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聽這堅持不懈的敲門聲,看來是沒看到他開門是不罷休了。

白息根本不用想就知道是陸茶在敲門,只有陸茶似乎像是不知道別人在拒絕似的。

難道他今天還沒說的夠明白嗎?白息很疑惑。為此他認真地回想了一下之前的話語。想了想,他的确說的很清楚了,甚至不留餘地,有些不給面子讓人難堪。

或者說,陸茶這麽做是有什麽目的?

又等了一會兒,敲門聲還在繼續,并且有敲得越來越大聲的趨向。

白息不耐煩地披上外套,走過去開了門。

開了門一看,果然是陸茶。

陸茶一只手還伸在半空中,保留着要敲門的動作。臉上的表情是他一貫的無辜委屈和仿佛做錯事之後的茫然無錯,眼眶微紅像是哭過。

當然,如果細看,還會發現他的眼神之中藏着深深的恐懼。

“這麽晚了,你如果有什麽事,可否請明天再說?”白息抱着胳膊靠着門框,臉色不太好看。

陸茶帶着哭腔說,“我、我就是想來跟你道歉的。”

“對不起。”他很有誠意地給白息深深鞠了個躬,眼眶微紅,臉上的表情愧疚中帶着真誠的歉意。

白息繼續抱着胳膊冷眼看着他的表演,“道歉就不必了。你之前就已經跟我道歉過了,所以你不必再道歉一次。我覺得你如果真的有誠意的話,應該明天等我有時間的時候再跟我道歉,而不是半夜不睡覺敲門打擾我。”

陸茶應該慶幸,沒有在白息和墨止視頻通話的時候打擾白息,要不然白息的心情會更不爽。

“對不起,我知道,我、我打擾到白哥了。只是如果不跟白哥解釋清楚,我內心難安,睡不着覺。”陸茶小心翼翼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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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息瞥了他一眼,無聊地心想,就因為你睡不着覺,所以也要連累我,讓我不能睡覺嗎?

陸茶擡起頭,鼓起勇氣繼續說,“我、我覺得白哥對我有些誤會。”

“哦?什麽誤會?我覺得沒什麽誤會,一點誤會都沒有。”白息搖了搖頭。

“白哥,我們能不能到那邊說?”陸茶指了指一個方向,解釋道,“在這裏說,可能會吵到別人休息,被人看到可能也不太好。”

旁邊都是劇組人員的房間,如果說的大聲一點,确實可能會被人聽到。

白息心想,之前你敲門時敲得那麽大聲,怎麽就不擔心被別人聽到,打擾了別人休息呢?

