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清不清白只有她自己知道
第22章 清不清白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晚偷拍的人是個職業狗仔, 他将照片賣給娛樂小報。對方認出季時歡身份,沒有選擇第一時間曝光,而是迅速聯系上寰基。
按照往常, 如果當事人不想曝光, 可以花點錢買斷這些照片。
季時歡仔細一張張看過去。
“就這些?”
“嗯。”聶征表情嚴肅點點頭, “已經确認過了,所有照片都在這裏。”
那時季時歡有意幫姜泊煙擋風,全程站在她身前。狗仔并不是故意跟蹤,偶然碰上時所處角度不好,并沒有拍到另一位主角正臉。照片上姜泊煙露出小半邊身體,只能确認是個長發女生, 看不出真實身份。
但狗仔專業素質在線, 幾張照片拍得氛圍感十足。兩人分明只是并肩散步, 季時歡一颦一笑卻被他完整記錄。
季時歡第一眼看到時自己都詫異了片刻——
她看姜泊煙居然是這種眼神?
照片上的露出正臉的女生唇角就沒壓下過,活像對着crush心機不純的愣頭青,低頭或凝望或傾聽,舉止憑空生出三分暧昧, 只看人如何解讀。
當然, 清不清白只有她自己知道。
“有電子版麽?”季時歡擡頭。
聶征沒料到她會有這種疑問, 愣怔一瞬才回神:“呃,有的。”
“原圖發我一份。”
叮囑完,季時歡重新拿起手邊項目策劃案, 明顯不打算再議論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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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征摸不着頭腦:“報社那邊……”
“報社怎麽了?”季時歡問得散漫,任誰來也看不出她是真心不在意還是裝得完美。
“我不可能被他們訛去一分錢。”
聶征想明白上司意思,道了聲“是”便轉身離開。
兩分鐘後, 新郵件提示亮起。
季時歡憋到午休時間才點進郵箱,不慌不忙把照片一張張下載到手機。
當晚她從A市國際機場直飛D國, 解決完那宗芯片交易項目回到國內已經是三天後。
聶征來接機,在車上,季時歡一邊聽他彙報公司近期情況,一邊把國內用的手機開機。
“A城娛樂晚報在您離開後第二天就刊登了那些照片,版面上寫寰基新任總裁疑似熱戀中……”聶征邊說,邊從後視鏡看了季時歡一眼,目光中露出敬佩,“但目前輿論對公司非常有利,截止到昨天收盤,寰基股份已經上漲超過5個百分點。”
一般集團高層的緋聞就算不對公司造成負面影響,也免不了被小範圍诟病。奈何季時歡那張臉實在太有沖擊力,配合她低頭凝視懷中女友時溫柔又堅定的眼神,在這個顏值即正義的時代,狠狠圈了一波路人粉絲。
照片刊登當天,寰基股票應聲上漲,幾乎把之前因為季時勤意外死亡被唱衰那部分生生拉了回來。
季時歡放任照片流傳出去因為有後續打算,但确實沒料到會有這種效果,點頭後應了聲“嗯”。
緊接着,她點開短信界面,意料之中看到備注為“小蒼蘭(傲嬌怪)”的聯系人發來好幾條消息。
季時歡勾起唇角,為了不顯得太急迫,故意等了兩秒才點進對話框。
[娛樂報上的新聞怎麽回事?寰基連最基本的公關部門都沒有麽?]
[?]
[接電話]
等到輿論進一步發酵,對面應該也發現緋聞利好寰基的詭異一幕。
[你故意的?早料到會這樣?]
[呵,恭喜季總。]
季時歡心情比剛才聽聶征說公司股票上漲還要愉悅,她手指在“恭喜季總”幾個字上輕輕摩挲,腦海中想象姜泊煙敲下這條短信時怒中帶惱的表情,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
世上為什麽會有這麽好看又不經逗的小蒼蘭?
想賤兮兮威脅要拔她葉子,看她惱怒嬌羞負隅頑抗。又想輕撫她花瓣,贊美她遺世獨立,生怕她真的受到委屈。
聶征邊開車邊投來疑惑目光:“季總?”
