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炙熱 我是其中最壞的那個人
第22章 炙熱 我是其中最壞的那個人。
管家在原地當場石化, 瞠目結舌半天。
在反應過來的第一瞬間,他立刻蹲下來,低低埋着頭, 撿着紛亂的文件,假裝自己是很忙的空氣。
站在原地不動, 就不用擔心被鏈子絆倒。
所以蘇澤歲擡了擡手,剛朝管家叔叔揮了半下,還沒來得及說“HI”, 就感覺手腕上傳來一股不小的拉力, 不容置疑地把他拉到了房門內。
蘇澤歲踉跄了一下, 手一軟,錄音筆“啪”地掉在了地上。
緊接着,房門“砰”地被用力關上了。
走廊瞬間沉寂了下來。
管家在這種安靜中僵着動作好一會兒, 才敢梗着脖子緩緩擡頭——
現場戰況激烈, 一通混戰, 噼裏啪啦, 咔咔砰砰, 最後幸存者只剩下一根無辜躺在地上的錄音筆。
管家的腦袋從未如此充滿漿糊過。
他真的崩潰了。蘇小少爺他、他到底是不是抖m啊???
啊???
……
房門內。
短短幾步路, 蘇澤歲就被鎖鏈絆了好幾下,但攥着他手腕的大手很有力, 硬是沒讓他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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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拉着他的男人一卸力, 他就“噗叽”地摔到了觸感柔軟的大床上。
蘇澤歲眼前有點冒星星, 還沒有反應過來狀況, 一件寬大的外套就把他的身體罩在了裏面,熟悉的皂莢味撲鼻而來。
蘇澤歲坐好東倒西歪的身體,小手聽話地攬了一下包裹着自己的衣服, 視線掃了下周圍。
男人的卧室跟書房是一個裝修風格,床單是性冷淡的灰色,沉厚的窗簾拉得緊緊的。唯一的光亮,是桌上還沒關機的電腦。
跟男人給人的感覺是一樣的,又冷又沉,像是眯着眼睛要從地獄裏爬出來的修羅,沒有一絲人味。
蘇澤歲的第一反應是——顧熠闌的房間真的只有一張床,這意味着,結婚後他們真的要睡在一張床上了。
雖然顧熠闌房間相當寬敞,這張床也很大,但是……
“蘇澤歲。”顧熠闌咬着後槽牙,看着走神的少年,冷冷道,“又在玩什麽?”
被點到大名,蘇澤歲回過神來,眼神茫然地看向面前的男人,老老實實回答道:“角色、扮演。”
他擡起白細的小腿,從脖頸一路延伸到腳踝的銀白鎖鏈順勢被挂起,細細纏繞,上面還挂着一些小裝飾,無端勾人心魄。
顧熠闌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喉結滾動了一下,道:“脫了。”
蘇澤歲搖了搖頭:“不。”
顧熠闌:。
顧熠闌盯着不遠處浴室的花灑,許久後,才道:“為什麽要這樣?”
蘇澤歲想了想,道:“你喜歡。”
顧熠闌倏然轉回頭:?
蘇澤歲看不懂男人複雜的眼神,只能繼續低下頭,緊張又無聊地來回晃動兩條小腿的小腿。
在鎖鏈相互輕擊的清脆聲中,顧熠闌朝房門的方向瞥了一眼,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這個家裏恐怕出了個叛徒。
少年不喜說話,能玩鎖鏈玩一整天。
最後,還是顧熠闌率先打破了沉默:“無論我喜不喜歡,你都不該這樣。”
蘇澤歲眼神中透露着迷茫,像是真的不懂。
對上這樣純淨的視線,顧熠闌将原來到了口邊的話咽了下去,轉而道:“為什麽想跟我結婚?”
