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應龍佩1

應龍佩1

秦琢化身虹光,在雲層間穿梭。

他從來沒有飛得那麽高過,腳下是染着爍爍金輝的流雲,頭頂是深邃湛藍的蒼穹,但他的心卻已落至谷底。

梼杌、刑天、伏羲琴……

梼杌在交易結束後就對天魔發難了,這說明,他還不至于真的把刑天的頭顱交到天魔手上。

而最後殺死其中一個天魔的金光是從刑天的眼睛裏射出的,說白了,刑天沒死,說不定還和梼杌串通好了要給天魔們來一下子。

秦琢的心裏一時間五味雜陳。

他想了想,調轉方向,向常羊山飛去。

黑石子還在那裏,萬象洞的道人們恐怕還在幫忙找人,他得去報一聲平安。

可是,當他來到常羊山附近時,看到的卻是一片肅殺之景。

山頂的烏雲更濃厚了幾分,隐隐有銀蛇游走其間,風吹得嚣張,像是鈍刀子割肉似的,直教人身上作痛、心底生寒。

山腰上豎起了一面大纛,龍形圖騰呈布其上,黑金色的絲線勾勒出一個氣勢磅礴的“乾”字,秦琢在天臺山就見過這面大纛。

山腳有重兵把守,還混雜着各式各樣打扮的修士,秦琢粗略一數,起碼來了五六家修仙界中有頭有臉的門派。

發生什麽事了?

秦琢惴惴不安地按下劍光,降落在了常羊山前,立即有人上來阻攔。

“前方乃軍事重地,閑雜人等,速速退去……秦昆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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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琢一擡頭,見蘇颦披甲執銳,英姿勃發,神情比在甘淵時還要嚴肅。

兩人都沒料到對方在此,大眼瞪小眼,一時雙雙愣在了原地。

見蘇颦一直沒有發話,她身後的士卒小聲提醒道:“蘇護衛,這位是……”

秦琢連忙行禮:“在下秦昆玉,蓬萊秦家執事,不知蘇護衛怎麽會在常羊山?莫非是公主殿下……”

“我還沒問你來幹什麽呢!”蘇颦竟莫名其妙地發起火來,“是不是秦家主叫你來的?他這不是讓你去送死嗎!”

“蘇護衛,慎言!”秦琢厲聲喝道。

蘇颦不說話了,但表情仍是忿忿不平。

她的同僚見她與秦琢關系不錯,便悄悄退開了。

秦琢緩和了語氣:“并不是家主讓我來的,我在找我的靈寵,敢問蘇護衛,可曾瞧見過一只孟極?”

蘇颦大大咧咧地笑道:“原來那是你的孟極啊,我沒看到,不過萬象洞的修士跟公主提了,現在已經随萬象洞修士回去休息了。”

秦琢往山上張望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低聲說道:“那,刑天……”

“你知道了?”蘇颦的神色又緊張起來。

秦琢微微颔首,肅容道:“我正是為了此事而來。”他頓了一下,才道,“蘇護衛,蓬萊秦家執事秦琢,求見長定公主殿下!”

蘇颦一愣,摩挲着腰帶思索了半晌,才道:“可以,你随我來。”

在蘇颦的指引下,秦琢順利地登上了半山腰,沒有發生上一次鬼打牆一樣的情況。

山腰上的士兵更多,整齊肅穆,列陣紛纭。還有一些穿着雲氅道袍之類服飾,應該是各個門派的修士,三兩成群,雖然沒有人舉止輕浮,但比起正規軍隊來說,還是松散了許多。

秦琢的心裏沉甸甸的,不祥的預感更加濃厚了。

蘇颦領着他來到主帳外,向裏頭說明了來意,帳內頓時爆發了騷動,似乎有無數張在嘴竊竊私語,惹人生厭。

片刻後,才聽到長定公主東方介的聲音傳到帳外:“哦?蓬萊秦家的玄鳥閣主來了?進來便是。”

