她。

只是那眼神,怎麽看都裹着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皓齒微磨, 宣羽咬着後槽牙, 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許是酒意上頭,這一眼反而多了幾分嬌嗔味,面若桃花,勾人如妖魅。

頌徵輕“啧”一聲,眼中嫌棄一閃而過, 撐着身子往後靠了些。

宣羽有被頌徵這一舉動氣惱到,瞪眼作勢欲去打她, 哪知沒注意腳下, 一個踉跄,還将一旁的空酒壺給帶翻了。

頌徵反應也算快, 伸長手臂, 将滾到亭沿的酒壺給撈了回來,緊接着,“噗通”的落水聲從湖面傳了過來。

頌徵忙不疊将空酒壺放下,扒着亭沿, 緩緩探出身子朝湖面看去。

清冷銀月下, 宣羽渾身濕透,半浮在水面上, 被水浸濕的墨發連綿不斷地往下滴着水,一圈圈漣漪從她身側緩緩漾開。

舌尖抵了抵上颚,宣羽擡手将額前發絲撩至腦後,凝眸意味深長地看了頌徵一眼。

頌徵不甘示弱* 地瞪了回去,煞有其事道:“還說你不是醉魚?”

“這都醉得掉水裏去了。”

宣羽冷笑一身,并未同頌徵争辯,揮動手臂朝岸邊游去。

見宣羽不理自己,頌徵自覺沒趣,将亭頂上的殘局收拾了,縱身一躍,穩穩地落到了宣羽即将踩上岸的地方。

迎着銀色月光,宣羽赤腳踩上柔軟的泥地,看着一身幹爽、似來看她笑話的頌徵,不甚在意地擰了擰還在滴水的衣袖,彎着眉眼,笑吟吟道:“我是醉魚,那你便是鹹魚。”

說着,宣羽挑釁般從儲物袋中摸出幾條小魚幹,當着頌徵的面,靜靜有味地吃了起來。

唇角狠狠地抽了兩下,頌徵移開目光,轉移話題道:“你今日來此,只是來飲酒的?”

幾條小魚幹轉瞬便全進了宣羽的肚子,她意猶未盡地拍了拍手,輕甩袖擺,斂了玩笑的神色,說起了正事:“自然不是。”

頌徵下颌微擡,示意宣羽莫要拐彎抹角,眸光卻被衣衫上滴落下來的水珠吸引。

宣羽的緋紗很薄,被水浸濕後是又薄又透,如蟬翼般緊緊貼合在肌膚上,勾勒出妙曼的曲線起伏,佳人似醉非醉,灰眸迷濛,語調輕軟散漫,說話間清氲的酒香延綿不絕地從她身上傳出,釀得空氣都染上了幾分醉意。

“秦宴壽辰你可要去?”

頌徵盯着那滴落在草尖上的水珠看了好一會兒,擰眉頭也不擡地問:“秦宴是誰?”

宣羽沉默一瞬才道:“秦瑾昭的親爹。”

頌徵興致缺缺地“哦”了聲,便沒了下文。

“你在看甚?”宣羽順着頌徵的目光看去,竟是下意識環住雙臂,活似躲避什麽流氓般往後退了一大步。

頌徵伸出手,接住了一滴從宣羽衣擺處落下來的水珠,蹙眉淡聲回道:“沒看甚。”

她在疑惑,為何從宣羽身上滴下來的是水珠;為何哪怕掉到地上了,還是水珠……

“你……”頌徵擡起頭,卻見宣羽是這般反應,瞳孔微睜,詫異得往後退了一步。

灰眸一轉,宣羽很快便明白過來自己這是誤會頌徵了,一改适才的提防姿态,唇角勾起抹意味深長的笑,落落大方欺身上前,語氣玩味:“真的甚也沒看?”

頌徵被逼得連連後退,湛亮的藍眸避開宣羽的目光,羞惱道:“你有甚好看的?還不如錦意好看。”

此話一出,氣氛靜得詭異。

須臾,宣羽幽幽嘆了口氣,細長食指将耳跡一縷細辮勾繞了兩圈,也沒了再去逗弄頌徵的心思,淡聲又問了一遍:“秦宴壽辰,你可要去?”

輕咬下唇,頌徵的聲音很輕:“我能去?”

阖眸将眼中情緒盡數掩下,宣羽道:“你若想去,我便帶你去。”

頌徵澀聲問:“以何身份?”

“月上梢随從。”宣羽解釋道,“月上梢受了邀請,月娘作為代表前去。”

這句話,其實宣羽已經有意無意地透露了很多消息。

而此刻的頌徵心思單純,心中所想的卻是另一件事:“月上梢收到了請柬?”