“噓。”季時歡示意他安靜,“我打個電話。”
電話撥出去,第一個響了三聲被挂斷。季時歡絲毫不在意,慢悠悠又撥出去第二個。
這一次,“嘟嘟”聲響了很久,在要自動挂斷前一秒被接通。
姜泊煙剛把手機湊到耳邊,就聽到季時歡低沉笑聲。
她沒有防備,那暧昧響動直接鑽進耳朵,逼得姜泊煙把手機遠遠拿開。
笑聲停歇,她沉默瞪着顯示通話中的屏幕。
“抱歉。”季時歡手指抵在唇上,笑意沒有絲毫褪卻,挂在她彎彎的眉梢和眼角。
“姜總?”
姜泊煙冷漠問:“有事?”
季時歡不想聽她用談工作的語氣和自己對話:“我原以為得吃好幾次閉門羹,沒想到姜總這麽顧全大局,第二通就接了。”
姜泊煙手指靠近挂斷鍵。
季時歡像在她身上安了監控,連忙出聲阻止:“別挂,別挂。”
她快速解釋:“這幾天出差,人不在國內沒收到消息。”
姜泊煙其實已經猜到這個可能性,聞言“嗯”了一聲。
季時歡順着竿子往上爬,笑道:“你應該最清楚,我怎麽可能忍得住不理你?”
姜泊煙暗暗蹭了下耳朵。
她以為季時歡還不了解情況,盡量簡述:“A城娛樂晚報刊登了那天晚上我們被偷拍的照片。”
“我也是剛知道。”季時歡點開相冊重溫。
被偷拍的照片裏姜泊煙被保護得很好,一點臉都沒露。她看了兩眼自己盈着光的眼神,手指快速往左撥,直到屏幕上出現之前姜泊煙在車裏靠着她肩膀安睡的畫面才停下動作安靜欣賞。
姜泊煙頓了頓:“報社沒有提前聯系你們麽?”
問完,她又覺得自己多此一舉,不等季時歡回答便轉而道:“倒是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也算因禍得福。”
季時歡哄她:“別生氣。”
姜泊煙一愣,否認道:“沒有。”
她一開始緊急聯系季時歡是因為不清楚自己身份是否暴露,在确認報社沒有後續動作,對她構不成威脅後,姜泊煙便打消顧慮。
“這樣麽?”季時歡往後一靠,整個人窩進舒适的真皮座椅,“聽語氣還以為你很遺憾。”
姜泊煙:“……”
她不解:“遺憾什麽?”
魚兒上鈎,季時歡笑得越發欠揍。
“當然是遺憾宏芯沒能趁這波東風跟着漲一波股票。”她反問,“你以為呢?還能遺憾什麽?”
A市娛樂晚報官方賬號那條緋聞評論區裏,除了舔顏的,就是在猜測是哪個女人這麽好運,能拿下有錢又有顏的小季總。
姜泊煙呆愣三秒,反應過來自己被她拐坑裏去了。
她幹巴巴再次重申:“沒有。”
季時歡:“你說如果那時把你的臉拍進去了會怎麽樣?”她道:“戀情曝光,肯定會鬧得更厲害。”
姜泊煙幾乎被“戀情曝光”四個字轟/炸得頭暈目眩。
她扶住桌角,回憶起季時歡浪蕩本性,冷着聲音回複:“季小姐放心,宏芯的公關部絕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她意在諷刺季時歡未能在一開始處理緋聞,卻被季時歡抓住話裏漏洞。
“你呢?”季時歡問,“你想這種事發生麽?”
姜泊煙咬住下唇,冷哼一聲:“季小姐,別開玩笑了。”
“行,不開玩笑,聊點正事。”季時歡轉頭,隔着車窗看外面飛速後移的街景。
她放低聲音:“我剛回來,給我準備個接風宴?”
姜泊煙:“宏芯可沒有這種正事。”
說完,不等季時歡再開口,她果斷掐斷通話。
明明手機已經傳出“嘟嘟”忙音,季時歡仍彎着一雙眼睛。
聶征不住通過後視鏡看她。
季時歡心情很好,主動問:“想說什麽?”
聶征清了清嗓子:“您剛才……是在和女朋友通話麽?”