雖然已經說了很多次,但蘇澤歲還是不厭其煩地道:“你很好。”
顧熠闌道:“這世上好人很多。我是其中最壞的那個。”
聽到這話,蘇澤歲像撥浪鼓那樣搖起頭來。
不。不是這樣的。
他捏着手指,像是在訴說什麽秘密般,很小聲很小聲地道:“好多壞人。”
“為什麽?”顧熠闌倒想看看比他還惡劣的人到底怎樣會有“好多”。
蘇澤歲從外套中伸出一只手,掰着手指,聲若蚊蠅地細數道:“說壞話、騙子、拿東西……還有、打我的。”
少年話語中沒什麽邏輯,聲音又極小,到了後面幾個字基本聽不清楚了。
顧熠闌沉默了下來。
少年很少主動說話,一般問一句答一句。所以當他也默然不語時,整個房間就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
良久,顧熠闌開口道:“先把身上戴着的東西下了。衣服回去再換。”
看見男人不容置喙的眼神,蘇澤歲這才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脖頸上的皮圈勒得他有些喘不上來氣,所以蘇澤歲第一個拆的就是它。
但剛才的一番亂動,已經讓鎖鏈有些纏繞和打結,蘇澤歲扯了半天,反而越扯越緊,愈發呼吸不暢起來。
他聽到面前傳來一聲輕微的嘆氣聲,然後,一雙大手伸到了他脖頸前。
在怔愣中,産生了若有若無的觸碰,對方炙熱的體溫順着皮膚傳到的他的身上,讓他整個人都熱了起來。
蘇澤歲倏地把雙手放下,無措地看着男人。
顧熠闌垂着眼眸,面無表情地給他解着打結的鎖鏈,看不出一絲別的想法。
昨晚他誇顧熠闌睫毛長,不是亂套模版、只為了讨男人歡心的。
顧熠闌是單眼皮,睫毛很長,只是眉眼深邃,面部線條銳利流暢,又常常冷着個臉,只會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英氣感,甚至于陰沉感。
直到書桌上的手機“滴滴滴”響了三聲,在安靜的卧房中回響。蘇澤歲才意識到,自己的臉頰發燙,心跳很快,更喘不過來氣了。
“擡腿。”顧熠闌道。
蘇澤歲乖乖地照着他的話做。
顧熠闌半蹲下來,又給他接着拆腿上、腳踝上的皮圈。
他很克制,雖然看上去沉着個臉,但動作卻放得比較輕,基本沒有觸碰到少年的皮膚。
幾分鐘後,顧熠闌站起身,把手上的皮圈鎖鏈都丢在床頭櫃旁,道:“剩下的自己取。”
聞言,蘇澤歲低下頭,微微張了張腿。
皮圈基本被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大腿根的兩個。
那裏的皮膚常年不見陽光,觸感細膩,又透露出嬌生慣養的白色,就像高山之巅純潔的白雪,不染風塵。
看到蘇澤歲又動手去亂扯,顧熠闌默默移開視線,喉結滾動道:“再跟你說一遍,我沒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蘇澤歲豎起耳朵去聽。
他懷疑是管家叔叔又對男人洩露了什麽。
“同樣的,我不需要什麽未婚妻、伴侶之類的人。“
蘇澤歲扯鏈條的手一頓。
他不喜歡聽到這樣的話。就算是顧熠闌親口說的也不行。
他鼓了鼓白皙的臉頰,賭氣似的用力扯了下手中打結的地方,扯得腿根都有些泛紅了。
少年的動作很大,顧熠闌的餘光都注意到了。
他舌尖抵了抵上颚,無奈的話在打了個轉,還是轉移話題道:“你哥哥方才問我,你為什麽不回他的消息。”
蘇澤歲的動作頓了頓。
他想起了昨天逃跑時,哥哥的那一句“什麽時候回家”,當時打開了,心驚了一下,後面又忘了回。
他氣鼓鼓道:“不回。”
片刻後,顧熠闌才淡淡地道:“今天有空。有什麽問題,來書房找我。”
蘇澤歲恰好把最後的皮圈拆了下來,他悶悶“嗯”了一聲,披着男人的外套就要往外跑。
顧熠闌微微側身,給他讓出了出門的路。
少年的背影都寫着生氣兩字,但還是在門口緊急減速,轉身慢慢地輕聲把門關上,比他見過的所有人都要乖。
顧熠闌看着緊閉着的木門,眼神幽幽轉沉,下意識輕磨了一下口間的利齒。
***
因為很不開心,蘇澤歲寫競賽題都沒了興致。
他出神地動着筆,等回過神來一看——
PV=n哼R嗚嗚嗚壞蛋T.T
蘇澤歲一愣,急忙用黑筆把這個亂七八糟的公式劃成了一坨黑色。
不、不小心說出了心裏話。
專心不下來,蘇澤歲幹脆把所有看起來就很難的題目、題目猙獰解析一個“略”的題目都圈了起來,然後跳下椅子,跑去書房了。
顧熠闌果然在書房裏,看到他來,朝他招了招手。
男人神情自若,基本沒有什麽變化,好像早上的事根本沒發生過。
蘇澤歲随手關上書房的門,跑到了寬大的書桌後。
昨晚他擺過去的椅子還沒被搬走,就貼着顧熠闌的靠椅在一旁。
蘇澤歲坐了上去,在顧熠闌把電腦挪走後,小手一擡,把厚重的競賽書重重地放到了兩人中間。
他這次沒有準備得很認真。
有些題目是再想想就肯定能想出來的,有些題目甚至是連題幹都沒看、只看了長度的。他賭氣似的,把所有好的壞的題目一股腦拿給男人。
在外行看來,這些題目或許都只能用“難”來形容。但遇到真正懂物競的人,稍微看看,就能發現題目難度明顯不均衡。
看着顧熠闌皺眉翻書的樣子,蘇澤歲後知後覺地有些心虛。
他想起了穿越前的物競教練罵人的樣子。教練拿着書,敲着人腦袋,一通大聲質問,最後問被罵的人是不是想滾回去繼續高考。
他一直很乖很認真,從沒被罵過,此時不禁抖了一下。
顧熠闌大致翻了一遍,把頁數重新翻回最前面,平靜地問道:“這裏不會?”
