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時空 要和哥哥一起看音樂劇嗎?
第46章 時空 要和哥哥一起看音樂劇嗎?
看着床上因為微信信息而震動不停的手機, 蘇澤歲身體微微發顫,眼眸失焦地坐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捧起手機, 抖着手點了“語音通話”。
他不能發消息了。但他還想知道更多。
随着一陣歡快的鈴聲,對面接了電話:“喂?剛才你聊睡着了?都半個多小時過去了。喂?接通了嗎……怎麽還不說話?”
蘇澤歲很社恐, 軟唇張張合合半天,也只憋出了兩個字:“哥哥……”
少年的聲音細弱蚊蠅,卻難掩顫意, 鞏創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勁:“別哭別哭, 你哥哥雖然不在實驗室, 但我覺得,他肯定有別的應酬!”
見少年情緒穩定了些,鞏創繼續安慰道:“他啊, 大忙人, 平時晚上人影兒都見不着。你搬過去了之後, 他才把七七八八的酒會推了, 只為了在家陪你。這回肯定是推不掉, 又怕你擔心, 才跟你說在實驗室的。”
蘇澤歲眼眸耷拉着,白細的手指在床單上畫着圈圈, 悶悶“嗯”了一聲,又不說話了。
但他始終把手機貼在耳邊, 沒有要挂電話的打算。
鞏創思考了一會兒, 又道:“還記得之前你哥哥跟你說的希爾伯特空間嗎?”
蘇澤歲當然記得, 他回去還查了資料了的。
希爾伯特空間,描述量子系統狀态的數學工具。
它可以用來解釋為什麽微觀粒子觀測前後狀态會變化,但月亮之類的宏觀物體卻不會因為人類的觀測而消失——
因為宏觀物體由好多好多微觀粒子組成, 在希爾伯特空間中的自由度太高了,很穩定。
與此同時,希爾伯特空間還指出了平行宇宙存在的可能性。
它認為,每次量子事件的觀測,都會導致宇宙分裂出兩個平行宇宙。一個平行宇宙中,粒子通過雙縫中的左縫;另一個平行宇宙中,粒子通過右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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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廣到宏觀,就意味着一個在某宇宙中富可敵國的人,有可能在平行宇宙中家徒四壁。
同樣,一個從小父母雙亡、親人接連去世的人,也有可能在另一個宇宙中家庭美滿。就比如……蘇澤歲他自己。
蘇澤歲覺得,自己可能是在實驗室爆炸的過程中,意外穿越到了平行宇宙中了。
這件事很離奇,但也勝在離奇,沒有人會懷疑他、把他當成怪物抓起來研究。他可以在這個幸福的宇宙中做個普通人,平淡地生活下去。
幸好幸好,這個世界不是高科技水平的世界。
“跟你說個好消息。”鞏創道,“你上次對這個話題這麽感興趣,是不是想要穿越時空?”
蘇澤歲搖了搖頭,但對面看不見他的動作,興奮地說了下去:“上次,怕你抱有不切實際的希望,顧熠闌才沒跟你說。
其實啊,他們那個實驗有很大突破了,甚至已經感知到了平行宇宙的存在了,目前正在嘗試操控某些量子場論的邊界條件。
或許在未來某天,你真的能通過‘門’或‘隧道’穿越到另一個宇宙中。”
見少年不說話,鞏創又跟他互動道:“高不高興?”
