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朕絕不是斷袖
第30章 第 30 章 朕絕不是斷袖
要是別人的祖墳, 郦黎可能還會猶豫。
但嚴彌的?
多考慮一秒都算他心慈手軟!
事不宜遲,郦黎立馬讓陸舫挑選了一隊士兵,帶上工具, 把嚴彌的祖墳給刨了。
挖出來的石油即刻裝壇,送到四面城門的守軍處。
《武經總要》中記載的猛火油櫃,幾乎就是現代的火焰噴.射.器的雛形,殺傷力不可小觑。
雖然現在來不及制作機關了,但只要用布條浸泡在石油中, 內裏包裹柴草、石塊, 點燃後再往城牆下方丢,也不失是一種成本小、殺傷力高的守城方法。
等把這件事安排妥當後,郦黎轉身回看向陸舫。
方才探馬來報,盧弦已到了京郊。
麾下大軍距離京城不過二裏, 卻原地分軍, 三路繞道, 顯然是打着虛虛實實、讓京城守軍摸不準主力在哪一方的主意。
所以陸舫這會兒,正眯着一只眼睛, 站在角樓欄杆處, 透過一根碧翠竹節眺望遠方的情況。
看了一會兒後,他眉頭微蹙,手指把玩着竹節,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陸大人雖然身為文臣,但戰時緊要關頭,也換上了一身銀亮盔甲, 腰板挺直,斂眉凝思時,倒真有那麽幾分儒将的味道。
郦黎發現, 馬上大軍都要兵臨城下了,自己的心情居然異常平靜,甚至還沒昨天霍琮跟他睡一張床時緊張。
不然他也不會注意到這些無關緊要的小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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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為,這次打仗根本不需要他操心?
被哥們包養……啊不,是架空的郦黎,決定安心躺平了。
他背着雙手,好奇湊到陸舫身旁,問道:“你手裏拿的這是什麽?望遠鏡?”
陸舫肩膀一抖,下意識後退了兩步:“陛下,您還沒走呢?”
“大膽!”郦黎瞪了他一眼,順勢把那玩意兒沒收了,“什麽好東西,給朕也看看。”
陸舫:“…………”
“望遠鏡?”
郦黎将竹筒對準眼睛,驚訝地脫口而出。
陸舫仔細琢磨片刻,眼前一亮。
他拍着欄杆贊嘆道:“陛下這名字起得好!這其實是臣自己在家搗鼓出的玩意兒,裏面嵌着一枚手工打磨過的水晶片,瞭望遠處時,會比肉眼看得更加清晰。”
“臣給它起名為‘千裏鏡’,本想用于我大景軍備,但苦于成本過高,無法量産,只能自己保存賞玩了。如今看來,倒不如陛下這名字取得更為恰當。”
還真是望遠鏡!
只不過因為鑲嵌的是人工打磨的水晶片,而非玻璃制成的凹凸透鏡,所以在望遠時,光線略顯不足,看到的畫面也不算特別清晰。
郦黎仔細對比了一下,發現視野中景物大概放大了六七倍。
在生産力落後的古代,已經算是很了不得的成就了。
“朕本來想着,以後封你個吏部尚書,為朕選拔考核官員,但總擔心以元善你拉仇恨的功力,沒上任兩月就會被刺客當街刺死,”郦黎感嘆道,“現在看來,你就該去工部當個産品經理,大景正需要你這樣會說話的人才。”
陸舫:?
雖然沒聽懂,但他直覺這應該不是什麽好話。
他謹慎問道:“陛下,何為吏部,又何為工部?産品經理又是什麽?”
“朕打算日後在朝中成立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分管國家政事,”郦黎權當沒聽到他後一個問題,徑直解釋道,“具體的,等這場仗打完後,再詳細跟你說道說道。”
陸舫深深看了他一眼。
“陛下心懷乾坤,乃天下之幸,”他也并未追問,只是不鹹不淡地誇獎了一句,“但是陛下,您能将這‘望遠鏡’還給臣了嗎?”
自打東西到手之後,郦黎就沒放下過。
他一直舉着那竹節,朝着青城門外的某個固定方向眺望,陸舫微微眯起眼睛,順着郦黎視線的方向,隐約看到樹林那邊,似乎有一小隊黑騎在活動。
“陛下?”
“嗯嗯,馬上,”郦黎嘴上說着,舉着望遠鏡的手卻完全沒動彈,“朕再看一會兒。”
陸舫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嘆了一口氣。
他冷不丁問道:“陛下,霍将軍可好看?”
“好看——等下,你怎麽……咳,朕只是在勘察軍情!”郦黎眼神閃爍着,表面若無其事地解釋,實則耳朵已悄悄紅了。
陸舫挑眉道:“臣只是在誇霍将軍風采軒昂,怎麽,陛下方才在望遠鏡裏看到的,難道不是穆将軍派出城的探馬嗎?”