蘇澤歲怯生生地“嗯”了一聲,又裝着樣子,小手指了指其中一個看起來就很複雜的步驟。
“嗯。”顧熠闌把筆放在桌上,用下巴指了指草稿紙:“斯特藩-玻爾茲曼定律還記得嗎?”
蘇澤歲點了點頭,拿起還帶着顧熠闌體溫的小白兔黑筆,在草稿紙上默寫了一個基礎公式。
“考慮到層間的輻射吸收率和反射率呢?”顧熠闌道。
蘇澤歲愣了下,咬着小白兔的腦袋,皺着小臉,看向那道他沒怎麽上心研究過的題目。
幾分鐘後,他才重新動筆,在基礎公式的下面,寫下了比原公式長了有四五倍的變式,然後求證似的看向顧熠闌。
顧熠闌拿起筆,把他筆誤的地方修正了一下,沒有指責他犯了不該犯的小錯誤,而是繼續道:“氣體層的溫度梯度,會影響熱量的流動……”
男人低沉悅耳的嗓音像敲鼓般敲在他心頭,有着神奇的魔力。
在顧熠闌的引導下,原本一個字都看不下去的競賽題,居然又變得有意思起來。
聽到入神的地方,蘇澤歲甚至會直接站到地上,小手一通亂指:“這個、不會。這個也。”
顧熠闌沒有嫌他煩,也沒有像競賽教練那樣,讓他拿着書站到門口仔細想半小時再回來。
除了必要的午飯和晚餐,他們基本都在書房的書桌後待着。
顧熠闌甚至難得松口,免去了他看電視的環節。
到了晚上,離睡覺時間很近了,蘇澤歲才戀戀不舍地抱起書,跳下椅子站起來,對男人小聲說了句“謝謝”。
“嗯。”顧熠闌面上看不出什麽情緒,把筆也還給他,道,“回去吧。”
蘇澤歲心情有些複雜的往門外跑去。
他一邊感激着男人這樣無私奉獻地教他,一邊又忍不住難過,難過以後都沒有免費的、耐心的,還長得很帥的老師了。
嗚嗚!
剛把書房門關上,蘇澤歲就看到了門口站着的管家。
蘇澤歲轉過身,禮貌地朝他揮了揮手。
管家一看他這個招手的動作,就忍不住想起了早上那難以入目、恐被滅口的畫面,本能地後背發涼了一下,甚至有點無法直視面前單純的少年。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輕咳了一聲,道:“小少爺,明天加油。”
提到明天,蘇澤歲就更傷心了:“不想、出門。”
面前的少年就差把“垂頭喪氣”幾個大字寫在臉上了。
管家深處顧家這個大漩渦中,知道的遠比蘇澤歲多得多,他托了托下巴,安慰道:“小少爺別氣餒,堅持過了明天,就能和顧先生結婚了。”
蘇澤歲擡頭,有些疑惑,但眼眸很亮。
管家知曉顧熠闌的不得已與處境,清楚在他往來洪流中堅守的困難,也自然明白蘇澤歲能對這件事發揮的巨大作用。
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點了點頭:“加油。沒問題的。”
被偉大的管家叔叔這麽一點撥,蘇澤歲很快就想通了。
之前的他以為,“出門”“不能和顧先生結婚”,這是兩項同時找上門來的痛苦的事。
但是,換個思路想一下,如果顧先生不想和他結婚,直接拒絕他不就行了。為什麽還要費盡心思帶他出門呢?
這是一個考驗!
完成了考驗,就能獲得“結婚”的獎勵。
蘇澤歲明白了,恍然大悟了,茅塞頓開了。
壞心情走得很快。
蘇澤歲現在滿腦子就只有“我要戰勝挑戰”,什麽傷心難過遺憾害怕的,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甚至還有精力給哥哥發了一個語氣壞壞的【不回家了】,引來蘇銘宇一頓問號轟炸。
***
書房裏,管家把一大摞文件從書櫃裏抱了出來,其分量之沉重,光是這短短幾步,都讓他喘起粗氣來。
“砰”的輕輕一聲,他把文件放在了書桌上。
看着面不改色在盯電腦的老板,管家不解地問道:“顧先生,這事很緊急,公司那邊現在着急要結果。為什麽不明晚回來再給小少爺講題目?”
顧熠闌翻開文件的第一頁,眼皮都不掀,淡淡道:“沒有明晚了。”
管家一愣,一時沒明白過來男人話裏的意思。
顧熠闌瞥了他一眼,道:“給我端杯水。”
“哦、哦!好的。”管家回過神來,朝着二樓茶水間快步走去。
他心緒繁雜,知道成敗就在明一日了。不知不覺中,他握緊了拳頭。
——小少爺,明天,可千萬要争氣啊。
片刻後,他又松了松拳頭。
沒問題的,蘇小少爺就跟顧先生克星一樣,顧先生所有狠厲的招數,到了他那兒,都莫名其妙不知怎滴地起反作用。
如果他都不能跟顧先生結婚,那顧先生一輩子孤寡到死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