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伏羲琴8

伏羲琴8

杜門位居東南巽宮,屬木,以明寓小道士的五彩羽衣作為鎮物。

武曲和文曲一撞入那方天地,頓覺身上冷飕飕的,耳邊充斥着怪異的尖叫聲。

這樣尖利的叫聲不像是人或者任何一種動物能夠發出的,刺耳至極,像是一根根鋼針,紮得他們耳膜生疼。

“呃啊——”

文曲慘叫一聲,捂住耳朵,鮮紅的血絲從他的耳朵裏湧出,順着臉頰蜿蜒而下。

文曲不受控制地往下落,身後的翅膀化作紊亂的光影,武曲急忙加速沖上前去将他接住。

“文曲!你沒事吧,文曲!一定要堅持住啊!”

武曲驚慌失措地用雙手托着搭檔的腋下,東張西望地尋找攻擊的來源。

但是周圍空蕩蕩的,除了雲和風,腳下只有恒古不變的山川與河流,耳畔的尖叫仍在回蕩,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武曲打了個寒噤。

“是針對精神的攻擊……”文曲面如金紙,精神萎靡,“你快走,別管我了……梼杌要追上來了!”

“精神攻擊,對,我帶了免疫道具,我找一找,找一找……”尖叫聲明顯對武曲也造成了很大的影響,使她的思緒一團亂麻,說話也颠三倒四的。

文曲艱難地擡起手推她:“別找了,再磨蹭下去,我們誰都走不了了。”

武曲咬着牙道:“要走一起走!”

“武曲,放開我吧。”文曲的嗓音冷靜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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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武曲聲音尖細,直呼搭檔大名道,“陳以航!今天要麽一起活着出去,要麽一起死在這裏!”

文曲急切道:“蒼蒼,別任性……”

“我就任性,我就任性!陳以航你個混蛋,有本事你一輩子管着我啊!”

武曲一邊哭着罵他,一邊抱着血流如注的搭檔拼命往前飛。

文曲喘着粗氣,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好,我們一起走。”話雖如此,他卻勉強勾起手指,趁着武曲不注意,從身上的某個隐蔽處摸出了一塊金燦燦的六邊形徽章,緊緊攥在了掌心裏。

這是他曾經在一個高難度單人副本裏得到的獎勵,可以讓一名玩家直接退出副本,雖然結算不了積分也得不到道具,但遇到沒有通關希望的高難副本,用來逃命再好不過了。

可惜,只能用一次,文曲,也就是陳以航,一直把這個徽章當做一張保命底牌。

如果這次……

陳以航收緊五指,徽章的棱角硌得他掌心發疼,卻讓他的意識清醒了一些。

神志沒能清明到足夠調動精神力的地步,但總算不至于像條死狗一樣了。

聽到陳以航的回答,尹蒼蒼當即破涕為笑,她就知道,陳以航不會抛下自己,正如自己不會抛下陳以航一樣。

更遠處,許雲煙蜷縮着身子,半蹲在樹杈上,蜀地的冬天來得晚些,但枝頭零星的枯黃是不足以掩蓋她的行跡的。

但許雲煙顧不上那麽多,她十根手指的尖端各冒出了一根微不可查的細絲,比蜘蛛絲還要輕薄纖細,被風吹得晃晃悠悠,垂落到了地面上。

明寓站在樹下,好奇地看着那十根細絲。

“這是什麽?”

“‘千絲結’,我們家百工苑研究出來的小玩意兒,可以實時監測陣法的運轉情況。”許雲煙也是第一次用這東西,很是手忙腳亂了一陣。

還沒等明寓細問,就聽許雲煙“嚯”了一聲。

“怎麽了?”

“有兩個天魔進入杜門了,現在……他們正在往驚門的方向飛。”

驚門的鎮物是許雲煙的金簪,乾金主殺,興刀兵,是金門落鎖陣中殺傷力最大的方位之一。

明寓小聲道:“我感覺,這幾個天魔好像并不是很強啊?”

