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朕就好這一口
第49章 第 49 章 朕就好這一口
“經濟特區?”
霍琮陷入了沉思。
思考片刻後, 他說:“是有可行性的,現今我治下本就有幾家商會,商人數量衆多, 只是在普遍生産力還沒跟上前,朝廷還是應以農耕為主,不宜過分扶持商人。”
“這個我懂。”
郦黎點點頭,咔咔伸了個懶腰,放松道:“那具體章程我就不操心了, 你肯定比我更了解當地的狀況。等下回去後, 你寫一份诏書,禦玺就放在左手邊書架上的匣子裏,你自己蓋一個就成。”
霍琮張了張嘴,忽然不知該說些什麽。
“你說诏書……讓我自己寫, 自己蓋章?”
“對呀, 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不愛動腦筋想這些事。”
郦黎笑眯眯的,理所當然道:“等你回徐州後, 也可以仿照禦玺的樣式自己蓋個蘿蔔章, 當然啦,要是有什麽主意當然最好跟我提前講一聲,不然我怕上早朝的時候露餡。”
霍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你有沒有想過,”他的眼神幽暗,說話的聲音也低沉了下來,“萬一有一天, 我拿着你的禦玺,去做些壞事呢?”
“你能做什麽壞事?”
郦黎只覺得好笑,完全沒放在心上。
一個皇帝最擔心的, 就是別人來搶他的位置。
但對他來講,霍琮可不算那個“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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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琮不再言語,只是端起茶杯,掩飾自己微微上揚的唇角。
被心上人全身心的信任自然是件再好不過的事情,不過……
——他說的,可不是那種壞事。
但霍琮并沒有出聲,他放任了郦黎天真的想法,順勢轉移話題:“趁着天色還早,去科學院看看吧。”
郦黎也休息好了。
他起身說道:“就在這邊不遠,咱們走着去就行了。安竹之前跟我說這名字有些古怪,不太明白是什麽意思,我想給它改個名,就暫時叫……儀象百工院,你覺得如何?這樣科舉考試也能再加一門了。”
“你準備今年召開科舉?”
霍琮并肩走在他身邊問道。
大景也有科舉,像陸舫,就是科舉考上來做官的。
但因為前朝傳統,相當一部分大臣是由人舉薦擔任官職,這些人在朝堂中抱團聚攏,形成以門閥士族為根基、同氣連枝的黨派,影響政策走向,使得全天下的土地、財富都愈發集中于一處。
在這樣的前提下,科舉選上來的官員,如果不去“拜山頭”,根本不可能在朝廷中擔任什麽重要官職。
“今年下半年,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郦黎回答,“京城這邊,經過季默這麽一搞,剩下的那些大族都不成氣候,改革就基本就沒有阻力了。”
“但我還不太清楚京城之外的狀況,陸舫曾經跟我說,大景有三大害:第一是藩王,第二是邊疆,第三是黃龍教,你覺得他,說的對不對?”
霍琮:“大體上沒有什麽問題。雖然現在各地起義頻繁,但都不成氣候,是百姓被逼得活不下去了才落草為寇,真正有組織有綱領直接反對朝廷的,少之又少。”
他沉吟道:“倒是藩王這邊,有些棘手。”
郦黎歪頭看了看他:“不可以用推恩令嗎?我看穿越小說裏都是這麽寫的。”
“推恩令被譽為千古第一陽謀,背後仰仗的,是漢武帝對中央的強大管控,和其他藩國望塵莫及的軍事實力,”霍琮淡然道,“所以經由他下達的政策,那才叫聖旨。”
“如今的大景皇帝,就跟周天子差不多,政令一出京城,效果就要減半,等真正落實,又要再打個八折。但你除掉了嚴彌,收攏了禁軍,所以在其他藩王眼裏,你已經不算吉祥物了。”
郦黎腳下一個踉跄,差點摔倒。
“哥們,你嘴好毒啊!”他嚷嚷道。
霍琮表情不變,漆黑眼眸中飛快閃過一絲淺淡的笑意。
“不用擔心,”他說,“之前我在彭城招募了三千民兵,這段時間,手下将領也一直在幫我調.教士兵。只要夥食跟上,加上現代部隊的專業訓練方法,就算對面是百倍于我的兵力,我也有信心打贏。”
郦黎:“謝謝,但我并沒有被安慰到。”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來到科學院的大門前,還沒進門,就聽到轟隆一聲巨響,把頭頂的牌匾都震歪了。
郦黎吓得一跳,趕忙拉住一人問道:“這是幹什麽呢?”
那人一臉不耐煩地回頭,等看到郦黎的臉時,瞬間睜大雙眼:“陛陛陛陛……陛下?”
“是陛下,不是陛陛陛陛下,”郦黎無奈道,“你還沒回答朕的問題呢,你們在搞什麽東西,鬧出這麽大動靜?”
“回陛下的話,是火.藥。”那人回答,“原先咱們都在想,該怎樣讓火铳變得更加輕便,方便士兵在戰場上攜帶,但劉師傅認為,如果把火铳放大十幾倍,固定在城樓上,迎敵時造成的殺傷力會更大。”
這不就是火.炮嗎!