蘇澤歲“高興”得手指一僵,手機從耳邊滑落,翻滾着掉在了床上。
***
顧熠闌踩着實驗室關門的點回到了車上,一路飙車,回了別墅裏。
主卧的燈光開着,一推門進去,就看到蘇澤歲沒骨頭似的軟軟趴在床上,薄被從腳一路蓋到了頭頂。
“不悶麽?”顧熠闌走上前,将少年的被子掀開了一角,卻也只看見了一個埋進了枕頭裏的毛茸茸腦袋。
蘇澤歲往下縮了縮,難得沒有回他的話。
“洗澡了嗎?”顧熠闌問道。
蘇澤歲躲在被子底下,搖了搖頭。
“怎麽了?”顧熠闌皺眉看着床上把自己裹成蠶蛹的少年。
蘇澤歲很難受,哽咽着不敢說話。
他渾身冰涼,冷汗浸濕了衣衫,卻也不敢蜷縮起來抱着自己,生怕一個亂動,這個世界就消失了。
這個世界的所有人、所有事都是原裝的,都遵循着一定的物理規律。除了他,是從異世界穿越來的變數,和這個真實的世界格格不入。
而掌握了最前沿科技的顧熠闌,就像戴上了能洞察一切的全息眼鏡,能敏銳審判着每一個宏觀物體。
自己在他面前,宛若裸奔,一不小心,就會暴露怪物的身份,被驅逐出這個世界的。
蘇澤歲能感覺到對方存在感極強的視線正落在他身上,在靜靜打量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蘇澤歲有些受不了,悶在被子裏,開口道:“我、我不想去學校。”
曾經的他還覺得物理實驗很有意思,現在卻覺得害怕。甚至有種錯覺,那些尖端的物理器材,都是在研究他。
……他舍不得爸爸媽媽和哥哥,不想被送回原來的世界。
出乎他意料的是,一向說一不二的顧熠闌,這回卻沒有強求他,只是輕聲道:“明天你在家裏休息一天。”
蘇澤歲沒有動,等到男人去了浴室,才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出被子外,摸到了自己的手機,抖着打字。
【(o^^o):哥哥,我可以以後都不去了嗎?】
【(o^^o):我洗完澡了。我睡覺了】
等到顧熠闌洗完澡出來,就看到微信上的這兩條消息,以及縮在被子裏的少年。
少年只有一縷烏發還暴露在空氣中,輕薄的被子随着他均勻的呼吸輕微起伏。
顧熠闌走上前,放輕動作,把薄被往下拉了拉。
少年已經睡着了,漂亮的小臉被悶得紅潤得像蘋果。但眼眶沒有泛紅發腫,應該沒有哭過。
顧熠闌将房間的燈調暗,坐在自己的床位上,翻看着平板上的文件。
第二天早上,他沒有叫醒熟睡的少年,而是自己起床去了A大。
一到實驗室,鞏創就上前跟他搭話,提醒他道:“昨晚你去哪了啊?你不在實驗室的事被他知道了。”
“嗯。”顧熠闌猜到了。
“嗯是什麽反應?你不解釋一下?”鞏創滿臉難以置信道。
“事實就是你看到的那樣。”顧熠闌道,“沒什麽好解釋的。”
鞏創一愣,小聲感嘆道:“你這樣的人居然也能結婚,真是稀奇。”
看着顧熠闌神情自然地記錄實驗數據,鞏創忍不住又對他道:“昨晚他給我打語音電話了,他好像很難過,你回去後安慰過了沒?”
顧熠闌手中的筆頓了一下,但随即遍又繼續在報告上筆走龍蛇起來,道:“沒有。”
“你……”鞏創嘴角抽搐,不知道該怎麽罵了,幹脆掏出手機,調出微信給顧熠闌看了一眼。
他的手機屏幕上是來自十分鐘前的消息——
【(o^^o):鞏創哥哥你和哥哥在幹什麽呀?】
“我還沒回。大發慈悲把這個寶貴的機會讓給你,怎麽樣?”鞏創道。
他猜像顧熠闌占有欲這麽強的人,肯定受不了自家小朋友又是深夜給自己打電話,又是大早上給自己發微信的。
果然,顧熠闌面無表情地把寫完了的實驗報告丢在了桌上,面色冷若冰霜,看起來很煩,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實驗室,丢下一句:“你回。”
鞏創:?
鞏創猜測顧熠闌應該是去辦公室當場與蘇澤歲對峙去了。因為他回了蘇澤歲消息,但小少年卻再沒發其他的話給他。
他這麽以為着,直到中午,在學校食堂門口遇到了顧熠闌。
男人身旁沒有跟着那個形影不離的小尾巴,手中也沒有拎着給小朋友打包的飯菜。
“他不吃飯?”鞏創驚訝地問道。
顧熠闌腳步不停,與他擦肩而過:“他沒來。”
鞏創:“啊?”