許雲煙從樹杈上跳了下來:“我也這麽覺得,莫非是誘敵深入之計?”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藍色的身影如羽毛一般輕飄飄地落在了他們面前,眼前先是一花,随後視線裏出現了秦宏聲那張凝重的臉。

秦宏聲看看許雲煙,又看看明寓,當即罵道:“你們兩個怎麽回事!不是讓你們藏起來嗎?這能算是藏好了嗎!”

兩人讷讷不言,又聽秦宏聲問:“昆玉跑遠了嗎?”

許雲煙和明寓離江邊不遠,白衣人和秦琢的出現,秦宏聲與梼杌的對峙,他們都是看在眼裏的。

“閣主已經離開了。”聽到秦琢的名字,許雲煙振作了精神,“我開放了生門,那裏還有孟少莊主壓陣,不會有大礙的。”

“好。”秦宏聲一颔首,又說,“我必須确認所有天魔都已伏誅,一旦出了意外……”

他停住了,把一個白布包袱鄭重地放到許雲煙手中。

“你們帶着這個,逃,不要管我,不要回頭。”

言罷,秦宏聲扭頭望向天際斑斓的色彩,意味不明地朗笑一聲,橫亘青衣江的秋風悄悄撩動他的衣衫,下擺翻滾起來,猶如怒海驚濤。

他不是傻子,當然看得出來,不到萬不得已,梼杌不會真的殺他。

最大的危險其實仍是那幾個能力詭谲的天魔。

天魔看着很弱,但秦宏聲先前險些就死在貪狼手上了,他心裏清楚,面對天魔最忌諱的就是小觑他們的實力。

秦宏聲深深地看了許雲煙一眼,下一刻,狂風席卷,他霎時消失在了原地。

明寓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幾分哽咽:“怒濤先生……”

許雲煙對他怒目而視:“你哭什麽哭,我都沒哭呢!”

明寓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盯着她,将眼淚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許雲煙咬咬牙,突然問明寓道:“你和你家長輩頂過嘴嗎?”

明寓無措而茫然地望着她,兩只眼睛睜得更圓了,從表情上就能看出,他向來是長輩口中那種聽話懂事有禮貌的好孩子。

“好,那你先去常羊山,把刑天的頭顱還給他。”許雲煙迫不及待地将包裹塞到明寓的手裏,“那邊戰況恐怕有些吃緊,你快去幫忙,他日再見,我定将羽衣原樣奉還。”

明寓下意識地抱住包裹,略顯倉皇地挪了挪腳步。

“那你呢?”

“我?”許雲煙笑了笑,雪光一閃,長劍铿然出鞘,“我,當然是去幫怒濤先生啊。”

她眯着眼,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語氣森然。

“我新鑄成的本命靈劍,還沒見過血呢!”

明寓不否認許雲煙的姿勢、話語、行為都讓人熱血沸騰,但是對面不是天魔,就是兇神,許雲煙上去真的不是給他們送菜嗎?

許雲煙又對明寓道:“你放心,我運氣很好的,我去了不一定出手,只要人在附近,就能幫到怒濤先生了。”

她永遠相信自己的運氣。

另一邊,沖進了驚門的兩個天魔陷入了更大的危機。

他們仿佛迷失在了金色的海洋裏,目光所至皆是耀眼的金黃,光芒像是在空中不停歇地流動,然而他們卻只感覺到來自四面八方的擠壓。

黃金的顏色是令人喜悅的——如果不是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的話。

陳以航忽然驚聲叫道:“蒼蒼,你的手!”

尹蒼蒼低頭一看,驚恐地發現自己的雙手覆蓋上了一層純淨的黃金,從指甲蓋向上蔓延到手腕處。

黃金一寸一寸地吞噬着她的肌膚,所到之處全部失去知覺,若是任由這層詭異的黃金不滿全身,恐怕會直接死亡吧!

“蒼蒼,快使用解控道具!”陳以航提醒她說。

“哦,解控,對……”尹蒼蒼慌慌張張,在心裏大聲呼喚,“召喚——玩家面板!”

她面前彈出一面僅本人可見的光屏,尹蒼蒼飛快地一眼掃過,用意念點開了道具一欄,往下翻了兩頁。

“找到了,使用——赦免契約!”

