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曳影劍5
曳影劍5
等秦琢的心情平複下來,秦瑞就打發女兒去隔壁陪母親,自己則留下來和小師弟說說話。
“小奇怎麽樣了?三長老同我說,他的情況有些棘手,不好治啊。”
經過離魂秘術的檢驗,秦瑞基本确定自己那個古怪的系統出問題了,譚奇還是譚奇,只是失去了記憶。
秦琢心道,那個頂着譚奇殼子的人,連常識都不知道多少,興許失憶确實是真的,但他不是譚奇也是真的。
可是離魂之術的失效又該如何解釋呢?
秦琢把疑問壓回了心底,上次已經出過差錯,在沒有确鑿無疑的證據前,他不會在明面上質疑“譚奇”的身份。
于是他對秦瑞說:“幾副藥下去,一點藥效都不見,這失憶之症怕是一時半會兒治不好了,不過譚護衛的身體倒還算康健,家主也不必過多挂心。”
“那便好。”秦瑞點了點頭,又感慨道,“譚家慘遭滅門之禍,若是小奇在秦家地盤上出了什麽事,待百年之後,我該如何向他的父母兄長交代啊。”
“家主撫養譚奇長大成人,教他學文習武、明德正心,已是仁至義盡了,若是譚家在天有靈,對家主也只有感恩戴德,何來怨怼呢?”秦琢連忙寬慰他道。
秦瑞不置可否,忽然問他:“昆玉,思源最近沒給你添麻煩吧?”
此話一出,秦琢就知道秦思源偷看話本的事被秦家主發現了。
“家主多慮了,少家主一向安分規矩、待下寬和,怎麽會給我們添麻煩呢。”他不動聲色地笑着回答。
“安分?規矩?這些都是秦家的家主最不需要的東西。”秦瑞嗤之以鼻,“你別太慣着他了,該罵就罵該罰就罰,不用客氣。”
秦琢道:“思源是少家主,而我只是個執事,就算是責罰,也該由懸鏡堂出面,我一個藏書閣主又怎好越俎代庖?”
秦瑞搖頭:“我和夫人都拿那小子沒辦法,他就願意聽你的話,無論是作為秦家執事還是師叔,你都該規勸他、教導他,免得始皇之後中,再出個荒唐的秦二世,圖惹天下人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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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都說到這個份上,秦琢不應也得應了,何況他再驽鈍也是秦老家主的親傳弟子,算不上師出無名。
秦琢在瓊瑰館用過午膳,出來時秦家主還順帶送了他一個劍鞘,用來安置曳影劍。神劍倒也不嫌棄,發出歡喜的鳴嘯。
秦家主送別師弟,回身到桌前坐下,喝了口茶潤潤嗓子,順便喚出了系統。
點開好感度的界面,往下劃拉,找到秦琢的名字,視線右移,看向後頭緊跟的數值。
……啊?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多少?七十一?
秦瑞看着重新被封鎖的資料圖标,險些砸了手中價值連城的茶杯。
他沉默片刻,揮手關掉了半透明的小光屏。
心平氣和地飲盡茶水,秦瑞的臉上一片空白,雙目無神。
一定是系統壞了,一定是……
秦瑞忽的重重一拍桌面。
搞什麽啊!小師弟的好感度怎麽會那麽難漲啊!
而在另一邊,被他惦念着的秦琢已經走在回玄鳥閣的路上了。
秦家子弟皆知秦琢是不佩劍的,禦劍飛行是煉精化氣後期才能做到的事,而以他的資質恐怕終生都無法達到那個層次。秦家也用不着他上戰場,雖然他的劍法還可以,但除了必要的儀仗外,平常很少帶着劍出門。
所以當秦琢帶着一把寶光四溢的靈劍出現在人前時,衆人或多或少都對他投去好奇的目光。
終于,有個外門弟子在同伴的推搡中上前搭話。
“秦閣主,你今日怎麽帶上靈劍了?莫非是修為有所精進?”
秦琢停下腳步,看着一張張好奇的小臉,溫和道:“不,這把劍是他人所贈,神異非常,我很喜歡。”
弟子們齊齊哇了一聲,其中一個說:“我以後也想要一把好劍。”
“我也一樣!”
“還有我!”
秦琢便順勢勉勵了幾句,随後對帶頭上前的弟子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日應該不休沐,你們怎麽在這裏?”
一個還梳着總角的小童叫起來:“我們剛剛從校場回來,吃過飯就要去書堂啦。”
秦琢提醒他們:“過午不食,八珍館就快關門了。”
“哎呀,不好!”
“快,我們趕緊走吧!”
聞言,年輕弟子們紛紛神色大變,向秦琢告辭後就慌慌張張地向八珍館跑去,翻滾的衣袖袍角帶起一陣清風。
秦琢失笑。
剛踏進玄鳥閣的大門,秦琢下意識地環顧了一圈,見往來的秦家子弟都井然有序地從書架上取書,翻看的動作也輕柔,間或有交流,都盡量壓低了聲音。
坐在門口記錄的譚奇看到秦琢回來,熱情地沖他招了招手,秦琢回以微笑。
滿意地坐到屬于閣主的位置上,秦琢将曳影劍架在一旁,取過陳聆兒送來的消息翻看起來。
遺憾的是,陳聆兒翻遍了秦家的藏書,也沒能找到和秦琢手腕上完全一致的圖騰,他們大膽猜測這個圖騰代表的是不周山,于是找來了許多關于不周山的信息。
《淮南子·天文訓》記載:“昔者共工與颛顼争為帝,怒而觸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維絕。天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滿東南,故水潦塵埃歸焉。”
而後便有了女娲煉五色石補天。
陳聆兒在下面寫道:不周山是否就是所謂的天柱?如果是的話,它為何在共工怒觸不周山前就已殘缺,如果不是,它和天柱有何關系?