白息看了看陸茶所指的方向。

那條小路若隐若現地蜿蜒而去。

白息知道,那條小路指向的是一片結界。

山間的夜風呼呼地吹着,帶着股刺人的陰冷、陰森,像是從地獄吹過來的陰風,讓人毛骨悚然。

那片結界裏,隐隐約約的,仿佛有陰冷的鬼氣如絲如縷地升騰、彌漫。

察覺到陸茶眼底深處隐藏着的莫名的恐懼,再想到曾經見到過陸茶和何歡生在一起,他想到了一個可能……

至此,白息總算明白了陸茶的目的。

“走吧。”白息沒有拒絕。拒絕了這一次還有下一次再一次,該來的還是要來,躲不開。

再說了,他也想和那個何歡生了斷一些事。

白息率先走向了那條小路,并且沿着那條小路往深處走去。

一踏上那條小路,周邊像是有結界似的,仿佛到了另外一個世界,旁邊的一切都模模糊糊像是霧氣一般要散去似的。

在這個結界裏,陰冷的鬼氣、陰森的怨氣仿佛是有形似的,猙獰肆虐、不管不顧地向白息撲來,像是要把白息撕碎生吞了似的。

陰冷的鬼氣、陰森的怨氣沾在皮膚上,讓白息感到一陣不适。

高深的修為、神獸瑞氣和功德金光是鬼氣和怨氣的克星,同樣的,鬼氣和怨氣也是高深修為、神獸瑞氣和功德金光的克星。

越往深處,鬼氣和怨氣更重。

白息也不知道何歡生到底從哪裏弄來這麽多鬼氣和怨氣。

白息一步一步往深處走去,直到看到了一個不算熟悉但也絕對不陌生的人影。

那雙手背在身後的人影轉過身來,正是何歡生。

“你來了。”何歡生笑了笑,笑聲溫雅而磁性,仿若春風般讓人舒适。

不過這笑聲在這裏就顯得恐怖了。深夜荒山,萬千墳頭,鬼氣彌漫,陰冷森然。在這種詭異的環境中,突然響起一陣笑聲,着實讓人毛骨悚然。

白息看了看周邊的環境,“你請我來,難道是要跟我說廢話的?”

“當然不是。”何歡生又是溫雅一笑,“我請你來,是想請你不要過多的占用青衣的時間。”

說到這,他似模似樣地嘆息一聲,“這會讓我很苦惱。”

“這話你應該跟莫青衣說,我想他應該聽的進你的話,畢竟你們是青梅竹馬,不是嗎?”白息在“青梅竹馬”四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果然,聽到“青梅竹馬”四個字,何歡生面色微微一變。

“也是,畢竟我和青衣關系不同一般人,我說了他應該還是會聽的。不過還是想請你不要過多占用他的時間,畢竟如果你去找他——你知道的,他這個人不太會拒絕。”何歡生嘆息一聲。

“你還是不肯說出你的目的嗎?”白息面色平靜,臉上看不出半點焦躁不安的情緒,“我可不想和你在這種鬼地方多說廢話。”

“鬼地方嗎?”何歡生搖了搖頭,“我倒覺得這地方不錯,風水寶地,要不然也不會是一片墳區。”

白息點了點頭贊同道,“你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奇怪存在,确實适合這種奇怪詭異的地方。”

“我确實人不人、鬼不鬼,奈何這也由不得我啊。”何歡生嘆息一聲。

見何歡生不肯說出重點,白息只能自己主動問了,他可不想長時間待在這種鬼地方。

“賈仁已和肖趣轍背後,是你在算計是嗎?”

“為什麽說是我呢?我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哪裏有這麽大的能耐,能夠算計這麽多呢?”

白息搖了搖頭,“我知道你的力量不小。”

不然也不會把他請到這裏來。

這下何歡生也爽快地點頭承認了,“好吧,如果你非要這麽算,那麽勉勉強強算是有我的一份吧。賈仁已被我救助過,十分信服我,他以為是你搶了我的角色,自然對你不滿,我可對他半點指示都沒有。”

“至于肖趣轍,”何歡生皺了皺眉,“你不說我都記不得我曾經跟這麽個玩意聯系過一次。”

何歡生搖了搖頭似乎不解,“怎麽,你白澤神君竟然還記得這麽些小人物嗎?不過是些連小曲折都算不上的小樂趣,又傷不到白澤神君你分毫。”

“為什麽呢?”白息問道。

白息問的是為什麽要給他添堵。何歡生聽明白了,也回答了,“如果我說我是在妒忌你呢?”

何歡生自顧自笑了一會,“你看你運氣這麽好,剛出道沒多久就這麽紅,紅得都能搶我的角色,威脅我的地位了。”

“你又在說廢話。”白息搖了搖頭并不信。

“好吧,既然你這麽想知道,我就說幾句好了。”

何歡生不緊不慢地道:“我确實是妒忌你的運氣。你作為白澤神君,雖然一出生沒森林木有老白澤護着,但之後又有朱雀神君和麒麟神君護着,青龍神君也對你寬容以待。”

“他們這樣護着你,完全不理會自己作為神獸的職責。即使你屠殺無辜、殘暴不仁、血腥滅族,他們也沒有把你怎麽樣,而只是把你禁足了。甚至你的名聲都不曾損害半點,那幾位把消息都封鎖了,知道的也被逼禁口了,沒有半點消息傳出來。而你,依舊還是那個風光榮耀、威名赫赫、深受敬仰的白澤神君。”

白息了然地點了點頭,依舊面色平靜,“你是巴蛇一族嫡系幸存下來的?”