郦黎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
本來他還想着,飯要一口口吃,先讓他們把火铳研究出來了再說,沒想到他們竟然自己想出了炮樓的用法。
“快帶朕去看看!”
郦黎立馬拉上霍琮要去見識一下。
霍琮也對這方面很感興趣。
在看完火炮後,他和劉師傅一起探讨起來,還又當場實驗了好幾次,不僅把花園裏的假山炸得稀巴爛,連空氣中都彌漫着一股硝煙的味道。
安竹心疼得臉都皺巴了:“哎呦喂,這可是先帝特意叫人去錢唐尋來的奇石!”
過了一會兒,霍琮又叫人從外面擡來一頭死豬。
安竹看上去快暈倒了:“這這……禦花園乃潔淨空靈之地,怎麽能見血?陛下,您快攔着點霍大人啊!”
郦黎心道我哪裏攔得住。
一看霍琮這樣子就知道,他肯定又上頭了。
從前為了拼個航母模型,他能連着兩天兩夜不睡覺,飯也只吃一兩口,郦黎來找他的時候喊半天都找不到人,就看到房間門緊閉着,窗簾全部拉上,一個蓬頭垢面的男的坐在角落裏,身邊堆了一堆零件和工具,搞得他差點以為霍家進小偷了呢。
“轟——!!!”
又是一聲巨響。
血肉四濺,一只豬耳朵飛到了安竹的腳面上,吓得他尖叫着跳起了踢踏舞。
郦黎揉了揉被震得嗡嗡響的耳朵,覺得也該差不多了。
他扯着嗓子對霍琮喊道:“該吃午飯了——”
霍琮頭也不擡地擺了擺手,示意讓他先去吃。
郦黎叉腰瞪了他一會兒,可惜霍琮已經鑽到火.炮下面去了,完全沒注意到他這邊。
過了一會兒,灰頭土臉的霍琮心滿意足地從炮筒裏鑽了出來,拍拍手上的石灰粉,對劉師傅說:“行了,我把那幾個地方都給你标出來了,調整一下,就能減少武器因為過熱而炸膛的幾率。”
劉師傅也黑着一張臉,朝他龇出一口大白牙:“哎呀,你這個後生懂的真多,難得,真是難得!你是宮中侍衛嗎?”
霍琮含糊地應了一聲。
劉師傅更加熱情了,小夥子長得又帥又有前途,這是良婿啊!
“我家裏有個侄女兒,今年剛滿十六,長得如花似玉的,可水靈了!你可有婚配?不如我把我侄女介紹給你如何?”
“不了,”霍琮婉拒道,“我家中已有良人,正準備接母親過來……”
“別啊,十六歲的花季少女,不答應多可惜啊。”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帶着幾分揶揄的調侃。
霍琮身子一僵,回頭看見郦黎捧着一碗飯,優哉游哉地坐在一張藤椅上,旁邊還擺着三菜一湯。
“Lily,我……”
“看我幹嘛,人家再跟你說話呢。”郦黎一邊說,一邊溫柔地給安竹夾了個雞腿,“來,今天辛苦你了,多吃點。”
安竹誠惶誠恐地捧着碗接過來。
他坐在郦黎身側,飛快地看了一眼霍琮,像是恨不得把腦袋埋進米飯裏。
霍琮用布擦了把臉,也沒說什麽,只是側身背對着郦黎,三兩下脫掉了沾染髒污的上衣,露出了覆着薄肌的精悍上身。
正在吃飯的郦黎頓時覺得,到嘴邊的肉都不香了。
他的視線仿佛黏在了霍琮身上,看着對方旁若無人地拿了塊沒擰幹的濕帕子擦拭身體,還不經意放慢了動作,流暢的肌肉線條在陽光下舒展,男人的手掌滑過寬肩窄腰,鎖骨胸膛,細小的水珠順着分明的腹肌滑落,折射.出道道璀璨光芒。
郦黎:……這是作弊!
等擦完身子後,霍琮又走過去幫他們布菜。
安竹的手開始發抖,筷子和碗沿碰撞出一首命運交響曲。
等到霍琮把雞翅膀撕下來遞給他時,他終于受不了了,把碗筷一放,起身沖郦黎深深行禮:“陛下,奴婢這飯真吃不下,還是讓霍大人坐着,我來吧……”
郦黎都不用看霍琮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故意的。
“行了,這邊也不需要你伺候,你去吃飯吧。”
安竹如蒙大赦。
他一走,霍琮便坐在了他的位置上,還給郦黎盛了一碗湯,剝了兩個大蝦。
郦黎擡眼看了他一眼,輕哼一聲,用碗接了過來。
霍琮知道他沒真生氣,所以也不忙着說話,只是慢悠悠地替他剝蝦,等剝到第五只的時候,郦黎終于開口了:“行了,你自己吃吧,我夠了。”
霍琮這才端起碗來。
居然七只蝦就哄好了,他默默地想。
這麽看來,郦黎大概是這天底下脾氣最好的皇帝了。
“下午有什麽打算?”郦黎問他。
“你有公務嗎?”霍琮問,“回徐州前,我可以幫你處理一些。”
“有,但是咱們可以晚上回去處理,”郦黎表示身為醫學生,熬夜是他的本能,“白天我想跟你出去逛逛,最近天氣不錯,很适合踏青。”
“是了,快端午了。”
霍琮仰頭看了看晴空萬裏的藍天,提議道:“要不,咱們去城郊放紙鳶吧。”
“紙鳶?你是說風筝嗎?”