甚至對共工撞倒不周山的記載也各不相同,《淮南子·天文訓》言其與颛顼相争,而《淮南子·原道訓》又說他是與高辛争帝位。
高辛氏,即五帝中的帝喾,前承炎黃,後啓堯舜,奠定了華夏之基。
古往今來,不周山籠罩着層層迷霧,有關記載相當有限,秦琢心事重重地揉着額角,他又不可能跑到不周山去,更不可能直面水神共工,所有疑問都無從解答。
不,不一定。
秦琢忽然間精神一振。
周負。
他是大禹時代的人,他或許會知道這些。
然而秦琢就是在想辦法擺脫這個圖騰的影響,最起碼也要找到應對的方法,那就必須瞞着周負進行。
真讓人頭疼啊。
就在秦琢苦惱時,許雲煙腳步輕快地來到了他桌前,遞給他好幾本封面塗得花花綠綠的書。
“閣主,你要的話本。”
秦琢道謝後接過放在一旁,随後長身而起,輕車熟路地從書架上取下一本《前漢書》、一本《後漢書》,轉到另一個書架前,挑選出了三國時期的史書。
他思考了一下,又把《魏書》和《吳書》放回,只留下了一本《蜀書》。
秦琢這才回到書桌前,把這些書和許雲煙帶來的話本疊在了一起。
暫時夠了。
他這麽想着,又對譚奇道:“譚奇,記一下,我借走了前後漢書和蜀書各一本。”
“啊,閣主你借書也要登記啊?”譚奇擡起頭驚訝道。
“要記的,你如實記下來。”
“好吧。”譚奇低下頭,拿起用得生疏的筆,“記得要在一個月之內歸還哦。”
…………………………
周負百無聊賴地看着陰沉的天空。
衆帝之臺仿佛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另一個空間,分不清白天黑夜,連時間的流逝都無法明确地感知。
周負從誕生起就坐在這裏了,千百年來,一步也不曾離開過,他并不是沒有觀察外界的手段,但那些方法消耗都太大了,他現在最經不起的就是非必要的消耗。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周負暗自估算着時間,距上次召秦琢入夢,差不多也快五天了。
五天見他一面,應該算不上打擾吧……
此念一出就再也無法遏制,周負急忙整了整衣衫,将被搓成一小團的頭發解開理順,挺直了腰杆,确保自己充滿了精氣神,才手掐法訣,念誦咒語。
“月晦風寒,長夜闌幹。滄海寰變,桑田何觀。夢魂一縷,如立雲端……”
他閉上雙眼,讓心神沉入了用靈力構築起的夢境中,同時牽動了秦琢的神識。
秦琢再度踏上衆帝之臺,熟稔地坐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懷裏的幾冊書放在周負的面前。
為了給周負帶這些書,他今晚是抱着書躺下的,硌得他好半天都沒能睡着。
“這是給我的嗎?”周負驚喜地問道。
他一邊說話,一邊把那些書扒拉進懷裏,緊緊抱住,不願松手。
秦琢點頭:“是給你的,話本你可以看着解悶,史書能幫你了解昆侖之外的世界。”
周負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只是抱着書一臉幸福的模樣。
“別把書壓壞了。”秦琢無奈道。
話音未落,周負立即松開了胳膊,把書端端正正地放在自己面前的地上——放之前還抹幹淨了并不存在的灰塵。
“其實,我對外界變化也不是一無所覺的。”周負認真地對秦琢說,試圖向他證明自己并非蒙昧無知,“我能看到外面,只是機會比較少罷了。”
秦琢好奇地問:“怎麽看到的?”
周負想了想,伸手同他比劃着:“衆帝之臺附近有一個會移動的穹闕,我可以通過它來看到外面,但是會看到什麽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穹闕?這是什麽東西?
秦琢疑惑地想。
當他詢問周負時,周負卻不解地反問他:“穹闕就是一個大洞呀,你沒有見過嗎?”
秦琢啞口無言,看來周負這裏是指望不上了,他腦中的常識和旁人完全不同,根本無法将他的知識向自己解釋清楚。
周負卻忽的一拍腦袋:“欸,我忘記了,外面好像已經沒有穹闕了。”
“為什麽外面沒有了?”秦琢趕緊接上一句。
“因為穹闕都被大家消滅了啊,帝臺的這個穹闕是無害的,所以被留下來了。”周負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秦琢恍然,穹闕被先輩消滅,說明它是一種很危險的東西,而它的威脅在上古年代就已解除,所以他們這些被福澤的後人才不曾聽說過穹闕。
雖然打了岔,但他沒有忘記這次前來的主要目的:“你知道曳影劍嗎?”
“知道。”對于秦琢,周負向來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它原本是帝颛顼的武器,後來被帝禹得到,在鎮壓無支祁時,曳影劍作為封印的核心留在了龜山下。”
猜想得到了證實,秦琢沒來得及高興,又問:“曳影劍現在就在我的手上,會不會影響淮河水神的封印?”
周負老實:“我不知道。”見他有些失望,連忙補上一聲“對不起”。
“好吧。”秦琢嘆氣,“曳影劍離開龜山很久了,也不見淮河水神跳出來,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他繼續說:“最後一個問題,問完我就離開。”
周負想了想,表情誠懇:“我不回答的話,你是不是就不走了?”
“不,我還是會走。”秦琢比他還真誠。
“……好。”
秦琢的心跳宛如擂鼓,他深吸了一口氣,看着垂下腦袋、低眉順眼的周負。
“你以前有沒有見過,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