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朕火力全開!
第31章 第 31 章 朕火力全開!
在盧弦發起沖鋒的同時, 陸舫也派人在城頭上喊話:
“盧弦!嚴彌已死,你無诏進京,是打算謀逆叛亂嗎?!”
盧弦聞言只是冷笑, 沖左右嘲諷道:“嚴彌着厮,死到臨頭終于知道慌了,居然連這種低劣謊話都說得出來,簡直可笑至極!”
“給我繼續攻城!狠狠地打!!”
陸舫也沒指望能靠嘴炮說服盧弦,見狀, 便讓士兵們緊閉城門, 做好打守城戰的準備。
“陛下,戰場刀槍無眼,還請您先随我回宮吧。”季默勸說道。
興許是怕郦黎不願意,他頓了頓, 又補充道:“霍将軍臨走前, 特意囑咐過屬下, 讓您一定把他留給您的軟甲穿上,以防萬一。”
郦黎下意識摸了一下胸口的位置, 說:“朕穿了。”
“那陛下現在就……”
他擡頭, 理直氣壯道:“但朕不想回去。”
季默一噎。
“陛下,”陸舫難得跟季默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委婉勸說道,“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
“一旦戰況緊急,就算是臣也得親自上城頭拼殺,陛下這邊萬一有什麽閃失, 臣就算有九個腦袋,那是也擔待不起的。”
“朕這次來是微服出行,”郦黎堅持道, 他是臨出宮前才突然改了主意的,就是擔心太過顯眼,“身邊還有季指揮使和沈海,以及其他錦衣衛保護,只要不是敵軍打進來,朕都不會有事的。”
接下來,無論季默如何苦勸,他都始終不曾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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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舫盯着他看了幾秒,忽然問道:“陛下可是擔心霍将軍,所以才執意要留在角樓上觀戰?”
被說中了心事,郦黎心裏一咯噔,表面卻依舊不動聲色。
“朕自然擔心霍将軍,”他義正言辭道,“還有穆将軍,以及守城的兵士們,朕也都心甚憂之——聖人都說了,為君者要愛民如子,自然也要愛兵如子。朕這麽做,有何不對嗎?”
陸舫眉毛狠狠一跳。
堂堂天子為了不回宮,竟然在這兒跟他耍起無賴了!
他拿郦黎沒辦法,只能轉頭叮囑季默和沈海:“照顧好陛下,我去去就回。”
“陸大人自便。”
季默和沈海自覺為他讓出一條道路。
郦黎則留在了角樓上,繼續拿着望遠鏡觀察戰況。
也就在他和陸舫争執的這片刻功夫,盧弦的先鋒軍已經架起了雲梯。
然而自古以來,先登、斬将、奪旗、陷陣,先登之所以被譽為四大軍功之首,正是因為其恐怖的死亡率,和堪稱噩夢級別的難度——
要知道,陸舫一晚沒合眼,可不僅僅只是為了琢磨所謂的“石脂水”。
守将一聲令下,一波波箭雨從天而降,打斷了盧軍第一波攻勢。
各種滾木、石塊和燒得滾燙的金汁,随着城牆內外震天的喊殺聲,被守城士兵從高處向下抛落。
但盧軍也并未氣餒,在繼續頑強攻城的同時,後方隊伍也開始變陣,似乎是打算架設投石機,在城牆上轟出缺口後,再派騎兵攻城。
“不能讓他們把投石機架起來!”郦黎聽到有将領在怒吼,“弩箭手準備——”
一刻鐘尚未過去,城牆根下,便已經堆滿了屍體。
頭一次親眼見證古代戰場的慘烈,郦黎的臉色慘白,視線拼命在一片混亂的戰場上逡巡着,希望能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霍琮在哪兒?
轟隆幾聲巨響,激起漫天煙塵。
盧軍剛架好的兩架雲梯,終于在城頭守軍的齊心協力下,被徹底摧毀、坍塌。
但盧弦也沒打算第一波攻勢就能奏效。
這畢竟是大景皇城,幾百年的不斷加固,城牆之高聳堅固,攻克難度自然不是普通城池可比的。
“傳令下去,”盧弦大聲道,“先登者,封千戶,賞萬金!”
“是!”