秦琢瞥了蘇颦一眼,蘇颦連忙沖他擺擺手,示意他一個人進去。

秦琢整了整衣冠,确定自己的外表挑不出什麽失禮之處,深吸一口氣,撩開了主帳門口厚重的簾子。

帳中,東方介坐在主位,薛醫師侍立在左側,右側是一個身形精瘦的青年,長相略顯陰柔,舉止卻有些粗魯。

秦琢可以肯定,自己沒有在長定公主的親衛中見過他。

下首分了泾渭分明的兩邊,一邊是大乾王朝的命官,另一邊是仙門百家的掌教,各自眉來眼去,神态不一,與舊識交換着眼神。

蓬萊秦家的家主秦瑞也在此列,座位還非常靠前,僅次于萬象洞掌門玄霞子。

秦瑞從聽到秦琢的名字開始,臉上的迷惑之色就沒有散去過,他想不通理應身處諸夭之野的師弟怎麽會來常羊山,還自稱帶來了有關刑天的消息。

帳中有不少人是見過秦家這位執事的,無論是秦老家主帶着上門拜訪,還是與秦家主商議時順帶見了一面,他們都很難忘記這張臉。

同時,他們也分明記得,這秦昆玉天資平平,修為更是低微,他真的能幫上忙嗎?

秦琢先向東方介一拜,再向衆人團團執禮,大方磊落,面不改色。

初次見他的人不由地暗暗點頭,未等秦琢出聲,目光中便已帶上三分欣賞。

東方介讓他平身,卻并不主動詢問,正當秦琢準備直接開口時,突然有人跳出來發難了。

“秦家主,玄鳥閣主是秦家的執事,怎麽不随大軍一道前來?”一名相貌并不算出挑的女子笑盈盈道。

她的嗓音很嬌,語調很柔,說出的話卻是帶着刺的。

秦琢認識她。

這名女子是姑蘇上方山的掌教王黍,字秋實,姑蘇和蓬萊臨近,上方山和秦家也不大對付,秦瑞和王黍更是多年的對頭。

兩人同年同月出生,王黍只比秦瑞大兩天,從懂事起,兩人的競争就沒停下過。

今天秦瑞新學了一套劍術,明天王黍也學了;今天王黍突破到下一重境界,明天秦瑞也突破了。

長大之後,今天秦瑞斬殺了一只妖獸,明天王黍就把她殺的妖獸屍體挂起來示衆;今天王黍談下了一樁買賣,明天秦瑞就要幹一票更大的。

秦老家主仙游,秦瑞少年掌家,王黍也幹脆把她的師尊趕去養老,自己當了上方山的掌教。

甚至秦瑞娶妻後沒多久,王黍也招了個天資相貌都很不錯的散修入贅。

眼下王黍此言一出,秦瑞忍不住皺了皺眉,這不是明目張膽地說秦琢搞特殊嗎?這種事可大可小,但有心之人三言兩語就能給秦琢扣上個不敬的名頭。

“王掌教此言差矣。”

下首另一名男性掌門人也出聲了,而且是為秦琢說話的。

“玄鳥閣主既然身負執事之位,便要盡執事之責。家主率弟子離宗,執事便要幫助留守長老穩住後方;有重要消息,執事便要不遠萬裏相告,玄鳥閣主恪盡職守,何罪之有啊?”

秦琢往幫他辯解的掌教望去,那人用折扇擋住下半張臉,沖秦琢眨了眨眼。

原來是書劍派的掌門,書劍派與同屬峨眉盟的雪芽宮世世代代都有婚嫁往來,到了這輩,書劍派掌門與雪芽宮宮主就是一對令人欽羨的神仙眷侶。

秦家的太上長老秦宏聲幫雪芽宮改進功法,雪芽宮承了蓬萊秦家的情,連帶書劍派都對秦家充滿好感。

上首的東方介饒有興趣地看着下方,她與秦琢有并肩作戰的經歷,長定公主少不了為秦琢撐腰,但旸太祖可不會。

“是嗎?”王黍冷笑道,“既然是重要消息,怎麽就派了個玄鳥閣主來?若是路上出了什麽意外……呵。”

書劍派掌門古鈞“啪”的合上扇子,笑得溫文,不緊不慢道:“王掌教的言下之意,莫非是看不起蓬萊秦家的執事?”

