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朕的表演天衣無縫

第56章 第 56 章 朕的表演天衣無縫

“說身體抱恙, 無法來京面聖?”

郦黎低頭把玩着手中用金子做成的羊雕塑,陽光照在純金的雕塑表面,溢彩生輝, 連羊毛的波浪紋路都清晰可辨。

無論是雕工還是金子本身的價值,這尊金羊都已經達到了國寶的級別,價值連城,不可估量。

然而收到此等重禮的郦黎,臉上卻看不出太多情緒。

半晌, 他冷笑一聲, 把金羊重重放回桌案上,反問面前一臉不服氣的黃龍教使者:“他難不成以為,用這個就能收買朕了吧?”

“陛下……”

那使者還欲辯駁,被郦黎毫不猶豫地打斷:

“你們教主可知道, 這叫——抗、旨、不、尊?”

黃龍教使者被郦黎逼問出了一頭汗, 但這位顯然被洗腦得不輕, 不僅沒有害怕,還飛快地和郦黎對視了一眼。

過了幾秒鐘, 他不太情願地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來:“陛下, 這、這裏還有我們教主,給您寫的信。”

安竹瞥了一眼郦黎的神色,上前接過信,仔細檢查一番,這才轉交給了郦黎。

郦黎心道我倒要看看,那位教主還能說出什麽花言巧語來。

他随意展開信, 結果才掃到第一行,身子立馬就坐直了,目光凝重地看完全部內容後, 郦黎呆坐在椅子上,許久才艱難出聲:“你們教主,今年貴庚啊?”

黃龍教使者自豪道:“教主今年已一百有四,仍童顏黑發,頭腦清楚,當地人都稱他為活神仙。”

郦黎:“……那你們見過他長什麽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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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并未見過仙人容貌,”那使者表情憧憬,一談起黃龍教教主,他的臉頰仿佛瞬間溢滿了燦爛紅光,“但教主身邊的護法護法大人都是得過教主點化的,脫離了凡人的肉體凡胎,不僅不懼怕疼痛,就連刀床火路也敢走!”

“是嗎?”

“陛下如若不信,可以派人随便去東萊一帶詢問,”使者硬邦邦道,“當地百姓有目共睹!”

他言談間十分篤定,聽得連安竹都露出了将信将疑的神色。

安竹把目光投向郦黎,卻發現陛下淡定依舊,連一絲一毫的懷疑和震驚都沒表現出來。

郦黎其實并不是不相信。

他反而覺得,這個使者八成說的都是真的。

只不過,原因可不是什麽受了教主點化後刀槍不入,單純是風俗與大景主流文化不同而已。

就算是現代,某些地方也有這樣的風俗,“金簪插神嘴踩刀轎、赤腳登刀梯撒銅錢”,一些地方在慶祝節日、游神祭祀時,都會舉辦類似的活動,至于疼不疼,那就只有表演者自己最清楚了。

“那在前兩年,你們教主可有在人前露過面?”

使者想了想:“應該是沒有的。教主三年前說,自己要閉關一段時間,不見外客,除了幾名親近的護法可以隔着帷幕聆聽口谕外,只有一位盲眼侍女常伴在教主身側。”

他語氣頗為惋惜遺憾,像是恨不得以身代之。

郦黎想起那封信上寫的內容,一方面覺得這世上不可能有這種巧合,另一方面又覺得,怪不得黃龍教一個好好在民間發展了近百年的邪.教,按理說唯一的宗旨就是為了撈錢,怎麽好好的,突然開始對改朝換代感興趣了。

——搞了半天,原來是因為現在的黃龍教教主,早就換人了!

現任教主,就是和原主有血緣關系的兄弟。

那位同樣有着一半匈奴血統的匈奴六王子,烏斯。

郦黎不知道對方是怎麽當上這個教主的,烏斯在信裏也沒提。

而且他這個便宜哥哥,似乎對他的處境有什麽誤解。

烏斯說,嚴彌和季默,這兩個人都把你當成傀儡玩物,他們該死;那個姓霍的州牧挾恩圖報,也該死;

還有朝中這些大臣,都是他們的幫兇,等他率軍打進京城,一定幫你把這群可恨的中原人都殺光,剝皮挂在城門上風幹,為你報被軟禁之仇。

還用十分親昵的口吻問郦黎,喜不喜歡他送的禮物?這是他請全東萊最好的工匠做的,如果不喜歡的話,他就把那個工匠的皮剝了,再去別的地方請一個更好的來。

郦黎:?

先不提季默啥時候也能和嚴彌并列成權臣了,這小子動不動就剝人皮,說這個該死那個該死的,怕不是個恐怖.分子吧!

