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曳影劍1

曳影劍1

孟傳癟了癟嘴,頂着大哥冷酷無情的目光,認命地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再次提筆。

即使累得胳膊都麻木了,他落筆時也是橫平豎直,幾乎沒有顫抖。

忽然,有下人扣響了書房的門:“少莊主,莊主請你去霜紅園。”

“霜紅園?父親把秦家人請到那裏去了?”孟休搓着臉起身,“好,我去一趟。”

幼弟孟傳猛地擡頭,面露期待之色,急切道:“那我呢?”

那下人道:“莊主并未提及小公子。”

孟傳伸手一捉,拉住了大哥的袖子央求道:“大哥,讓我也一起去吧,父親不會生氣的。”

孟休輕飄飄睨他一眼:“我會生氣。”

“……哦。”

孟傳打了個寒顫,蹭的放開手中的袖子,比起疼愛幼子的父親,他更害怕這個“鐵石心腸”的大哥。

孟休丢下一句話就推門而出:“傳兒,你好好寫,起碼十張,等我回來檢查。”

“知道了。”孟傳垂頭喪氣。

恰逢初秋時節,還不到霜紅園色如煙霞風景最盛的時候,但紅綠交錯暈染,也別有一番風味。

孟休從另一個小門進入園林中,特意繞了一個大圈,迎面向父親和秦家的貴客走去。

“小子孟休,見過秦家主、秦小姐,見過各位長老、公子。”他團團執禮,臉上帶着春風般和煦的笑意,好一個風度翩翩的濁世佳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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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肅笑道:“休兒,還不來見見秦家大小姐,你也快到成親的年紀了,我們做父母的就免不了要操這一份心喽。”

婚約雙方都已到場,就能順理成章地談到聯姻一事,然後讓秦家提出解除婚約,此行的目的便算是達成了。

孟休依言上前:“秦小姐。”

秦思憫冷冷點頭,就沒有其他反應了。

秦瑞假意責備女兒道:“思憫,孟少莊主在同你說話呢。”

“……孟少莊主。”秦思憫僵了一下,低頭行禮。

“諸位見笑了,小女不善言辭,怠慢之處還請見諒。”

孟休忽的提高聲音:“哎,父親操心孩兒的婚姻大事,但聯姻一事也要看雙方是否願意才是啊。”

孟肅皺眉,休兒想做什麽,這和他先前設想好的流程不太一樣啊。

“休兒不願?”

“不願。”孟休坦然道,“孩兒的妻子必然是齊聖山莊的主母,在外需交益友、結善緣,在內需理中饋、撫臣仆,既要斡旋得失而為衆女官之表率,又要調停恩怨而為衆宗婦之典範。”

“秦大小姐天生劍意,凜然剛正,就更不該困于宅院,為男子蹉跎青春了。”

秦瑞眉毛一挑,對這位少莊主又高看了一分:“少莊主的意思是……”

“我齊聖山莊重文,而蓬萊秦家尚武,何苦要讓兩個不合适的人結為夫妻,相互磋磨半生呢。”孟休悠悠嘆氣道。

本該是由秦家提出的退婚,最終卻從孟休口中說了出來,但他給出的理由又讓人挑不出錯,将分寸把握得極好。

秦瑞也笑:“孟少莊主深明大義,伯嚴兄,你看,我倆操心兒女的婚姻,但他們可未必領情啊,要不這婚約……”

孟肅做出為難的樣子:“這婚約畢竟是家父與秦老家主定下的,我們也不好辜負老一輩的一番心意呀。”

兩人相互推阻幾句,最後仍然是解除了這樁婚事,将婚契拿到手後,雙方皆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就算不再是姻親,秦家也是遠道而來的貴客,自然要在齊聖山莊留住一兩日,安排好秦家人的下榻處後,孟肅一把将想走的大兒子拽入了裏屋。

“休兒,你想要做什麽,不是說好讓秦家來提出退婚的嗎?”