郦黎曾聽安竹提起過,大景最為繁盛時,風氣也遠比現在開放得多,無論男女,都會在春夏之際,邀上三五好友,一同去郊外放紙鳶、坐游船、賞花飲酒。
每逢節日,湖上的游船多到數不勝數,岸上的人只要揮一揮袖子,便如同亂雲出峽,姑娘們只要掀起簾子,便是千花競笑。
只可惜,如今的湖面上空寂無人,停靠在岸邊的畫舫早已腐朽,城內城外,人人為了生計奔波忙碌,早就不複當初的盛世氣象了。
“城郊那邊,我聽說經羅登‘剿匪’後,”郦黎猶豫道,“已經荒廢許久了,住在那裏的,都是一些失去了土地的流民。”
霍琮比郦黎更清楚城外的情況,因此他立刻改口:“我們可以就在這兒放,不用特地跑到城外了。”
“不,”郦黎反而下定了決心,“咱們要去。”
“我想去親眼看看他們是怎麽生活的,”他說,“有你陪着,我才能放心。”
霍琮沉默許久,輕輕點頭。
“好。”
“還有一件事。”
霍琮擡眼:“什麽?”
郦黎緊盯着他白皙緊實的胸肌,眼睛一眨不眨地問道:“你準備什麽時候把衣服穿上?”
*
為了保障安全,郦黎還帶上了一隊禁軍,和四名錦衣衛暗中保護。
其中就包括了沈江。
然而郦黎怎麽也沒料到,陸舫這家夥,居然又和沈江混在一起了!
“我記得,你倆不是關系不好嗎?好好的,怎麽會跑到一個酒樓吃飯?”郦黎眯起眼睛盯着他,“還有——高尚,你怎麽也在?”
高尚惶恐道:“臣是被陸大人拉來的。”
“臣是為沈指揮使慶賀晉升,”陸舫朝他拱拱手,從容回答道,“特地在酒樓擺下宴席,正巧聽聞陛下想去城外,便跟來湊個熱鬧了。”
沈江竭力證明自己的清白:“陛下,我是獨自進宮的。”
“行了,既然來都來了,那就一起去吧。”
郦黎擺擺手。
霍琮站在他身後,不知為何,臉色卻略顯陰沉。
高尚一看到他的臉,心裏就咯噔一下。
等和陸舫一同坐上馬車,他再也憋不住內心的疑惑,忙問道:“陸大人,和陛下同乘一輛馬車的那位,難不成,是之前來救駕的徐州牧霍琮?”
陸舫閉目養神,老神在在道:“正是。”
“他為何會出現在京城!?”
“陛下召來的,或者他自己來的。”
高尚:“…………”你這不是廢話嗎!
“高大人吶,”陸舫嘆道,“咱們為陛下效命,一定要記住這三點:該說的可以直說,該做的一定要做,但不該問的,千萬別問。”
高尚欲言又止。
“怎麽,高大人還有話要說?”
“我不明白,這霍琮,究竟是什麽來歷?”高尚皺眉道,“又能治理一州百姓,又能上馬殺敵帶兵作戰,還靠救駕為自己博得了一個天下人皆知的好名聲……陸元善,你難道真沒察覺出來,此人野心甚大嗎?”
陸舫一攤手:“察覺到了,可那又有什麽用?陛下顯然已經被他迷得五迷三道了,沒看咱們這是幹嘛去的嗎。”
“那身為臣子,更應多加勸誡才是,”高尚正色道,“上次陛下提出讓徐州不加限制自行募兵,我就覺得不妙,原打算等六部改革事情一過,就向陛下提建議撤銷政令,誰知中途還出了這等岔子。”
“你說,這霍琮會不會正是因為擔心這個,才隐姓埋名親自進京,向陛下表忠心的?”
高尚越說越細思極恐。
陸舫随口道:“倒也不至于。大景皇室,素來男女不忌,霍大人又生得一副英武俊美的樣貌,陛下對他青睐有加,也是正常。”
高尚雙目圓睜:“此話當真!?”
“自然,”陸舫奇怪地看着他,“高大人沒看出來嗎?”
高尚還真沒往這方面想過。
他倒吸一口涼氣:“此人心機深沉,果決隐忍,好歹也算是一方雄主,聽說身邊連個侍妾都無,為了逢迎媚上,竟不惜以色侍君……”
“——陛下,可萬萬不能中了此人圈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