作為總助,boss的感情生活也是他需要了解和關注的工作內容。這幾天為了監控網絡輿論,聶征時不時就會翻看一下相關消息,幾乎要被自家總裁的戀愛緋聞洗腦。
季時歡也疑惑:“你沒聽清?”
她肯定自己喊了不止一次“姜總”,甚至談話中還提及“宏芯”。兩者放在一起,應該不難猜出來另一位主角身份。
聶征連忙搖頭。
他不敢細聽boss通話,剛才專心開車,耳朵雖然不可避免捕捉到一些熟悉詞彙,但謹慎不敢确定。
季時歡也沒在意。
“宏芯,姜泊煙。”
“啊!是姜總啊!”聶征反應過來,自己鬧了個大紅臉。
季時歡突然來了興致:“怎麽會以為她是我女友?”
“可能……”聶征努力為自己挽尊,“可能季總剛才說話語氣和平時很不一樣吧。”
季時歡:“那是什麽樣?”
聶征想了半天:“唔,就和那些照片裏,您低頭看那位長發小姐的眼神一樣。”
季時歡聽懂了。
她想,又來了,又到了清不清白只有她自己知曉的環節。
她意外沒有為此糾結,放松身體躺進座椅中閉目養神。這一回,聶征沒有打擾,平穩開着車将她送回寰基辦公大樓。
周五會議讓人昏昏欲睡,季時歡強撐精神聽彙報。這季度截止到目前為止公司效益并不樂觀,她沒聽到什麽好消息,只看到各部門在相互推卸責任。
“這幾年公司給宣傳部批了多少預算?你們就花出這麽個效果?銷量上不去,我們能有什麽辦法?”
“诶陳部長話不能這麽說,産品本身短板擺在這裏,就算我們編出花來消費者也學聰明了不上當啊。你有心思在這裏抱怨不如想想怎麽把産品設計好。”
“新款智能手環外型也有問題,之前的表帶很多用戶就反饋過……”
衆人頭發扯了半天扯不出個所以然,突然發現主位上季時歡從始至終沒開口說過一句話。有人想試探底細故意找事,開口問了一句:“季總怎麽看?”
季時歡手指在桌上輕敲。
她聲音不大,語氣也算溫柔:“我剛上任,很多事情并不了解。”
這話一出,剛才吵得面紅耳赤幾個人神經放松不少。
“不是什麽大問題。”
“每年都有這一出。”
“大環境不行,行業裏所有公司都這樣。”
“……”
一片糊弄聲中,季時歡不緊不慢的聲音又響起:“但主力産品銷量受挫,肯定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眼看這些人又要開始推诿,她雙手撐住長桌站起:“我覺得各位說得都有道理,既然都有錯,也別論誰多誰少。”
她眯起眼,語氣分明是溫和甚至帶笑,說出口的話卻讓所有人不寒而栗:“今天下班之前,我希望看到各位的引咎辭職信出現在我郵箱。”
絕對權力和頂級Alph息素壓制下,幾位部長之前吵得有多兇,現在心頭就有多涼。
人事部部長一臉菜色,頂着強壓開口,剛喊了聲“季總”,季時歡已經起身離席。
她将手裏一塌糊塗的項目書往桌上一撇,為會議做了最終落幕音。
“散會。”
大總裁走得潇灑,留下屋內幾個高管挂着冷汗面面相觑。
足足好幾分鐘過去,這些人才重新找回自己聲音——
“季,季總什麽意思?要把我們都辭了?”
“她不敢吧……”
“一下裁撤這麽多人,公司哪,哪能運轉下去啊……”
“……”
可這些聲音分明沒什麽底氣,越到後面越小,最終全被沖散在壓抑的空氣中。
季時歡可不管他們怎麽想,把指令一條條發下去之後,難得按時下班回家。當然,回到家中她也沒能閑着,一晚上都鑽在畫室——
之前從“四季”拿回的那副畫作,在這段時間陸陸續續被繪制完成。
夜裏10點,她落下最後一筆,滿意欣賞作品足足五分鐘後,給好友林鄲打去電話。
得知季時歡希望親手将畫作交到“Z”客戶手中,林鄲一邊表示理解,一邊又讓她別抱太大希望。
季時歡問:“你覺得她不願意跟我見面?”