道具欄最後一格的一紙契約化作光點潰散,與此同時,尹蒼蒼手上的黃金也飛速褪去了,甚至比蔓延時還要快上幾分。

危機當頭,陳以航渙散的精神力終于聚集起來,同樣強撐着打開了玩家面板。

“使用——金鐘罩!”

他的身上浮現出一道巨大的虛影,在這片金色的海洋裏并不顯眼,但依稀可以看出是口大鐘的形狀。

幸好兩人貼得很近,不然這件小型防禦道具還真不一定能護住兩個人。

這口黃鐘隔絕了異常環境對他們的影響,尹蒼蒼帶陳以航又飛了一段距離,可是沒過多久,她就猶豫地停了下來。

“前面……是不是有一面屏障?我們能過去嗎?”

陳以航道:“先試一試,萬一能擊碎呢?”

尹蒼蒼咬了咬牙,目光堅定,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背上玲珑剔透的小翅膀猛地一扇,熊熊火焰自雙翼燃起。

她雙翼平展,赤中帶白的烈焰迎風而漲,使這對羽翼看上去瞬間膨脹了一倍有餘。

“使用——熾天使的榮光!”

尹蒼蒼的外貌也發生了細微的變化,身量抽長了些許,五官更加深邃,淡褐色的雙眸泛出晴空一般的湛藍。

她表情平靜,眼神悲憫,在道具的功能下,搖身變作了一尊立于雲端的神祇。

尹蒼蒼改為用一只手将陳以航攬在懷裏,另一只手向前遙遙一指。

火焰在她的指尖彙聚、跳躍,随後以銳不可當之勢迸發而出!

赤色的長河向正前方傾瀉,又宛如一條鮮紅巨蟒,張開血盆大口咬向無形屏障。

陳以航小鳥依人地窩在搭檔的胸前,目不轉睛,緊張不已。

那堵屏障微微一顫,裂紋從巨蟒咬住的那一塊區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周圍擴散,僅僅幾息之後,便聽到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砰——咔嚓——”

尹蒼蒼将全部的力量聚集在一個點上,以點破面,竟然直接洞穿了屏障。

破碎聲連綿不斷地響起,金色的屏障迸裂,露出後方澄澈碧藍的天空。

屏障碎了!

“好了,陣法已破,我們可以出去了。”興許是道具還影響到了性格,尹蒼蒼的聲音平淡又冷漠,毫無逃出生天的喜悅。

陳以航剛想說什麽,就發覺屏障之上金光大亮,殺氣與威壓再度降臨。

“小心!”

驚門主殺,金色汪洋與防護屏障都只是幌子,後面才是重頭戲。

屏障的碎片紛紛揚揚地落下,在半空中如觸及火焰的寒冰一樣迅速融化,天上下起了金絲雨,落地時直直地插入土壤中,尖端閃着寒光。

金雨形成的地刺整整齊齊,像是一隊隊嚴陣以待的将軍士卒,煞氣直沖雲霄。

“還好我們能飛,不然就被紮成刺猬啦。”陳以航慶幸道。

尹蒼蒼缭繞着火焰的羽翼一振,又帶着陳以航拔高了數丈,俯視腳下。

忽然,一根根金刺被無形的力量從地上拔起,萬箭齊發,射向天空。

這箭雨籠罩範圍極廣,起碼尹蒼蒼和陳以航是看不到哪裏沒有被金刺包圍,尹蒼蒼閃過了幾輪,發覺飛上高空的箭矢居然調轉了箭頭,再次落下。

道具“金鐘罩”的使用時間快要過了,為了免收上下夾擊之苦,尹蒼蒼将翅膀合攏,任用自己從天上墜落,精确地掉到地刺間的空隙中。

“跑。”尹蒼蒼去拉陳以航的手,被陳以航躲開了。

她看着搭檔,充滿神性的臉上也流露出了一絲疑惑。

陳以航把捏住徽章的手藏了藏,将另一只手交給了她:“我們快走吧。”

“走?你們想走到哪裏去?蒿裏嗎?”

聲音先至,随後一人如星躍丸擲,匝然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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