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含酸 崔璟送的糖就那麽好吃?
第37章 含酸 崔璟送的糖就那麽好吃?
次日上午, 梁俨接到了寧王的請帖,讓他參加五日後的冬日宴。
他不過一個小武官,能讓寧王下帖子請, 不知是看崔弦的面子,還是看親戚的情分。
還沒等他消化完請帖的信息量, 門外傳來了喧鬧聲。
推門一看,是段晗帶着浩浩蕩蕩的車馬奴仆站在門口,引得街坊四鄰圍觀。
梁俨看他這架勢應是來登門謝罪的,往隊伍後面望了望, 并沒看見高回風和高照的身影, 道:“高長史和高照呢?”
段晗支支吾吾,說高照因傷卧床,他大舅被高照氣病了, 也卧床不起……
“淩虛弟弟,我……我大舅确實被氣病了,所以我替他來了。”段晗低垂着眉眼, 言語間透着無奈,“我這帶了補品和禮物給幾位殿……娘子和沈公子。”
梁俨不說話,冷冷睨着卑躬屈膝的人。
段晗擡頭見梁俨面帶愠色, 不應他的話, 一時進退維谷。
那夜他帶表弟回家, 将來龍去脈和梁俨的身份都告訴了大舅。大舅聞言暴跳如雷, 一時要打死表弟, 好在外祖母将人保了下來。
“晗兒吶,是他親口說的嗎?”
“是他親口說的,我聽得真切。”
高回風也沒想到那個土團小武官竟是被廢的廣陵王。
怪不得崔弦那厮要收梁俨為弟子,怪不得魏巒對梁俨青眼有加, 原來早就得到消息了,就他一個人蒙在鼓裏!
太子犯了謀逆大罪,陛下都留了廣陵王的命,廣陵王母族還是晉州王氏。
聖意難揣,陛下上了年紀後更是喜怒不定,若他閑暇時想起在幽州茍活的孫子孫女,若梁俨向他舅家求助……
高回風一時頭疼,想把自家那個惹禍的孽障撕了。
這小郡王一來幽州就搭上了崔弦,還搭上了節度使,小小年紀真是好心機,好手段!
不對!還是說是崔弦比自己先一步搭上了節度使,這小郡王是那根線?
那梁俨雖說是個被廢的郡王,但這才幾天就立了功升了官,加上有崔弦保駕護航,只怕以後還有些造化,若到時候被陛下瞧上眼,恢複了爵位……天哪,那他這輩子別想進中樞了。
這狗娘養的崔弦真是好手段,只怕小郡王以後都要承他的恩情,為他所用。
高回風徹夜難寐,憂思一夜也拿不準現在的情況,只能稱病讓段晗代自己去探探廣陵王的口風。若有一絲松動,他就親自登門拉攏,大不了殺了家裏那個孽障給殿下解氣。
“淩虛弟弟,我是真心當你是弟弟,可三郎也是我弟弟,還請您原諒他。”段晗心一橫,在大庭廣衆之下跪了下來,鄭重磕了三個響頭,“我大舅是真的病了,他親口給我說了,若您原諒我們,他必定親自登門。”
“東西我收下了。”梁俨附到段晗耳畔道,“高回風派人殺我,高照欺我家人,這兩件事都與你無關,段晗,你勉強算個正人君子,我只勸你一句,近墨者黑,早早跟他們斷了吧。”
段晗聞言一驚,舅父什麽時候派人殺梁俨的?
他怎麽不知!
“好了,你走吧。”梁俨面上不顯,心道真是給高回風臉了,都撕破臉了,還要等他病好了來,反正都打算站崔氏了,誰還管你高家,有多遠滾多遠吧。
把大門一關,留下段晗在門外淩亂苦笑。
何冬娘看着半院的箱籠木擡:“嚯,這高家還真送了不少東西。”
“嫂嫂,你快看看這裏面有沒有鳳卿能用的的藥材和補品。”何冬娘連聲應了,開始翻找。
梁俨又叫來三個妹妹,讓她們在裏面挑喜歡的,若沒有喜歡的就都拿去賣了。
梁希音拿起幾匹銀紅花緞,仔細看了看,笑道:“這是渤海國的貢品,做襦裙最是好看。”
“喜歡嗎?喜歡就都拿去做衣裙穿。”梁俨見妹妹眉眼彎彎,嘴角也忍不住上揚。
“還有扶羅國的茉莉香粉和胭脂膏诶。”梁微音久違見到這些閨閣細巧之物,忍不住摸了上去。
梁俨見小妹妹開心,笑問:“原來微音喜歡胭脂水粉,怎麽平日不打扮打扮?”