林鄲:“這個‘Z’神神秘秘的,我們到現在都沒見過對方真容。
“如果她真想見你,不應該早就來了麽?”
季時歡若有所思盯着畫作。
她想聽聽好友看法:“你說,為什麽那位‘Z’小姐要刻意避開不見我?”
林鄲搖頭,意識到對面看不見,轉而開口道:“我也不知道……唔,可能她人不在A市,又或者是身體原因,不方便親自過來?”
季時歡卻有其他想法:“有沒有可能,她是不敢見我。”
“啊?”林鄲反問,“為什麽?你是什麽洪水猛獸嗎?”
季時歡“噗嗤”一笑:“說不定呢。”
她沒有深入話題,兩人轉而又聊了一會兒畫室經營狀況,季時歡便挂了電話去洗漱休息。
因為和林鄲的對話,她對能把人約出來這回事沒抱多大希望,心裏想着順其自然,反正還有很長時間能讓她慢慢來。
出人意料的是,一夜光怪陸離的夢境後,隔天周六中午,季時歡便收到好消息。
林鄲:[對面同意了!]
林鄲:[她問你明天下午有沒有空,2點到4點這個時間段她在A市美術館逛書法展,讓你随時可以帶着畫過去。]
季時歡把消息看了五六遍才确認自己沒有眼花。
回過神後,她迅速打字給林鄲回複。
[當然。]
[我一定過去!]
林鄲的問候很快抵達。
[話說……你昨晚才把畫畫好,現在顏料幹了麽?]
讀完最新消息,季時歡發出一聲驚呼,緊接着囫囵往嘴裏塞了個餃子便直奔畫室。
經過她半天努力,顏料濕度總算符合運輸标準。在一系列妥善包裝後,隔天,季時歡親自将東西搬上後備箱,驅車趕往美術館。
周日下午陽光晴朗,好似知道她心情明媚,連老天爺也格外眷顧,一路大開綠燈。原本導航軟件預測要50分鐘的行程,硬生生被壓縮到40分鐘之內。
季時歡許久沒來美術館,進門後開始回憶三號廳在哪個位置。她帶着墨鏡穿梭在一衆帶小孩的家長中,沿途吸引諸多目光,比美術館內正兒八經的藝術品還要吸睛。
等被熊孩子攔路搭讪,她開始後悔今天是不是打扮得太招搖——
她身上純色襯衣搭配靛藍色民族風半身裙,連美甲都是早上加急去做的國風款,可以說全身上下哪哪都是低調又迷人的小心機。
小蒼蘭能不能被她迷死不知道,反正路人回頭率幾乎達到百分之百。
但季時歡又覺得這事也不能怪她,任何人去約會都想打扮得花枝招展,讓目标對象只看得見自己。
時間充裕,她停下腳步,耐心陪小朋友聊了幾句。可對方不依不饒,拖着她裙擺要把她往樓下拽。季時歡手裏抱着畫,又不敢真下力氣掙紮,一時竟被硬控在當場。
她終于動了真火,穩住腳步提高音量:“我說了不去,你聽不懂麽?!”
小孩哥被吓了一跳,手上力氣一松,整個人重心不穩往後跌去。
美術館二層的大理石地板光可鑒人,真摔一下少不了要出個好歹。關鍵時候,一個人及時上前将熊孩子扶住,避免了一場悲劇。
季時歡剛松口氣,擡頭便撞入姜泊煙眼眸。
實在神奇,就在那一瞬,她內心剛積蓄起的惱怒全部煙消雲散。
“小蒼……”
差點把偷偷給對方取的昵稱喊出口,季時歡險險剎住車,将未出口的話咽回肚子。
姜泊煙疑惑,歪頭看着她。
不等季時歡解釋,受到驚吓的熊孩子一聲震天動地的哭嚎打破場館平靜。
很快,熊孩子關鍵時刻永遠缺席的父母到場,鬧着要季時歡給個交代。
季時歡恨不得把白眼翻到天上去,要不是顧及一旁姜泊煙和明顯左右為難的美術館工作人員,她還真想先把畫放下和對方好好理論。
可開口前,她發現姜泊煙竟打算置身事外直接開溜,當即改變策略。
“不是我推的,他自己沒站穩。”即便是陳述事實,季時歡也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虛浮沒有底氣。
熊孩子母親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你沒動手?你沒動手他怎麽會站不穩?!看你也是個20多歲的成年人了,居然欺負小孩,還有沒有基本道德?”