鞏創不知道顧熠闌和蘇澤歲之間發生了什麽,但他嗅到了一股風雨欲來的氣息。
顧熠闌的狀态很不對勁,蘇澤歲更奇怪。
後來的兩天裏,蘇澤歲都沒來學校。每天都是早上一條消息,問他和顧熠闌在幹什麽,然後就又消失了。
鞏創能感覺到異常,和蘇澤歲住在一起的顧熠闌自然早就察覺到了。
早晨七點半,他把一份草莓小蛋糕放進冰箱,跟一旁的管家道:“等他吃完飯你拿給他。”
管家欲言又止道:“要不您拿給小少爺吧,這樣他心情也許會好一點。唉,小少爺最近不知道怎麽了,連吃飯都不香了,每次吃兩口,就不吃了。”
顧熠闌盯着冰箱裏那可愛的小蛋糕,沉默片刻,才道:“讓傭人做點他愛吃的。糖醋排骨之類。”
“做過了,也沒用。”管家捶胸頓足道,“小少爺本就瘦,我真擔心再這樣下去,他身體會出問題。”
顧熠闌垂着眼眸,遮住了其中翻湧的情緒。
由于長時間未關門,冰箱發出了“滴滴”的報警聲,打斷了默然的氣氛。
顧熠闌“啪”地關上冰箱門,道:“讓他好好吃飯。他想要什麽,都盡量滿足他。”
……
去A大的一路上,顧熠闌都眉頭緊蹙,車速飙升,引來導航語音反複警告“您已超速”。
到了實驗樓10層,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明明在從前,他都會第一時間先去實驗室,把門打開,把需要預熱的實驗儀器準備好,和同組的人交流兩句,然後才會去辦公室拿實驗報告。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個習慣已經因為某個人而徹底被改變了。
昨天中午,他神情有些恍惚的時候,甚至又在食堂裏打包了一份餐食。
等出了食堂,才反應過來,自己手上拎着的外賣,已經沒有人會吃了。
顧熠闌停下腳步,掏出了手機,打開了某個網址。
他已經很久沒有打開這個心率記錄的網站了,但少年還是一直乖乖地把心率手環戴在了手腕上。
通過網址的持續監控數據,他看到了少年的心率變化曲線——
持續走低。
并在近幾天中,始終保持在“極端低落”這個情緒心率上。
顧熠闌眸光閃了閃,盯着這條極低水平的心率曲線,下意識輕磨了一下後槽牙。
他退出了這個網址,視線掃過他收藏的一系列網站上。
鬼使神差的,最上面那條、最近編寫的網址像是有神奇的魔力,很快便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
顧熠闌指尖頓在手機屏幕上,猶豫了幾秒,才戳進了這個網址。
随着網頁跳轉,屏幕上閃出轉着圈圈的加載進度條。緊接着,一條條刷出了同步到雲端的錄音筆記錄。
從前少年放給他的錄音他都有備注名字,最新刷出來的、名稱為亂碼的錄音都是少年幾天前才錄的東西。
加載進度一直在轉。
一條兩條三條……十條二十條三十條,最後停在了五十七條這個數字上。
這些新錄音,剛開始很短,只有幾秒。随着錄音條數的增多,時間才慢慢變長。
但就連最新的一條,都還只是半成品。
蘇澤歲喜歡在成功完成一條完美錄音後,再将前面的半成品都删除。
所以顧熠闌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一條一分多鐘的錄音,要練習這麽多次,要錄這麽多遍,才會拿給他聽。
他攥着手機的手指骨節泛了白。
***
蘇澤歲這幾天也都過得渾渾噩噩的。
他像行屍走肉一樣起床、吃飯、休息,每天睡覺的時間超過了十五個小時,把小腦袋睡得昏昏沉沉的。
他害怕這個世界會突然把他這個外來者清理出去,所以很關心顧先生的實驗進度。
在某些緊張焦慮的間隙中,他又會倏然放松下來——或許,顧先生永遠不會發現他穿越者的身份呢?
但這個念頭往往只是一閃而過,緊接着,他又會陷入無盡的虛無與內耗之中。
他很心虛,不太敢跟顧先生說話,甚至躲着對方,每晚都在對方回到主卧前,就假裝自己已經睡覺覺啦。
他偶爾在手機上給對方發發消息,自欺欺人地維持什麽也沒發生的假象。
其實,這幾天顧先生也很少找他說話。
這讓蘇澤歲有種錯覺,好像顧先生離他越來越遠了,在逐步走向他的對立陣營。在未來的某天,會代表正義,抓捕他這個擾亂時空者。
蘇澤歲對此感到恐懼,卻又無力改變。
這天晚上,他在主卧的窗戶處遠遠看到顧先生的車開了回來,急忙又縮回到被子裏,企圖用逃避的心态,就這麽茍下去。
茍到什麽時候呢?他也不知道。
沒過多久,對方推開了房門,回到房間的第一件事,依舊是先把刺眼的白熾燈換成柔和的橘光。
蘇澤歲在被子下豎着耳朵聽着男人的動靜,聽着他把手中的平板輕在了床頭櫃,又聽着他在主卧中走了起來。
下一秒,他臉上的被子就突然被人輕輕掀了開。
蘇澤歲:!
溫和的燈光不刺眼,卻也照不清眼前人俊朗的面容,以及複雜的神情。
蘇澤歲來不及反應,瞪着一雙漂亮的眼眸,無措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下意識想把被子拉上來。
……時空警察發現他了嗎?要抓捕他了嗎?
蘇澤歲這樣想着,卻見顧熠闌在他面前晃了晃兩張票。
“明天隔壁學校有音樂劇,要跟哥哥一起去看嗎?”顧熠闌問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