指揮身處中軍,自然高枕無憂。盧弦望着那仿佛唾手可得的皇城,心中激昂澎湃,正要下令讓投石機加快速度搭建,突然左翼傳來一陣混亂喊聲。
他扭頭望去,卻震驚地看到一支身披漆黑甲胄的重騎兵,如刀鋒般插.入他的軍陣之中,一路直逼中軍而來!
這是打哪兒來的援軍?
盧弦驚疑不定地望着那個方向,詢問左右,卻發現根本無人認識領頭的那位年輕将領。
他帳下一名偏将自告奮勇要去迎敵,剛打了個照面,就被那年輕将領身邊的一名壯漢怒喝一聲,沖上來一記斧頭橫劈下馬,周圍士兵紛紛吓破了膽,忙不疊棄甲而逃。
“不許逃!違者斬立決!”
督戰隊的首領在後方破口大罵,揮舞着荊棘長鞭,把這群剛剛招募來的民兵像牛羊一樣往前驅趕。
但他們也不敢和這支突然冒出來的騎兵硬碰硬——
這可是重騎兵啊!
這些人身上的甲胄,幾乎能換做同等體積的黃金!
更何況還有骁勇戰馬、精良武器、訓練軍費,加起來絕對是一個天文數字。
哪怕是京城最富裕的世家大族,恐怕也養不起這樣一支精銳吧?除非是皇室,才有可能供養得起……
而且能訓練出一支如此令行禁止、機動性極強的重騎兵,他們的指揮官,也絕對是一名當世名将!
盧弦實在不願相信,嚴彌能有這樣的實力。
他手下最能打的大将羅登,不是早就慘死在獄中了嗎?
“不要慌!”他勒馬朝衆人喊道,“睜大你們的眼睛仔細看看,這些騎兵不過百人,絕無可能勝過我們的二十萬大軍!”
“擺盾,變長蛇陣,給我圍住他們!”
郦黎在角樓上看得心急如焚。
霍琮的奇襲大大緩解了城門處的壓力,為了保衛中軍,盧弦的先鋒部隊已經有不少開始回援,攻城的态勢也沒有之前那麽激烈了。
但取而代之的,是霍琮那邊的壓力倍增。
“陛下,臣……”
陸舫氣喘籲籲地爬上角樓,正要向郦黎彙報軍情,就被郦黎一把抓住了衣襟,粗暴問道:“穆玄人呢?趕緊讓他過來支援!”
“穆将軍說,他暫時趕不過來了。”
“為什麽?”
“因為南門坍塌,本就易攻難守,”陸舫冷靜地說道,“城中還發生了一起裏應外合的叛亂,穆将軍剛剛派人鎮壓完畢——他差人過來,問我陛下可還安好,我說陛下無事,讓他安心呆在南面守城便是。”
“陸元善!”
郦黎死死瞪着他,眼睛霎時紅了。
他飛快地瞥了一眼下方,長蛇陣即将成形,如果霍琮和他的手下騎兵被淹沒在數萬人的茫茫軍陣之中……
難道真的要讓他親眼看着霍琮死在亂軍之中嗎?!
“陛下。”
或許是因為通宵奮戰,或許也是因為其他什麽原因,陸舫的聲音也變得沙啞十足,“臣一直想問您一個問題……”
“對于您來說,究竟是贏得這場衛國之戰更重要,還是霍将軍的性命更重要?”
郦黎的眼神逐漸冷了下來。
“陸元善,”他的神情前所未有地冷酷,比任何時候都要像一位真正的帝王,“誰給你的膽子,來質問朕?”
陸舫靜靜與郦黎對視片刻,閉了閉眼睛,主動退後數步,躬身行禮,“臣一時妄言,懇請陛下贖罪。”
雖然嘴上認錯,但他的唇邊卻勾起了一抹弧度。
郦黎盯着他,突然覺得陸舫這張俊臉自帶磁力。
——比較吸引他的拳頭。
“既然如此,”陸舫淡定道,“那便開城門,讓霍将軍進城吧。若是他手下騎兵拼死相保,應該能順利進城。”
“不行。”
郦黎忽然說道。
陸舫眨了眨眼睛,訝異道:“陛下不救人了?”
“救,”郦黎咬牙道,“但是,不能開城門。”
陸舫都被他搞迷糊了:“不開城門,怎麽救人?”
我也想知道!