“你看我手上還抱着東西,哪騰得出手推人?”
“怎麽不行了?你不是還有腳麽?”對方越說越來勁,“你是不是踢他了?我問你是不是踢我家寶寶了?!”
知道和對方說不通,季時歡幹脆閉上嘴。
她臉上還帶着墨鏡,誰也看不清她真實表情,但從繃緊的嘴角大致能腦補一出高挑Alpha受委屈無法反抗的大戲。
姜泊煙不是沒察覺她今日有些奇怪,畢竟兩人交鋒多次,她印象中季時歡似乎沒落過下風。
但心中那點異樣仍然驅使她調轉方向,走到工作人員身旁。
“我剛才看到了,是這孩子先不講理拖拽。這位小姐如實表達了拒絕,孩子自己沒站穩。更何況……”姜泊煙蹙眉看了眼撒潑打滾的熊孩子,“他也沒真摔倒。”
熊孩子父親不樂意了:“啥意思?沒摔倒他怎麽哭成這樣?”
姜泊煙:“你們做父母的真的不清楚?”
她懶懶一擡眼,清冷面孔配上那股決策者氣息,一下讓男人忘記自己想說什麽。
季時歡挪腳蹭了蹭,又蹭了蹭,不着痕跡貼到姜泊煙背後。
看着被自己身影罩住的小蒼蘭,她掩飾住心中洋洋得意,低聲道:“煙姐姐,謝謝你幫我說話。”
一聲“煙姐姐”,姜泊煙只覺得耳膜被什麽東西蟄了一下。
熊孩子母親見兩人站到一起,提高音量喊道:“好啊,你們本來就是一夥的,她說的話能當真麽?!”
季時歡有些不耐煩。
明明是好不容易等來的約會,她不想被這種瑣碎事務絆住腳。
于是她看着女人直接問:“你想怎麽辦?”
熊孩子實在擠不出太多眼淚,已經停住哭泣,卻仍故意弄出動靜,一抖一抖抽噎。
女人挺直了腰杆:“怎麽辦?當然是賠錢道歉!”她嚷嚷:我們寶寶哭了這麽久,可別出什麽問題,去醫院做一套全身檢查肯定免不了。”
男人在一旁附和:“一套身體檢查下來,怎麽也要個一兩萬。你道個歉,再把賬轉了,這事就算了。”
季時歡懶得說話,直接掏出手機。
剛解完鎖,一只好看的手蓋住她手機屏幕。
怕季時歡真當場給人轉賬,姜泊煙蹙着眉看向工作人員。
“去調監控錄像吧。”
熊孩子家長:“什麽?”
“那邊有個監控,剛才這裏發生的一切都被錄下來了。”姜泊煙語氣淡淡,做事卻利落,“還有,兩位剛才的話我已經進行了錄音,按照我國法律,這個金額的勒索最高可判處三年有期徒刑。”
她眼也不眨:“報警吧。”
“你,你……”原本還氣焰嚣張的一家三口瞬間啞了火。
工作人員看他們終于安靜,連忙抓住機會嘗試調解。
這對父母本來也知道自家孩子德性,會鬧這一出是因為之前真成功過,這次想贏把大的,沒想到碰上這種硬茬。
借着工作人員這個臺階,他們一邊放狠話,一邊拽着孩子隐入人群消失不見。
見他們走掉,工作人員轉身給季時歡和姜泊煙道歉,反得到心情愉悅的小季總一通安慰。
“沒事,是我們給你添麻煩了。”季時歡想讨人喜歡是一點都不費力,“剛才還好有你幫忙周旋,不然那些人哪有這麽快認慫。”
工作人員被誇得臉紅:“是,是我應該做的。”
季時歡還打算說兩句,發現旁邊姜泊煙已經轉身走了,匆匆和對方道別後追過去。
“走這麽快做什麽?”