孟肅有些氣悶,雖然最後的結果和預期的一致,但大兒子又不聽話了,讓這位人前溫文爾雅的孟莊主頗為苦惱。

孟休沒心情管他急得跳腳的父親,已經一手環胸,一手捏着下巴陷入沉思。

“孟休!”孟肅心裏窩火,“我問你話呢,你這麽做讓人家小姑娘多沒面子,以後還怎麽嫁人!”

孟休懶洋洋:“可人家也未必想嫁啊……我有急事,等你們假惺惺地應酬完不知還要多久,倒不如直接快刀斬亂麻。”

孟肅察覺到兒子隐隐的煩躁,疑惑道:“你發現了什麽?”

孟休問:“今日來訪的秦家子弟中,最好看的那個是誰?”

“秦家就帶了那幾個姑娘來,容貌最出衆的就是秦大小姐呀。”孟肅大惑不解。

孟休啧了一聲:“男的!”

“你是說秦閣主?”孟肅這才恍然大悟,“他叫秦昆玉,是秦家上一任家主的親傳弟子,秦家主的小師弟,現今掌管着玄鳥閣。”

言罷,他警惕地盯着兒子:“我警告你,你可別亂來啊。”

孟休輕踢了他一腳:“我不好龍陽!”停頓一下,“那人修為如何?”

“出了名的朽木,勉強到了煉精化氣初期——你該多關心一下各門派的消息了。”孟肅被兒子踢了也不生氣,側身躲開後回答道。

孟休沉下臉色,鄭重道:“不,那個秦昆玉絕對不簡單。”

“什麽?”

面對父親的疑問,孟休指了指自己的丹田:“你知道的,我在用靈氣蘊養一柄神器,至今已三年有餘,神器也只是不再抵觸我的控制罷了。”

孟肅微微颔首,整個齊聖山莊,除了孟休之外,只有他知道所謂的“修為盡失”是怎麽回事。

三年前,孟休得到了一件上古神器,然而神器有靈,不願為他所用,孟休就将神器納入丹田,不斷地用自身的靈力與神器的氣息磨合,用了三年才有了些許效果。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外界傳聞的修為盡失,只不過是孟休為自己全力蘊養神器,因此無法調用過多靈力而捏造的借口。

“這和秦閣主有什麽關系?”

孟休目光深沉,高聳的眉宇讓他的雙眼蒙上了一層陰影,神色晦暗不明。

“在接近他時,神器出現了一些異動。”

“它似乎……很親近秦閣主。”

…………………………

此事已畢,秦家人也不再多做停留,第三日就啓程回了蓬萊十一島。

譚奇許是玩累了,一路上都異常的安分,秦琢對此很是滿意。

“秦思慎來找過我了。”譚奇捂着嘴打了個哈欠。

“你最好稱他為敬終公子。”秦琢看着走路歪歪斜斜、腳下都打着飄兒的譚奇,放慢腳步,扶了他一把,“他來找你做什麽?”

譚奇推開秦琢的手,倔強地表示他自己能走。

“他問我有沒有本命靈器,還說最近藏珠堂在整理秦家寶庫,屆時會有許多靈寶分發給族中子弟,他可以幫我挑一件品質好的,可我不知……不記得了,而且你也說讓我離他遠點,就沒有答應。”

“是該如此。”秦琢微微颔首。

“所以我有本命靈器嗎?”

“據我所知,沒有。”

“以後會有嗎?”

“別急,等你突破到煉氣化神的境界,藏珠堂的寶貝夠你挑的了。”

“那還要好多年呢……對了,昆玉師叔,你為什麽要我遠離敬終公子呀?”