郦黎一拳砸在角樓的欄杆上,渾身緊繃,因為忍耐和怒火,脖頸上道道青筋暴起。
“你方才那個二選一的問題,”他聲調壓抑道,“朕沒法回答你。”
因為他是個玩游戲次次只能抽中保底的人。
“——但我也是個貪心的人,”郦黎喃喃道,“成年人的選擇,自然是全部都要!”
他一甩衣袖,霍然轉身:
“沈海,去把朕馬車裏的東西拿過來!”
與此同時。
“報——”
“我軍後方突然出現了一支輕騎!數量大概有……”
“有多少?”盧弦怒吼道,“快說!”
“起……起碼有上萬人!”
盧弦目眦欲裂,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偏将便大呼着擋在他身前:“殿下快走!那玄甲重騎突破軍陣朝咱們來了!”
“什麽?”
匆忙之間,盧弦來不及思考,匆匆被一群下屬簇擁着轉移。
但在離開前,他鬼使神差地,扭頭朝身後看了一眼。
——正對上一雙猶如幽冥鬼神般冷厲的眼眸。
相隔數十米,隔着茫茫人海,那名身披玄甲的年輕将領,朝他舉起了弩箭。
“殿下——!!”
“主公中箭了!快撤退!!”
郦黎不顧其他人勸阻,執意親自爬上城牆時,正好看到下方盧弦軍陣亂成一團的畫面。
他大喜,立刻從沈海手中接過科學院自制的簡易版擴音器,沖着城牆下方大喊道:
“下面的人,都給朕聽着——”
“投降不殺,包吃包住,待遇從優——”
季默從鼻腔裏擠出一道氣音,換來了身旁陸舫見鬼一樣的表情:“季指揮使,你方才是笑了嗎?”
季默冷冷抱臂:“沒有。”
陸舫:“…………”
但郦黎還在繼續着他的勸降大業,他苦口婆心地喊道:“盧弦起兵謀反,大逆不道,但朕知道,你們都是被迫的!所以不要再執迷不悟了,放下武器,你們的妻兒老小,還在家裏等着你們呢!”
“為反賊賣命,換來的是什麽?反賊贏了,他加官進爵,你們流血流汗;反賊輸了,還要連累你們一起死!”
“所以姓盧的,他根本就是在跟你們畫餅!”
“一個臭不要臉的老東西,都快六十了,還在娶第九房小老婆!你們呢,你們有老婆嗎?”
底下的士兵們:“…………”紮心了陛下。
被副将抗在馬上、一路狼狽逃亡的盧弦也全都聽在了耳中。
他本就因中箭而奄奄一息,這下好了,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
“臣……一腔赤血丹青……”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臉色青紅交加,“陛下怎能,怎能如此看我!”
“殿下,快別說話了!”
副将幾欲落淚:“陛下是被嚴彌蠱惑了啊!”
他話音剛落,遠遠又聽到郦黎的聲音傳來:
“朕已将嚴彌抄家下獄,不日便會将其定罪!此前三番兩次去信,盧賊都不予理睬,仍執意起兵謀反,下面那位将軍,不管你是誰,朕允諾你!若是能擊退盧賊大軍,朕即刻便封你做大都督!”
副将:“…………”
“咳咳!咳……”
盧弦這回是真的吐血了。
但郦黎覺得這還不夠,遠遠不夠。
他哥們值得最好的!
不管他想當丞相還是大将軍,郦黎都完全沒有意見,甚至還樂見其成——當然,皇後就算了哈。
所以他又補充了一句:
“正好,徐州牧這位置朕看着不錯,你也一并領了吧!”
聽說陛下在青城門、匆匆趕來的諸位大臣們:?!
大都督就算了,大不了将來找個由頭參他一本,趕到地方便是。反正陛下也不會允許一個毛頭小子真的平步青雲,一朝成為大景全軍統帥。
但徐州牧這麽好的肥差……不是,是如此重要的官職,陛下怎能說給就給?
“陛下三思啊!”
當即就有人反對了。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臣跪地道:“陛下,此人還不知道底細,就算救駕有功,也不過是匹夫之勇罷了,為君效死,這是做臣子的本分!怎能輕易允諾徐州牧一職?老臣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他身邊不少利益相關的朝臣,也都接二連三地跪下了。
這幾人一唱一和,老淚縱橫,一副十足憂國憂民的模樣。
明曰懇請,實則逼挾。
可惜,郦黎不吃他們這一套。
“這位……”他微不可查地卡殼了一下,陸舫非常有眼色地上前遞話,于是郦黎繼續和顏悅色地問道:“這位老人家,是大司農對吧?”