姜泊煙像沒聽到。
季時歡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前不久她阻止姜泊煙買阻隔貼時分明也發生過一次。
可她實在想不出今天自己又怎麽得罪了對方。
“姜泊煙,等我一下!姜泊煙?姜姐姐?煙姐姐……”
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敲出心跳一般的旋律,為季時歡一聲聲“姐姐”做伴奏。
姜泊煙終于停下腳步,蹙眉轉身看向她。
季時歡因為沒及時剎住車差點撞到她身上,在人來人往的美術館二樓,兩人肩膀親密抵在一處。
“哎喲。”
姜泊煙迅速退後。
她問:“事情解決了,季小姐還有什麽事?”
季時歡摘了墨鏡,露出自己誠懇一雙眼睛。
“我還沒道謝呢,你走這麽急?”跟“美而不自知”完全不搭邊,她充分利用自己顏值優勢,無辜朝姜泊煙眨眨眼。
姜泊煙目光正直不為所動,一副就事論事的模樣:“道謝就不用了。”頓了頓,她欲蓋彌彰似的又補了一句:“換作其他人,見到有人被污蔑也不會無動于衷。”
季時歡偏要揪住不放:“其他人我不管,反正今天是你幫了我。”
她上前一步,邀請道:“你今天也來逛展?一起呗。”
姜泊煙搖頭。
她目光在季時歡手中的畫作停留一瞬,随後漠然移開眼:“不方便。”
“哪兒不方便?”
“我約了其他人。”姜泊煙幹脆挑明。
季時歡摸摸鼻尖,露出一個懷疑表情。
“你一路跟着我,我還以為你是沖着我來的。”
姜泊煙一愣。
回神後她辯解:“沒有,你誤會了。”
“沒有麽?”季時歡唇角勾起一抹惡劣弧度,“沒有跟着我,怎麽對剛才我被冤枉的事那麽清楚?”
不等姜泊煙說話,她快速又道:“剛才姐姐替我說話的樣子好迷人,我眼睛都轉不開。”
姜泊煙:“……”
季時歡觀察她神色:“你剛才說換成其他人也不會無動于衷,怎麽,你還有其他好妹妹?”
她俯身,直視對方眼眸:“那姐姐對其他好妹妹,也這麽關心愛護?”
“關心愛護”四個字被她故意拖長,念得百轉千回欲言又止,要被不知情的人聽到,估計會以為是什麽正宮捉奸現場。
姜泊煙臉色變了數變。
她想解釋之前确實是巧合,又直覺語言過于蒼白。她總不可能為了證明清白跟季時歡去調監控……當然,真這麽提議說不定季時歡還更高興。
不想自找麻煩,姜泊煙顧左右而言他:“季小姐對‘關心愛護’的定義标準未免太低。”
“哦~”季時歡恍然點頭。
她頰邊民族風的瑪瑙耳夾随動作搖晃,暗紅珠子恰好襯她今日口紅顏色,是兩種完全不同,但相得益彰的熱烈。
姜泊煙聽見她問:“那以你的标準,怎樣才算得上‘關心愛護’。”
姜泊煙不想回答。
可她明明已經咬緊下唇,難以抑制的聲音仍然從唇縫洩露:“呵,至少也要像季小姐這樣對誰都笑臉相迎,甜言蜜語。”
季時歡愣怔片刻。
她目光逐漸從茫然變得驚詫。
姜泊煙有不好預感。
果然,下一刻,季時歡問:“你也知道自己對我太冷漠?”
她傾身貼近姜泊煙,手指犯賤蹭了一下人家下巴:“別的不說,先笑一個補償補償我?”
姜泊煙用力攥住她未能撤回的手腕。
她蹙起的眉眼裏有季時歡讀不懂的情緒:“這麽多人願意為季小姐獻殷勤,實在不缺我一個。”
季時歡只感覺全程媚眼都抛給了瞎子:“……”
姜泊煙松開手,低頭看了眼時間:“我還有其他事,恕不奉陪。”
說完,她頭也不回轉身離開。
這一次季時歡沒有追上前。
她站的地方有* 塊指示牌,姜泊煙離去的方向,恰好也是她要前往的三號廳。
她在指示牌下站了許久,有些想不通。
“又把人逗狠了?”季時歡喃喃自語,在腦海中重新複盤,“我好像也沒說什麽過分的話吧?”
頓了頓,她改口:“至少沒說特別過分的!”