郦黎磨了磨牙。
“……是。”
“不過話又說回來,”陸舫悠然道,“霍将軍年少英傑,有勇有謀,也的确當得陛下看重。此次平叛之後,陛下不如把他招入京城,封他做個蕩寇将軍,如何?”
“這個,”郦黎認真想了想,“還是算了吧。”
雖然也很想讓霍琮留在身邊,但郦黎并不願意讓他蹚京城這趟渾水。
嚴彌雖然倒臺了,可嚴黨卻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還有朝堂上的世家大族,京城內外的地主豪強,各種舊勢力盤根錯節,他雖然身為皇帝,暫時沒了權臣桎梏,卻也不得不時刻心懷警惕,看一步走一步。
——因為他乃一國之君。
——以天下為局,便只能落子無悔。
在郦黎看來,霍琮更應該在廣闊天地盡情闖蕩,打拼出自己的一番事業。
就像龍投大海,虎奔高山,而不是困在皇城宮闕的方寸之中,為了自己顧彼忌此,處處受制。
他知道,霍琮也是這麽想的。
雖然可能跟他的出發點不太一樣。
陸舫的表情有些嚴肅,“陛下,臣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說。”
郦黎立刻道:“那你還是別……”說了。
但陸舫不等他說完,便搶先開口道:“霍将軍此人,乃人中之龍,絕非屈居人下之輩!”
“臣雖不知陛下和霍将軍關系如何,但想必是信任有加,否則也不會在這緊要關頭,召他回京救駕——”
郦黎很想說,霍琮可不是他召回來的。
但他還是耐下心來,準備先聽聽陸舫怎麽說。
其實郦黎已經猜到了,陸舫想說的,無非就是讓他提防霍琮,盡量把人放在身邊,不要養虎為患的那一套說辭。
從表面來講,陸舫擔心的并沒錯。
只是他不了解兩件事:第一,自己對權勢并不感興趣;第二,就是他和霍琮二人,是從現代穿越到這裏的。
想到這裏,郦黎莫名有些自豪,和一絲隐秘的歡喜——
他和霍琮,一起保守着這世上最大的一個秘密。
就是他們共同的過去。
然後放松下來的郦黎,就猝不及防地聽陸舫說道:
“臣年少時,曾與一位算命先生學過兩年相面之術。霍将軍的面相非常古怪,臣着實看不破,也可能是臣學藝不精——他既有野心勃勃的枭雄之相,又有幾分竊幸乘寵、霍亂帝心的魅主之相。”
“可這種牝雞司晨的相貌,一般只出現在身居後位的女子身上。”
“臣活了幾十年,走南闖北,閱人無數,還從未見過如此矛盾的面相,真是奇也怪哉!”
郦黎:“…………”
“陛下,您怎麽了?”
陸舫注意到郦黎突然臉色發青,不由得疑惑道:“臣說這些,只是想告訴陛下,霍将軍并非庸碌之輩。”
“無論日後天下局勢如何變化,今日他願意來救駕,便稱得上一句竭忠盡節。即使陛下想要将其外放,也需要好好安撫嘉獎,否則便會寒了天下忠義之士的心。”
郦黎沉默許久,才恍惚着回答道:
“朕知道了。”
竊幸乘寵、霍亂帝心……
還有,牝雞司晨……
想起昨晚霍琮跟他坦白心意的過程,郦黎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陸愛卿,”他上前一步,懇切地抓住了陸舫的手,“那你快幫朕看看,朕的面相如何?有沒有斷……”臨到嘴邊,他費了好大勁才把“斷袖”二字咽下肚,改口道,“有沒有斷子絕孫的征兆?”
快說沒有!你快說啊!
郦黎盯着陸舫的眼神,熾熱得就差冒出火星子了。
陸舫有些為難:“這個,陛下身為真龍天子,命格已是貴不可言,就憑臣這點不入流的相面本事,着實沒法為陛下勘看啊。”
他思索片刻,提議道:“不如陛下去問問李道長?昨日他當着全城百姓的面祈雨成功,現在民間已經管他叫做‘李神仙’了,想來是有幾分真本事的。”
郦黎神情僵硬。
他心道李臻有幾斤幾兩,別人不清楚,自己還能不知道嗎?
“而且陛下尚未及冠,怎麽就開始擔憂子嗣問題了?”陸舫探究地詢問道,“若陛下是憂心後宮數年無所出,不如等過段時間大選秀女,廣開後宮?”
郦黎幹笑一聲:“朕不是這個意思。”
他要是敢選秀女,郦黎敢保證,哪怕在邊疆打仗,收到消息後,當晚霍琮就能披星戴月趕到他床邊!
到時候叫爸爸都來不及!
所以,到底該怎麽辦?