宣羽颔首:“是。今日一早收到的。”

“我想……”喉嚨莫名幹澀,頌徵用最平靜的語氣道,“過幾日再給你答複。”

宣羽眯了眯眸子,卻還是應道:“好。”

她知頌徵想等什麽,但很可惜,頌徵怕是等不來了。

秦瑾昭近日接連被參,再加上秦宴也知曉了她的野心,只怕在朝中并不好過,哪裏還分得出心思放到公主府上。

宣羽作為罪魁禍首,不僅沒有一絲愧疚,反而更想看看她會怎麽破局。

“等你答複。”留下這句話,宣羽便沒了身影,連同罩在翠湖上的結界也消失得幹淨。

一滴水珠從半空中落下,掉在細長的草葉上,滑落進了泥地中。

看着水珠滑落的方向,以及空氣中快速消散的靈氣,頌徵緩緩呼出口氣,把一切疑惑歸咎為,是宣羽修為比她高,能更好控制自身靈力的緣故。

翌日傍晚,落日沉沒,銀灰色的暮霭緩緩籠罩在整個京都城上。

頌徵又在書房呆了一整天,早早地用過晚膳後,她活動着因為久坐而微微發酸的肩膀,淺笑着同雪雁道:“雁姑姑,我想出府逛逛。”

前些日秦瑾昭在回宮前便與她交代過此事,見頌徵主動提出,雪雁自是應下:“好,我讓丫鬟去拿件禦寒的外衣。”

頓了會兒,又問:“頌姑娘想去何處逛?可需備車?”

冬日的夜暗得很快,寒氣襲裹在空氣中,風一吹就更刀刮似的。

頌徵捧着個暖手爐,傾世側臉印在橘黃色的燭光中,氤着淡淡光暈,彌着幾分不真實感:“不必如此麻煩,我就想出府随意走走。”

“好。”頌徵的安慰,雪雁不敢有絲毫懈怠,在出府前仍是将侍衛及暗衛全部安排妥當。

頌徵穿上禦寒的大氅,又将兜帽戴上,确認掩住容貌後,才走出公主府,沿着街巷慢悠悠地逛着。

出府是臨時起意,頌徵揣着暖手爐,漫無目的地走在深巷中,偶爾被兩邊的小攤吸引住,走走停停間,竟是來到了月上梢的巷口外。

靡靡之聲從前方的巷口傳來。

這條街巷是京中有名的花柳巷。

頌徵猛地停住腳步,一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頌姑娘。”雪雁委婉開口,“此地……有傷風雅,不宜久待。”

接連看了多日的話本子,頌徵早已知曉花柳巷究竟是何地方,怕雪雁誤會自己,她輕咳一聲,往後退了小半步,面色如常道:“雁姑姑說得是。”

在頌徵轉身欲離開時,一道熟悉的女聲從巷中傳來:“頌姑娘!”

頌徵腳步一頓,蹙眉朝來人望去。

竟是許久不見的漓小郡主。

頌徵不動聲色地将人打量一圈,一身嬌俏少年郎裝扮,看樣子,似是才從月上梢出來?

雪雁下意識上前一步,站在頌徵身前,阻止了滿身脂粉味的江漓靠近。

江漓也察覺到自己此舉不妥,讪讪停下腳步,問道:“頌姑娘,你怎在此?”

頌徵笑得溫和,擡手将帽檐往下壓了些:“迷路了。”

随即話鋒一轉,含笑問:“漓小郡主怎的這身打扮?”

江漓拍了拍身上沾染的胭脂粉末,含糊回道:“我來尋人。”

殊不知她這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舉動落在頌徵和雪雁眼中便是赤-裸裸的掩飾,只怕尋人是假,來尋樂子是真。

畢竟這厮之前便說過,月上梢可是個好玩兒的地。

頌徵将信将疑地“哦”了聲,退步離巷口遠了些。

江漓紅着耳廓解釋道:“騙你作甚,我真是來尋人的。”

“那你可尋着了?”頌徵選了條未走過的道,邊走邊問。

江漓搖頭,面上失落明顯:“我問遍了樓裏的姑娘,都未曾見過我要尋的人。”

頌徵若有所思道:“那漓小郡主還是勿要再去尋她了。”

莫名的,她好像猜到江漓要尋的人是誰。

江漓笑笑,很明顯并未将頌徵的話讓到心上:“頌姑娘是要去哪?怎的迷路到這裏來了?”

“随意逛逛。”頌徵攏了下披着的大氅,凝眸望向不遠處被明黃色圍牆高高圍起來的雄偉宮殿,輕呵出的氣息變成白霧彌散,漸漸模糊了視線,亦似層薄翳蒙在了滢滢藍眸之上,覆住了眸中綴着的萬千星辰。

“進宮走哪邊?”頌徵輕聲問江漓。

“這道我熟,頌姑娘跟着我便是。”江漓興致昂昂地為頌徵帶路。

江漓話很多,說了一路又不見停歇。

頌徵時不時應她兩聲,但多數時候都是江漓在說,她默默聽着。

在快到宮門時,江漓搓了搓手臂,抱怨道:“這鬼天氣,怕是過不了幾日就要飄雪了。”

“漓小郡主不想下雪?”頌徵并不怕冷,但活這麽多年,她見過雪的次數屈指可數,是以對于下雪一事,她是很期待的。

江漓讪笑着說:“倒也不是,天太冷,便哪都不想去了。”

宮中的宵禁快到了,收宮門的侍衛已準備慢慢将宮門關閉。

倏然,宮門關閉的動靜停了下來。

是有馬車踩着宮門關閉的點出宮了。

頌徵伸出手,接住了散落下來的銀白月光,她擡頭望向夜空,兜帽下滑,露出傾世絕絕的側臉,哪怕驚鴻一瞥,也足以攝人心魄。

江漓一時竟被眼前的美色吸住了心神。

“是殿下的馬車。”雪雁冷不丁道。

頌徵猛地朝宮門方向望去。

下一瞬,她将暖手爐抛給雪雁,單手壓着兜帽,未顧她人詫異的目光,快步朝宮門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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