二音抱着東西,低垂着眉眼,情緒低落,說現在還在孝期,絕不能濃妝豔抹,穿紅着綠,否則對不起父母兄長。
梁俨這才反應過來,守孝規矩多,除了他出門穿軍服和官服能帶點顏色在身上,其他人都是穿的白衣或暗色衣裳,三個妹妹更是素面朝天,不戴釵環花飾。
“沒事,等孝期過了,哥哥給你們買最好的綢緞和胭脂。”梁俨輕輕摸了摸兩個妹妹的頭,柔聲安慰。小女孩喜歡花俏,但有孝期在,只能先委屈她們了。
兄妹幾人正在院裏閑話,崔璟上門了。
他把一個雕刻精美的盒子遞給何冬娘,說裏面是頂級血燕。
何冬娘聽到血燕,果斷扔了手裏的鹿茸海參,蹭了蹭手,小心翼翼接過盒子。
盒子裏有六個完整的血燕盞,透亮晶紅,沒有一絲雜毛,何冬娘心道這幾盞血燕下肚,二郎流再多的血都補得回來。
梁俨聽這血燕珍貴無比,連忙向崔璟拱手致謝。
崔璟倒有些不自在,說只是幽州崔氏的庫房裏恰好有,順手帶了些來,不值幾個錢。
梁俨進屋給沈鳳翥說了,沈鳳翥連忙請崔璟進廂房,當面謝了崔璟。
“沈公子客氣了,不過幾盞燕窩罷了。”
崔璟一錯不錯地看着床上之人,心道他笑起來真是好看,若能日日見他一笑就好了。
閑談一陣便到了中午,何冬娘這次千留萬留終于把崔璟留下用了一餐飯。
接着幾日,崔璟都上門請安,從不空手,要麽是冬日不常見的新鮮菜蔬,要麽是精致小點,要麽是貴重補品。
何冬娘暗道崔璟不愧是千年世家的公子,形貌儀态俱佳,禮數更是沒的說,連她做的那些粗陋飯食他吃了都能誇上兩句,跟高照那等無禮之徒簡直是雲泥之別。
這五六日為了照顧沈鳳翥,梁俨都在張家廂房睡,這日他準備去赴冬日宴,剛換完衣服準備出門,崔璟提着東西又上門了。
“玉光,你來啦。”經過幾日相處,梁俨發現崔璟這人是個直腸子,喜怒哀樂都在臉上,雖然性子有些傲慢易怒,但行為舉止、待人接物應是被崔瞻狠狠敲打過的,只要不惹他生氣就是大家公子的做派,很讨人喜歡。
比如何冬娘就很喜歡崔璟。
“小崔公子诶,你怎麽又帶東西來了。”何冬娘見崔璟雙手不空,身後跟着的荔非頗黎還抱着一包東西,嘴巴都要笑裂了。
崔璟道:“昨日聽娘子說鳳卿熬燕窩要糖,族裏的鋪子恰好有雪花霜糖,我便帶了些來。對了,鳳卿不是日日服藥嗎,我前日聞着都覺得苦,正好族裏姐妹做了些桂花糖送我,我這人不好吃甜,只怕會放黴了,鳳卿吃了藥正好可以拿它甜甜嘴。還有這些鮑翅,是給娘子的,我這幾天午飯都在娘子家吃,辛苦娘子了。”
何冬娘一聽都是些稀罕物,笑道:“哎喲,哪裏辛苦了,不過是些粗茶淡飯,你不嫌棄就好。”
“娘子謙虛了,娘子做的飯食比崔府的好吃數倍,今天中午也要麻煩娘子了。”
何冬娘被誇得心裏熨帖,連忙請崔璟和荔非頗黎去正廳坐,自己則麻溜地去了廚房給他們煮飲子。
“玉光,勞你費心了。”梁俨見崔璟帶的東西都很實用,肯定是用心選了的,對他更添了一份好感與感激。
崔璟擺擺手,笑得風輕雲淡:“淩虛既視我為友,便不要說這些客套話。”
兩人閑談幾句,梁俨就出門了。
沈鳳翥休養了幾日,現在能下床行走了,現在正坐在桌邊喝藥。
“玉光兄。”見崔璟來了,放下瓷勺與他作揖道安。
“怎麽穿得如此單薄,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沈鳳翥笑笑,說屋裏生了爐子,并不寒冷。
“我說冷就冷!”說着,崔璟解下了自己的銀狐皮披風,将人圍了起來,“你下了床就披着點,不然到時候病了又要讓大家操心,折騰得很,你是不知道這幾天為了你,我和淩虛,還有何娘子……”
沈鳳翥靜靜聽他說了很久,眼神逐漸黯淡,不自覺地将披風攏緊了些。
“下雪了,下初雪了——”門外傳來少女嬌音。
沒等一會兒,梁儇和二音便進屋邀沈鳳翥去院裏賞雪。
沈鳳翥說怕吃了風雪生病,便婉拒了。
梁儇道:“表哥,你就在廊下看看,沒事的。”
二音連聲附和,說北地的雪跟玉京的雪完全不一樣,玉京的雪像雨,一會兒就化了,而北地的雪像奶油酥山,綿實得很。
崔璟聞言勸道:“鳳卿,你別出去,凍病了就麻煩了。”
崔璟知道幾位小殿下是想多個玩伴,于是自己陪三個小孩去院子裏打雪仗了。
沈鳳翥聽着門外的笑鬧,默不住聲把藥喝完就上了床,睡了大半日,連午飯都沒吃,直到崔璟離去,梁俨歸家,他才醒來。
今日下了大雪,寧王的冬日宴設在城外莊園,怕晚上行路不便,梁俨和一些官員便提前走了。
沈鳳翥感覺嘴裏澀澀的,晚飯只吃了兩口,飯後吃了湯藥更覺得嘴裏一股子苦味,何冬娘見他難受便拿了桂花糖讓他甜甜嘴,不知不覺就吃掉了大半包。
梁俨進門就看到沈鳳翥坐在桌前,身上披着一件極其華貴的披風,問道:“诶,這披風我怎麽沒見過,哪來的?”
“是玉光兄給的。”
梁俨走到座前,見桌上散開的紙包和糖:“我記得這糖好像也是玉光帶來的?”
“嗯。”
“這手爐也是玉光的?”
“嗯”
“這琉璃花燈也是玉光送來的?”
“嗯。”
……
梁俨見鳳卿屋裏多了許多好東西,卻不是他添置的,不知怎的,心裏酸酸的。
轉眼見沈鳳翥又拿起一顆糖往嘴裏塞,梁俨趕緊攔下。
都吃了大半包了,崔璟送的糖就那麽好吃嗎,也不怕牙蛀了。
剛想說話,卻見沈鳳翥眼底泛起潋滟水意。
“這是怎麽了?”
梁俨見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心想不會是不讓他吃糖就要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