那老臣道:“正是。”
“既然你也說了,為君效死,是做臣子的本分,”郦黎瞬間變色,“那你、你、你,”他用手指一一點過在場跪地的大臣們,喝問道,“為何還不出城,為朕效死?怎麽,你們不是大景的臣子嗎!”
大司農慌忙擡頭解釋道:“陛下,臣是大司農啊!主管國家財政戶籍事宜,況且臣都六十了……”
“六十?六十怎麽了,六十正是拼搏的時候!”
郦黎滿嘴胡言亂語,“再說了,穆将軍不也差不多的年紀嗎?你瞧瞧人家,得了風濕,照樣上馬殺敵,下馬監軍,再瞧瞧你這個沒出息的樣子!可別說話了,朕都替你害臊!朕看你這六十年,都活到狗肚子裏去了!”
大司農一張臉被他說得紅中帶紫,紫中帶青,精彩紛呈,跟開了染坊似的。
他抖着嘴唇,渾身發顫,硬是半天憋不出一句囫囵話來。
“朕知道你們心裏在想,朕這番道理簡直荒謬至極,”郦黎忽然朝他們冷笑一聲,“但朕方才說的,可都是心裏話。”
他一指下方狼煙袅袅的戰場,質問道:
“你們自己看看,好好看看!若是沒有那位将軍,如今這戰況,會是如今這副局面嗎?你們還能有那份閑心,在這城頭上跟朕掰扯什麽徐州牧的人選嗎?”
衆臣默然無言。
但郦黎卻沒打算放過他們:
“真到了城破的那天,什麽大司農大鴻胪大炊餅的,統統都得洗幹淨脖子等着!一個嚴彌還不夠你們受的,是吧?還是說被虐出瘾來了,一天屁股不被打板子心裏就難受?”
“陛下!”
有人忍不住了,剛想開口打斷,但郦黎比他嗓門更大:
“你還好意思叫我陛下!朕看你們這樣子,倒像是全然不把朕這個陛下放在眼裏!”
“盧玄二十萬大軍圍城,朕馬上都要亡國了,不見你們出來冒頭;現在朕想知恩圖報,封救命恩人當個徐州牧,你們倒好,一個個跳的比誰都高!要不然這陛下換你來當吧,來來來!!”
說着,郦黎就要把那人從臣子堆裏拽出來。
那大臣被吓得臉色慘白,當即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咚咚咚地拼命磕頭:“臣知錯了,求陛下寬恕……”
郦黎這才放過他。
被他這麽一鬧,所有大臣都不敢出聲了,也就默認了這個徐州牧将由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将擔任——盡管他們還不知道霍琮已經是彭城太守,不過就算知道了,估計也還是會如此認為。
郦黎才不管他們心裏怎麽想,爽不爽。
——反正他是爽了。
他這邊說完,下面仗還沒打完呢,就開始讓人在城頭拟旨了。
“就寫,朕看huo……咳,朕看這位年輕将軍神勇無敵,威武忠義,特封其為兵馬大都督,兼領徐州牧,”郦黎叮囑道,“反正記得多誇兩句,字寫好看點兒!”
負責拟旨的官員一面奮筆疾書,一面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待聖旨寫好,郦黎心滿意足的轉頭,就看到陸舫正在用一種很奇特的眼神看着他。
郦黎眉心一跳,問道:“元善啊,你看朕做什麽?”
陸舫:“臣在看相。”
郦黎疑惑道:“你不是說,不能給真龍天子看相嗎?”
“臣是說過,”陸舫委婉道,“只是臣突然發現,給陛下看相,根本不需要用上什麽相面的學問。”
說完,他不顧郦黎愈發疑惑的眼神,含笑不語,将視線投向城牆外的戰場。
盧弦軍隊已然潰不成軍,至于盧弦本人,則由幾名副将拼死護送撤離,生死不知。
而萬衆矚目之中,霍琮翻身下馬。
陽光照耀在染血的甲胄上,他一步一步踩着屍體和鮮血,來到城牆之下,仰起頭,遙遙望向了郦黎的方向。
“臣霍琮,”他單膝跪地,身後一排玄甲重騎緊跟其後,齊刷刷垂首行禮,“——參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