雖然是問句,語氣卻是肯定的。

“是啊,當時我剛好外出,身上又得了件寶物,僥幸活了下來,躲過了魂飛魄散的慘劇。不過也差點魂飛魄散了,在地府修養了多年,變得人不人鬼不鬼。”何歡生回歸正題繼續道,“你說,你有這麽多人不顧道義護着,你的運氣是不是很好?實在好的讓人嫉恨哪。”

嘆息一聲,何歡生忽地笑了笑,“好在天道還是公平的啊。天道降下天譴懲罰你。當初朱麟神山上降下三天三夜天譴,衆妖還猜測是什麽緣故。”

“只是可惜,連天譴都沒能奈何你,甚至都沒能重傷你。應該是有人甘願幫你分擔了天譴?麒麟神君在之前征戰魔族時已經重傷沉睡……所以是朱雀神君幫你分擔了一部分?或許不只朱雀神君幫你,應該還有吧,要不然你應該傷得更重些。”

白息聽何歡生這麽一說,心裏也有些疑惑。當時他受的天譴确實比他預想的要輕一些。

那三天三夜的天譴他印象深刻,畢竟他是承擔天譴的主要。如果不是身負巨量功德金光,又本身身為神獸白澤,恐怕很難挨過天譴。而如果不是有人幫他分擔一部分天譴,他就算挨過天譴,也要深受重創。

他知道他師叔朱雀神君幫他分擔了一部分天譴。他也知道自己應該讓他師尊和他師叔失望了。

可是,如果還有誰幫他分擔一部分天譴的話,還能會是誰?

白息突然想到了墨止。

白息曾問過墨止怎麽不在山海界做裁決者而是到人間做使者,還曾開玩笑是不是他犯了什麽錯。墨止的回答是沒有犯錯,而是有其他小原因。

墨父也曾問墨止什麽時候回山海界,墨止說是他在人間界的任期還沒結束。墨父點出是墨止自己給自己定的任期。

據白息所知,山海界裁決者不能有過分的錯誤。更沒有聽說,哪個山海界裁決者曾受過天譴。

……

“淩晨零點到了。”何歡生出聲打斷了白息的神游狀态。

仿佛是什麽被困着的東西被打開,周邊的怨氣和鬼氣忽然一下子濃重了許多,像是受了什麽刺激似的,瘋狂地向白息身上撲來,瘋狂地作出噬咬撕扯的動作,像是要把白息撕碎吞噬。

白息一時不察,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

“我知道你會來,即使知道這是陷阱也會來。你白澤神君那幾位護着,向來天不怕地不怕,怎麽會怕我這小小的陷阱呢?只是你大概沒想到,我如今還能收集這麽多怨氣鬼氣并且能夠操控。若是全盛時期的你,對付這點鬼氣怨氣自然不算什麽,只是你如今受了天譴尚未恢複,身上的功德金光應該也在天譴之下散了個七七八八,神獸的祥瑞之氣也被血光沾染。”

何歡生臉上難得露出一絲不那麽平靜的神色,“此地是人間界而不是山海界。沒有靈氣補充,也沒有人會來救你。今日你就算能僥幸逃脫,也要受重創。”

“是嗎?可惜你算錯了,我身上的功德金光夠多,也沒有你想的傷得那麽重。”白息臉色有些蒼白,不過精神卻不錯,“你知道你們巴蛇一族嫡系以及部分支族旁系為什麽都魂飛魄散、只剩下一些非常弱小的族人嗎?”

“我也知道為什麽。我的父母、兄弟、姐妹,我的親人們,他們真誠善良,他們對我那麽好。我只是出了一趟遠門,他們就魂飛魄散了。我也想知道,他們做了什麽,讓你這麽殘忍地對待他們。”

白息笑了笑,笑容很燦爛,眼神卻一片淡漠、幽冷,“那你覺得,當時山海界突然崛起的巴蛇一族、在山海界也算上等的一個大族,是怎麽被我滅族的?”