秦琢腳步一頓,側過身看着譚奇,見他的雙眼懵懂又清澈,帶着一派沒有被人情世故污染過的天真。

秦琢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用你能聽懂的話來說,家主對如今的少主并不滿意,恰好敬終公子對家主之位有意,而他的能力,秦家上下有目共睹。但家主舉棋不定,長老堂主都不敢輕易站隊,我們這些依附秦家的人還是少摻和吧。”

譚奇這下聽明白了,連連向秦琢保證,自己絕對不會參與其中。

他們出去的幾日,玄鳥閣有其他守衛看管着,出不了大問題,可是當兩人踏入玄鳥閣的大門時,卻聽到一陣争執聲傳來。

“那……靈寶,不,不好……去換、換掉!”

“相信我,這是好東西,特別适合閣主。”

“不、不信,你……你去跟藏、藏珠堂主說……”

“帆弟,你想想,姐姐什麽時候騙過你?”

“你明、明明,總是……騙、騙我。”

“哎,這可是要送給閣主的靈寶,我怎麽會亂來!”

“……”

前些日子,秦家管理寶庫的藏珠堂計劃重新整理一份靈寶名冊,還向玄鳥閣借了些人手,許諾結束後不但有工錢領,所有幫忙的人還可以各挑一個低階靈寶帶走。

多虧秦家財大氣粗,換個弱小些的家族都不敢這樣雇人。

“潤風,澤田。”秦琢略微提高了嗓門喊道,“藏書閣禁止喧嘩。”

乍聞閣主的聲音,争執中的兩人一下子噤聲了。

緊接着,書架後探出兩張相似的面孔來。他們兩人,一個叫許雲煙,字潤風,另一個叫許雨帆,字澤田,是一對同胞姐弟,今年二十又三。

許氏姐弟的父母是秦家的家臣,在一次與異獸的戰鬥中意外喪生,秦家憐姐弟倆幼失怙恃,便交于前任玄鳥閣主撫養。

上一任玄鳥閣主就是如今掌罰的懸鏡堂之主,但是許氏姐弟更喜歡玄鳥閣,就沒有跟着去懸鏡堂就職。

反正都在摩星島,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在哪兒不一樣?

秦琢問:“怎麽吵起來了?”

許雨帆和許雲煙乖乖立正站好,對視一眼,許雲帆便把姐姐往秦琢的方向一推,然後眼觀鼻鼻觀心,一聲不吭地盯着地面。

“潤風,你先說。”秦琢開始點名了。

許雲煙搓了搓雙手,說:“藏珠堂主不是讓我們自己挑靈寶嗎?我一眼就看中了一把靈劍,覺得這把劍特別适合閣主,就将它帶回來了。”

秦琢聽完,又向面頰憋得通紅的許雨帆擡了擡下颌:“澤田有什麽想說的?”

許雨帆的臉紅撲撲的,但是他有先天的口吃之症,一着急就更說不出話來了。

“閣、閣主……那把劍就在、在……”

他結巴了半天,秦琢耐心地等他的舌頭轉過彎兒來,并不催促。

“在……姐姐房裏,可是,那把劍,太差了,不、不好。”

秦琢溫和道:“所以你想讓潤風去換一件靈寶?”

許雨帆抿着嘴唇點點頭。

許雲煙一撇嘴:“閣主,我的運氣如何,你是知道的。我有一種感覺,這把劍會非常适合你。”

“又、又是……運氣,你不能,總、總是迷……信運氣。”許雨帆磕磕絆絆地反駁。

說起許雲煙,秦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只因一件事——她的運氣特別好。

好到什麽程度呢?扔骰子,說扔幾就扔幾,走在路上能撿銀票,和別人打的賭從來沒輸過,凡是涉及概率的事,似乎連老天都在偏心她。

旁人将此當做飯後談資,只有她的弟弟憂心忡忡,擔心許雲煙太過相信自己的運氣,将來會因此吃大虧。

聽完事情的經過,秦琢并沒有直接表态,而是對許雲煙道:“能先把劍取來讓我看看嗎?”

“我這就去拿!”許雲煙噠噠地從前門跑出,差點踩了門口假寐的黑石子一腳。

“閣……主!”許雨帆急聲道。

秦琢沖他擺了擺手,安撫他說:“無妨,先看看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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