通篇看下來,這封信寫的亂七八糟,字體比郦黎的還要醜,有些語句讀都讀不通順,像是開蒙孩童拙劣的習字作品。

郦黎從這幼稚的措辭和筆畫裏,看到了一個心性殘忍、毒辣任性的靈魂。

烏斯似乎并沒有把自己當成皇帝,即使他現在身為黃龍教教主,按理說與郦黎已經成為了敵人,他卻依舊在信中親切地稱呼郦黎為“弟弟”。

并且,還在信的末尾說,這三年來,我一直都在思念你。願長生天保佑你無病無災,平安順遂。

郦黎曾聽霍琮說過,從前,黃龍教還有過召集童男童女煉丹的傳聞,只是近幾年才銷聲匿跡。

如果烏斯和他同歲,算算年紀,怕不是當初接觸到黃龍教的契機就是這個。

至于那位真正的教主,郦黎猜測,八成已經死了吧。

他能在這個年歲瞞過教內上下所有人的眼睛,順利當上教主,還掌控了黃龍會數十萬教衆……

這個烏斯,無論見識、心性還是手段,那都絕非普通的十幾歲少年可比。

郦黎本打算借黃龍教抗旨不尊的機會發作,但沒想到,現在的教主居然是原主的血緣兄弟。

他不敢賭那點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兄弟情誼,萬一烏斯長得跟他有幾分相似,又是個貪戀權勢的,誰知道被逼急了能幹出什麽事來?

可若是放任不管的話,郦黎也做不到。

黃龍教對于大景來說,就是一個即将腐爛化膿的毒瘡,烏斯是個十幾歲的年輕人,對中原還抱有很深的仇恨和成見,在他的引導下,黃龍教在未來,很有可能會成為朝廷最為頭疼的問題。

還有,大//麻這種東西……

別的也就算了,唯獨這個,郦黎對天發誓,只要自己活着一天,就絕不可能放任它在大景泛濫!

死也不可能!

“陛下,是把人拖下去斬了,還是派他回去傳話?”

安竹見郦黎久久陷入沉思,輕輕在旁邊詢問道。

郦黎回過神來,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兩軍交戰都不斬來使,這還沒戰呢,斬什麽斬?”

“這人對陛下您态度敷衍,一心只想着替他們那個教主說話,奴婢實在看不慣。”

“朕心裏有數。”

郦黎輕嘆一聲,他時常覺得孤單,正是因為在這個時代,身邊關系還算親近的人,總是會在不經意間吐露出一些這樣的語句。

“……陛下,奴婢說錯話了嗎?”

安竹察覺到他不高興,立即慌得要跪下道歉:“奴婢不該胡亂插.嘴打攪您的思路,奴婢該死!”

“站起來,”郦黎說,“以後在我面前,不要用這個自稱。”

安竹擡起頭,呆呆地看着他,似乎沒反應過來。

郦黎不再看他,轉頭對那名使者說:“回去告訴你們教主,讓他好好養傷,朕這邊不需要他操心。接下來的升仙大會,朝廷會派人過去監督,如果膽敢做什麽違法亂紀的事,就別怪朕不客氣了。”

季默剛走,郦黎暫時還沒想好要怎麽處理烏斯這個事。

歸根結底,是他對自己這個便宜哥哥完全不了解。

霍琮那邊或許知道得更多,郦黎想,等下就寫封信問問吧。

他心裏打定了主意,繼續對那使者說道:“還有,朕不管這個東西在你們教義裏是什麽,起什麽作用——”

郦黎又把沈海交給他的那個布袋丢到使者腳下,從座位上站起身,走到那人面前,居高臨下地審視他。

使者盯着停在眼前的那雙黑色金絲珠繡盤龍靴,屏住呼吸,把腦袋埋低了些。

“你說,”郦黎忽然岔開話題,輕聲問他,“如果朕現在就想見識一下你們教主的神力,你好歹也算是你們教主派來的使者,不知道,是否也能經得起刀床火路的考驗呢?”

使者終于頂不住壓力,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他臉色慘白,四肢蜷縮着收緊,那模樣,像是恨不得背上當場長出個烏龜殼來才好。

然而郦黎并沒有再對他說話。

只是沉默。

雀然無聲的寂靜之中,使者身軀漸漸開始顫抖,最後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甚至能隐約聽到他粗重的喘.息聲。

這一手是郦黎在給學生看畢業論文的時候練出來的本事,每次只要發現學生沒有改正他之前所說的問題,或者改正得不到位,他就會把當事人招到面前,一言不發地敲着需要改正的部分。

——截止到目前為止,沒人能在他這種狀态下撐過三十秒。

大多數人到二十秒的時候,就開始跟他忏悔認罪了。

沒想到穿越了一個世界,這種辦法依然好用。

郦黎定定地看了他數秒,在确定壓力給足了之後,才冷冷道:

“如果再讓朕發現,大景境內有黃龍教教徒私自種植、儲存、焚燒這種植物,一旦發現,格殺勿論!懂了嗎?”

“……是。”

“大點聲,聽不見!”

“是!草民聽到了!”

使者嘶聲力竭地大聲喊道,連嗓子都破了音。

最後他站起來的時候,腳都是軟的,差點又給郦黎當場跪下了,好不容易才一瘸一拐、飛奔着離開了禦書房。

郦黎望着他倉皇離去的背影,哼了一聲,從書桌地下翻出信箋,開始奮筆疾書給霍琮寫信。

“哥們救命啊啊啊啊!我好像被變.态碰瓷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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