自省想不出個所以然,季時歡暫時把責任推到對方身上:“馬上要見面暴露身份,難道是害羞了?”
她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回事,畢竟傲嬌怪的心思就是百轉千回複雜難猜。
感覺時間差不多,她将手臂間的畫往上提了提,循着姜泊煙剛才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相比其他地方,書法展顯得有些冷清。季時歡進門後開始搜尋姜泊煙位置,很快鎖定目标。
可就在她噙着笑準備過去打招呼,身後卻有人先一步叫住她。
“季小姐?”
季時歡轉頭,看到一位穿着青色旗袍,優雅知性的成熟女士。
她很确定自己并不認識對方:“你是?”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虞夢仙,是個Beta。”虞夢仙朝她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
雖然不清楚對方意圖,出于禮貌季時歡還是和她握了一下:“虞小姐。”
放下手後,虞夢仙低頭看向她臂間包裝精美的畫作,突然誇贊:“沒想到你這麽快就畫完了,完全超出我預料。”
季時歡反應過來,愣怔當場:“你是‘Z’?”
虞夢仙點頭。
她笑:“終于見面了,喊我‘夢仙’就好。”
說着,她側過身:“辛苦你幫忙送上來,把畫放這裏吧,工作人員會幫忙看着。”
季時歡下意識轉頭尋找姜泊煙,卻發現對方已經不在原先位置。
她扯了扯唇角,說不上心裏什麽滋味,幹脆先按照虞夢仙所說,把畫放到前臺後方長椅上。
虞夢仙又提出帶她逛一逛書法展,季時歡漫不經心點頭應允。
兩人一個從小學畫畫一個從小練習書法,共同話題其實不少。很快,虞夢仙單方面的介紹講解變成兩人間有說有笑的閑聊。
提起童年時期學習經歷,虞夢仙說自己學書法晚,養成使用硬筆習慣後,很難适應毛筆的握筆姿勢。
“那時候和大人對着幹,故意直接抓着筆在宣紙上亂塗,老師問我寫的什麽,我就說是臨摹她房間裏的草書。”
季時歡莞爾。
她也自爆趣事:“我小時候皮起來連筆都扔掉,就用手指塗抹顏料作畫,還覺得比畫筆好用,驕傲跟老師推薦。”
虞夢仙:“然後呢?”
季時歡攤手:“被叫家長了呗。”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輕笑出聲。
“說起來真的可惜。”虞夢仙看着她問,“你真的放棄畫……咦?”
她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季時歡轉頭循着她目光望去,竟見到失蹤半小時的姜泊煙正朝兩人走來。
虞夢仙偷偷瞥了眼季時歡,又看向絲毫沒有回避意圖的姜泊煙,出聲打起招呼:“泊煙,這邊。”
姜泊煙點頭,慢悠悠走到兩人身側。
季時歡斜倚着看臺,盯着姜泊煙似笑非笑:“你們認識?”
虞夢仙半捂着嘴,驚訝的神情有種浮于表面的誇張:“咦,你和泊煙也認識?”
“認識呀。”季時歡終于站直身體。
她挽了一下頭發,順勢朝姜泊煙伸出手:“又見面了。”
姜泊煙直接無視,對着虞夢仙:“書法展很不錯,你的技術又精進了,恭喜。”
虞夢仙不清楚她要做什麽,還以為計劃有變,表情僵硬點了點頭。等見到一旁季時歡神态自若收回手,絲毫沒有被冷落的不悅,一顆心才算落回原位。
氣氛有些微妙,她想了想,邀請道:“季小姐還沒參觀完,泊煙,你跟我們一起麽?”
姜泊煙想了想,反問:“會不會打擾你?”
虞夢仙擺手:“當然不會,你能一起我別提多開心呢。就是……”
她将目光投向季時歡。
季時歡壓抑着情緒。
她嘴角還挂着笑,從外表看不出任何端倪:“怎麽不問打不打擾我?”