王黍一心逮着秦琢這個人挑刺,古鈞便把話往秦家所有的執事身上帶。

見兩人還要再争,秦琢連忙無奈地輕咳了一聲:“各位誤會了,事情有些曲折,且聽在下細細道來。”

于是秦琢開始講述,他本想去諸夭之野,結果被梼杌打暈逼上了常羊山,見了刑天後受托前往昆侖,從昆侖出來又遭到梼杌的挾持。

他和梼杌為了伏羲琴去見了天魔,發現刑天的頭顱被梼杌奪走,因此脫了身便急忙趕回常羊山。

一連串的重磅消息砸得衆人頭暈眼花,茫然地盯着秦琢,半天沒能回過神來。

什麽梼杌?什麽昆侖?什麽伏羲琴?什麽天魔?

更有甚者覺得秦琢滿嘴胡言,毫不可信,顫抖地指着秦琢,卻一句話也憋不出來。

東方介還算冷靜:“秦閣主,你能否保證你之所言無半點虛假?”

“秦琢發誓,句句屬實。”秦琢豎起了手指,肅容道,“萬象洞明寓道長,齊聖山莊孟少莊主,以及我秦家太上長老怒濤先生,弟子許潤風,都可以為我作證。”

薛醫師在東方介身後輕聲嘆道:“合理了。”

東方介問道:“秦閣主可知,你離開常羊山後發生了何事?”

秦琢搖頭:“恕我魯鈍,着實不知。”

東方介使了個眼色,下首朝廷命官中就有一人起身向秦琢致意,随後解釋起來。

萬象洞向其他門派求援,率先去了蓬萊和鄒城,而東方介恰好上門拜訪秦琢,雖然秦琢不在家,卻受到了萬象洞的求救。

刑天發狂,周邊百姓首當其沖,大乾不可能放着不管,也不能全權交予修仙界處理,于是東方介幹脆帶着親兵和秦瑞一起來了常羊山。

秦琢越聽神色越懊惱羞愧,他沒想到黑石子的求救之舉,會把被萬象洞寄予厚望的大師姐邵唐給搭上了。

“邵唐道長……現在怎麽樣了?”秦琢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音有些嘶啞,“她還能困住刑天多久?”

萬象洞的掌門玄霞子擡起頭,失魂落魄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十分複雜。

“最多三天。”他恍惚地回答,聲音飄忽,像是一下子老了三十歲,“唐兒最多還能撐三天……”

秦琢道:“如果讓邵唐道長停止施法,她還有救嗎?”

這句話不是問玄霞子的,而是問東方介身後侍立的薛醫師的,在他的認知中,在場衆人裏岐黃之術最精的就是薛醫師了。

薛醫師沉重地點點頭:“有。”

活是能活的,但是後遺症如何就不好說了。

“那就再等三天。”東方介拍板道,“留出三天的時間,一邊尋找刑天的頭顱,一邊等待各方的支援。”

“無論如何,三天後都必須讓邵唐道長停下了。”

“若是找回了刑天的頭顱,便是皆大歡喜。”

“若是找不回,那麽……”

東方介看了右側的青年一眼,青年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

于是東方介笑了起來,笑得很是張揚:“要麽鎮壓,要麽——殺!”

東方介的話像是一塊巨石丢進水裏,激起了陣陣波瀾,當即便有人驚恐地摔下椅子,或是一不留神站起了身。

鎮壓?如何鎮壓!

殺?如何能殺!

公主殿下犯了失心瘋不成?那可是戰神刑天!

更別提現在這種發了狂,還持有神器刑天盾的狀态,他們連打傷刑天都夠嗆,殿下怎麽就大言不慚地要殺了戰神呢?

東方介對底下人的各種心思洞若觀火,此時也不急着解釋,而是先讓秦琢坐下,允許一位執事參與了這場高層聚集的會議。

秦琢在末席坐下後,朝秦瑞讪讪地笑了笑,引來家主的一記瞪視。

東方介這才悠然道:“這位是葉司,葉操德,精通陣法,修為高深,乃七殺軍最傑出的少年英才!”

她身後的青年上前一步,向衆人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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