郦黎突然驚恐地發現,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個死局——
如果拒絕霍琮,等霍琮率軍進京,自己還是得乖乖聽對方的,要是悲慘一點,說不準還得自己洗幹淨了,被安竹扛到龍床上侍寝;
如果答應的話……
一想到和記憶裏模糊的尺寸,和昨晚霍琮表面平靜如水、內在火熱滾燙的那啥,郦黎臉都白了。
他立馬在心中否決了這個念頭——不行,絕對不行!
其實郦黎的腦海裏還有一個選項一閃而過。
那就是和霍琮徹底決裂。
但這個選擇,比第二條還讓郦黎難以接受。
別說決裂了,哪怕從此和霍琮成為陌路人,光是想想那種情形,他就覺得心髒一抽一抽地疼。
“看來陛下和霍将軍關系确實不一般,”陸舫意味深長地感嘆了一聲,轉身望向角樓外,“若是此戰能勝,霍将軍的大名,應該也能傳遍天下了吧。”
正午日頭正盛。
遠處地平線上,隐隐有飛沙揚礫,煙土騰天。
聽到號角聲,郦黎猛地擡頭。
——盧弦來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幾十萬大軍出征,密密麻麻的士兵、騎兵隊伍朝着青城門的方向進發,喧嚣陣陣,殺氣沖天。
這種浩大陣仗,和書中輕飄飄帶過的一句話,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傳令下去,全軍戒備,”陸舫倒是顯得十分淡定,除了眼神稍稍淩厲了些,和平日的神态舉止并無太多區別,“還有,派人去通知穆大人,讓他速速帶兵過來支援。”
被霍琮猜中了。
盧弦的确打着速戰速決的主意,所以命手下将領佯攻南面,卻把精銳兵力全都集中在了青城門。
遠遠望見城牆的影子,騎在馬上的盧弦大喜,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入駐京城、大權在握的美好未來。
但狂喜之中,還夾雜着滔天的怒火。
無他,這一路上,實在太憋屈了!
在出函谷關前,一切都還很順利。
除了昆世小兒趁他不在家暗搓搓搞事外,盧弦始終躊躇滿志,覺得自己此次定能勤王成功,名垂青史。
然而等出了函谷關,老天爺就開始跟他們作對了。
先是一只八哥飛到軍營駐紮地,嘎嘎叫着“盧賊要死啦,盧賊要死啦”,在營地上空不斷盤旋,引得下方衆軍士好一陣喧嘩。
盧弦一把搶過身邊侍衛的長弓,掀起軍帳,準備把這聒噪死鳥一箭射死。
……可惜射偏了。
還叫那只鳥好生嘲笑一通,悠閑自得地拍拍翅膀,飛走了。
等到晚上燒火做飯時,又有廚子從河裏打撈上一條大魚,腹中藏着一條絲絹,上面寫着一句話——“大景興,盧賊亡”。
下屬戰戰兢兢地禀報上來時,軍中已經傳遍了。
盧弦當時正在吃飯。
聽到禀報後,他氣得當場把碗摔了,還差點犯了頭風病。
他知道,這肯定是有人搞鬼,為的就是動搖軍心。
至于背後主使是誰?
那還用問嗎!
為了穩定軍心,他一劍砍斷桌角,怒喝道:
“嚴彌老賊,我盧弦和你不共戴天!”
如果說這些都只是小打小鬧,那最後一天發生的事情,痛苦得簡直讓盧弦不想再去回憶。
先是後方傳來糧草被襲的消息,還好,損失不大,還夠大軍勉強吃上幾天的;
緊接着就是他的外室小産了,據說是外出踏青時,在街上被一西北大漢縱馬驚吓導致——不用問,肯定是昆世那王八蛋幹的好事;
再然後,就是半夜三更,軍營中突然傳來陣陣驚叫聲。
盧弦還以為是有人襲營,趕緊披甲上陣準備迎敵。
起來卻發現,竟然是一群餓紅了眼的老鼠,大半夜的鑽進營帳,饑不擇食地啃他麾下士兵們的屁股!
一群殺人不眨眼的漢子,竟然被幾百只吱吱叫的耗子吓得上蹿下跳!
這他媽簡直是活見了鬼!!
整整一夜,盧弦就沒合過眼。
他打了一輩子仗,行軍路上,還從來沒見過這麽多花樣百出的狀況。
盧弦不知道這些毒蛇蟲蟻、臭蟲耗子都是從哪兒來的,以及,究竟是多麽無恥且沒有下限的人,能想出這樣惡毒至極的疲軍之策。
但思來想去,果然,肯定還是嚴彌那老賊在背後搗鬼。
雖然被折騰得心力憔悴,但盧弦內心的怒氣格,卻在一次次的兵荒馬亂後,徹底達到了峰值。
望着前方仿佛近在咫尺的城牆,盧弦拔劍指天,當衆發下毒誓:
“諸位,随我進京!”
“老子今天,定要刨了那嚴賊的祖墳!叫他死無葬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