姜泊煙終于看向她。
她沒有絲毫冷落人的愧疚,坦然回答:“季小姐這麽喜歡交朋友,想來不用問,你也一定不會介意。”
某種劍拔弩張的火藥味越來越濃,虞夢仙一個感知不到信息素的Beta都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
兩位當事人卻仿佛完全不受影響,季時歡甚至直接眯眼笑了出來。
“沒想到姜總這麽了解我。”她輕輕點頭,随性灑脫沒心沒肺,“一起啊,人多熱鬧。”
雙人行變成三人游,不變的是有說有笑的依舊是季時歡和虞夢仙。
看不見的暗湧隐藏在平靜流水下,在結束一個話題後,季時歡突然問:“說起來,夢仙,你怎麽會選擇‘Z’作為代號?”
她歪着頭:“感覺和你好像沒什麽聯系。”
“随便取的。”虞夢仙別開眼,目光不自然落在姜泊煙肩膀,“想着越簡單越容易被記住。”
這個回答沒什麽問題,季時歡點點頭。
“我還記得大二那年,你第一次在畫展看到我的作品,一口氣就要了四副。
“那是我第一筆大單子。”
虞夢仙驚訝:“有那麽多麽?”她搖搖頭,顯得有些愧疚:“抱歉,我記不太清楚。”
季時歡笑着敷衍兩句,提醒自己再試探下去就顯得太過刻意。
恰好手機震動,是林鄲發來詢問進展順不順利的關心。
季時歡匆匆給她回複。
[小鈴铛,十分鐘後給我打個電話。]
以兩人多年好友的默契,她相信林鄲能懂自己意思。
她低頭打字的功夫虞夢仙和姜泊煙交換了幾個眼神,等季時歡收回手機,虞夢仙便提起:“之前被打斷,我想問你真的不準備畫畫了麽?”
季時歡:“工作忙,實在沒辦法像以前在愛好上傾注大量心力。”
她餘光瞥見姜泊煙不知什麽時候抿起唇,裝作沒發現又道:“不過閑暇時候還是會借着畫畫放松,但那些作品太随意,已經不打算對外展覽或者出售。”
虞夢仙:“真是太可惜了……”
不等她繼續說下去,季時歡轉而奪走主動權:“虞小姐的書法作品也給我許多感觸,看着這些飄逸的筆鋒,我感覺心态都豁達許多。”
“你喜歡?”虞夢仙很大方,大手一揮直接道,“那你選幾副,我送給你。”
“那可不行。”季時歡搖頭拒絕,說出口的話卻不會叫人感到不悅,“我都已經挑好了,虞小姐可不能剝奪我為喜愛作品花錢的機會。”
虞夢仙被逗得眉開眼笑。
十分鐘後,林鄲如約打來電話,季時歡接起說了兩句,挂斷後就向兩人致歉,說自己臨時有事要先離開。
虞夢仙表示理解,幫着她将挑出的幾副作品拿到前臺結賬,三人随後在三號廳門口道了別。
目送她背影消失在人群,虞夢仙總算松口氣。
她挽住好友手臂:“說說吧?怎麽提前跑出來了?”
姜泊煙避開她探究目光:“……沒什麽好躲的,撞上了幹脆過來打個招呼。”
“你啊你,明明是你拜托我!”虞夢仙拉着她往裏走,去看那副除了季時歡沒人動過的畫。
她有些好奇:“你和那位季小姐,究竟是什麽關系?”
姜泊煙愣了愣。
她思考片刻才開口:“兩家公司都在A市,又是競争關系,偶爾會碰到。”
“啧啧。”虞夢仙搖搖頭。
她看着姜泊煙:“你們剛才那種奇奇怪怪的氛圍,可不是什麽‘偶爾會碰到’的對家能有的。”
姜泊煙:“哪裏奇怪?”
虞夢仙想了想:“你這人冷漠但古板,真碰上不喜歡的人,要麽直接走掉,要麽至少也會做做表面功夫。所以你剛才為什麽幾次三番無視她?”
她摸着下巴:“那位季小姐也很可疑啊,正常人被你故意無視,不說生氣吧,至少面子上會挂不住!她卻,卻……”
姜泊煙那時沒敢注意季時歡表情,說話語氣裏帶着一絲自己也沒覺察的急迫。
“她怎麽樣?”
“表情很耐人尋味啊,有股莫名寵溺。”終于想出合适形容詞,虞夢仙朝她勾唇,末了,又給出一個形象比喻,“像在看家裏故意撅着尾巴不理人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