何歡生道:“你作為白澤神君,自然有些常人所不能及的本事。”

“你說的對,我确實有些常人所不能及的本事。比如,我能以神血為咒,中了我的血咒的生物,除非像你一樣僥幸有了不得的寶物相護,都會魂、飛、魄、散。”

“你知道血咒是用什麽牽引的嗎?是我的神血。”

“你的族人身上為什麽會有我的神血,你可知否?”

“你們巴蛇一族當初不過一中上之族,當初為什麽會突然崛起,你可知否?”

“是靠我的神血。你們巴蛇一族貪婪僞善,用我的神血來促進你們的血脈、增強你們的修為,這才突然崛起的。”

“現在你知道你們巴蛇一族為什麽會幾乎被族滅了嗎?尤其是你們嫡系,除了你,一個都沒留下來。那是因為你們身上都融合了我的神血。我的神血在你們巴蛇一族的血脈裏父傳子、子傳孫傳下去……”

“為什麽你們巴蛇一族會有我的神血呢?那是因為我剛被孕育出來沒多久,就被你們巴蛇一族囚禁了起來,把我當你們的血庫養。你們巴蛇一族不知道從哪裏得知白澤神獸的血有神奇的功用,可以促進血脈、增強修為。卻不知道凡事有利必有弊。”

“上百年,我被你們巴蛇一族囚禁了上百年。上百年有多長?不過是一閉眼一睜眼一個閉關之間,轉瞬即逝,剎那雲煙。對我那時來說,卻是一千多個月三萬多天……我每天在黑暗裏聽着鮮血一滴一滴滴落的聲音……”

那段歲月,他是靠腦海中的傳承記憶支撐下來的。那些傳承記憶告訴他,外面的世界很美妙……

“後來,我終于僥幸了一回,找到機會逃脫了出去。”

“我見到了久違的光明。”

白息停止了訴說之後的事情。這些事在白息幾乎滅巴蛇一族時,才被他師叔朱雀神君和墨父青龍神君知曉,之外的還沒有誰知道。

他最初沒有打算告訴他的兩位長輩,而是打算自己有力量之後再去複仇。等修為增進,又碰上魔族挑事,他只能先專心對付魔族。

魔族被鎮壓後,白息還沒找上巴蛇一族,倒是巴蛇一族先找上他了。巴蛇一族的族長在戰争中受了重傷,修為和壽命都大減。但是族裏已經沒有純粹的白澤血。于是貪婪的巴蛇族長帶着多位主事長老,竟然趁着白息落單時,大膽地再次找上了白息,想要重施手段再囚禁白息。

打鬥過程中,白息落下風,對着那一群圍着他的巴蛇族人發動了血咒。

只是,連白息也沒有想到,這血咒牽一發而動全身,除了圍着他的巴蛇族人,身上融合有他的神血的,全都被牽累了……

之後便是青龍神君和他師叔朱雀神君趕過來,再之後便是天道落下天譴,白息被禁足朱麟神山,禁足期間以真身鎮壓魔淵中的魔物……

……

周邊鬼氣彌漫,怨氣橫行,透着股陰寒森冷的氣息。

鬼氣和怨氣之間,白息坐在地上,閉着眼,雙手環抱着膝蓋,把頭埋在膝蓋灣裏。

墨止趕到時就是看到這麽一幅場景。

他在和白息結束視頻通話後,就開始開車往劇組這邊趕來。開了兩個多小時,到劇組時卻沒有在房間看到白息的身影。

察覺到這邊看着似乎不對勁,他心頭猛地一跳,趕緊用蠻力破開了結界。

結界一開,墨止果然看到了白息。

在他的記憶裏,很少看到這樣的白息。周邊圍着絕望、冷漠、灰暗、幽冷、暴戾、陰郁……似乎所有的負面情緒都纏上了他,纏得他呼吸不過來,像溺水的患者,想拼命的抓住什麽,手邊卻沒什麽可抓住的東西。

聽到動靜,白息漠然地擡起了頭。

在擡頭看清來人是墨止的時候,他的眼神由冷漠、陰郁、灰暗,緩慢地,一點一點,恢複了往日明亮的神采。

那一瞬間,他重獲了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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