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燭陰宴1

燭陰宴1

當年天柱傾倒,導致鐘山大道崩塌,燭龍作為鐘山之神,當仁不讓地承擔起了庇護一方的責任。

他龐大的身軀盤踞在鐘山上,口銜火精,化作了燭照九幽之龍。

故,天下生靈尊稱其為——燭九陰!

聞言,秦琢微微皺眉:“燭九陰是一名善神,這是可以肯定的,難道燭陰宴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舉辦嗎?”

從蔚姝的态度來看,這個燭陰宴明顯有大問題,但是鎮壓九幽的燭九陰對此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默許了它的存在。

周負抿了抿嘴唇,觀察着秦琢的神色,斟酌了半天才開口道。

“不是的,燭九陰祂已經……管不了這些了。”

管不了這些?為什麽會管不了?秦琢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莫非燭九陰也出事了?”

周負低着頭,飛快地瞥了一眼秦琢的表情,然後将目光轉向光禿禿的地面,他竭力用平靜的聲音道:“祂很久以前就死去了。”

“死了?祂也死了?!”秦琢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燭九陰會死,“他不是還在鎮壓九幽嗎?九幽尚存,祂怎麽會死?!如果燭九陰已死,那這些年撐起九幽的,又是什麽存在?”

周負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閉上了雙眼:“祂就是為鎮壓九幽而死的。”

“什、什麽意思……”不知道為何,秦琢忽然打了個寒顫。

周負道:“燭龍,視為晝,瞑為夜,吹為冬,呼為夏,不飲,不食,不息,息為風——祂本身并沒有支撐起崩潰的規則的權柄。”

聽到這裏,秦琢還有什麽不明白?

秦琢雙拳緊攥,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的肉裏,瞪大的雙目泛起了血絲。

他知道少昊、刑天等人族大能為此世的犧牲,也知道以西王母為代表的諸神對山海界的付出,但他依然一次又一次地為這些存在決絕的奉獻而震撼與感動。

周負缥缈的聲音在他的耳邊繼續回蕩着:“燭九陰将祂所有的生命之力凝聚為了一支光耀四方的紅燭,祂的遺體背負着破碎的秩序與規則,祂的力量滋養着鐘山艱難求生的原住民們……”

“我不知道他祂有沒有徹底死去,但死亡是祂無法回避的結局。”

秦琢心裏湧上了淡淡的傷感,但他對燭九陰的犧牲只有敬佩,這種傷感似乎是從周負身上傳染的:“周負,你見過燭九陰嗎?祂是個怎麽樣的……怎樣的神靈?”

周負下意識地回望過來,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卻把已經湧到嘴邊的話語咽了回去。

“沒有。”他搖了搖頭,清晰而肯定地回答道,“我沒有見過燭九陰,你也說過了,鐘山和昆侖隔得太遠了。”

秦琢思索了片刻,慢吞吞地說:“我覺得,我有必要親眼去瞧一瞧那個所謂的燭陰宴。”

他的眼底倏然閃過一道淩厲的殺機,這樣的神情不會出現在半年前的玄鳥閣主身上,然而如今的他用脫胎換骨來形容都不為過,在修為飛速提升的同時,勇氣與責任感也随之增長。

曾經的秦琢遇到這種事情,在權衡利弊之後或許會退縮、會膽怯,但現在的秦琢只想提着曳影劍把作亂者的腦袋削下來!

“燭九陰用祂的命庇護着九幽的萬千生靈,我不允許任何存在破壞這份來之不易的安寧!”

秦琢輕輕拿起地面上的銅燈,發出了一聲微不可查的嘆息,随後站起了身。

周負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擺,小心翼翼地擡起頭來,漆黑無辜的雙眼失落地看向他:“阿琢又要走了嗎?”

秦琢便順着他的力道,蹲下了身,極其順手地摸了摸他的腦袋。

“我要修煉啦,過幾天有一場硬仗要打,有空了再來陪你。”秦琢輕聲細語地哄着他道,忽然腦中靈光一閃,用手指理了理周負堅硬的發絲,“下次來時,我幫你打理一下頭發吧,你看,都弄成什麽樣了!”

可是他的頭發天生就這樣呀……

周負本想開口告訴他,但轉念一想,若是阿琢知道了,說不定就不會幫自己打理頭發了,那豈不是白白錯失了和阿琢親近的機會?

可是他又覺得自己應該坦誠相待,不想瞞着阿琢……

周負因此糾結不已,又急又惱,手裏還緊緊攥着秦琢的衣擺,一張俊臉都憋得通紅。

秦琢以為他不好意思了,頓時啞然失笑,拍了拍周負的手,示意他放開。

周負松了手,但一雙眼睛還是戀戀不舍地在秦琢的臉龐上流連着。

“那麽,不周君,在下先告辭了,我們下次再見吧?”他帶着調侃的語氣笑着道別,捧着毫無神異之處的銅燈,轉身走下帝臺。

…………………………

秦琢在一家客棧中醒來。

這家客棧開在山坳裏,顯然是那種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黑店,秦琢原本想着要麽幹脆不睡了,要麽随便找個地方對付一晚上,但又想到駕車的那位師傅只是普通人,他需要休息,便同古鈞商量,在這家黑店裏歇息一夜。

好在那個賊眉鼠眼的店主很識相,看出秦琢和古鈞都不是他惹得起的人,因此休息得還算安穩。

秦琢從簡陋的床鋪上翻身坐起,第一反應是去檢查布置在房間門口和窗戶的防護法陣有沒有被別人動過的痕跡。

借着北風砸在窗板上哐哐的巨大聲響,秦琢起身披衣,悄無聲息地從乾坤袋中摸出了銅燈。

“風塵子?風塵子!噤聲,不要驚動隔壁的人。”

秦琢摩挲着銅燈的側面,輕聲将憋了一整天的風塵子喚了出來。

屋內平地起了一陣夾雜着腐朽氣息的微風,秦琢感覺到自己耳畔垂下的頭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撥動着,就好像有個小生靈挂在上面蕩秋千一樣,便知道風塵子從禁锢他一千多年的銅燈裏頭出來了。

“怎麽回事?”風塵子的聲音又輕又細,秦琢要全神貫注才能聽明白。

秦琢道:“遇到個熟人,你再躲躲。”

“嗯,随便你吧,反正我已經離開那個鬼地方了,嘻嘻嘻。”風塵子心情頗好,轉着圈繞到了他的另一邊,“可惜呀,還是離不開這個見鬼的銅燈,那就只能跟着你走喽,昆玉,你喜歡到處玩嗎?”

秦琢誠懇道:“不喜歡,我更喜歡安定的生活,能不出門就不出門。”

風塵子遺憾無比地“哦”了一聲:“這樣啊,真是太可惜了……那你認識什麽喜歡四海為家的人嗎?”

“不認識。”秦琢平日裏往來的都是些仙門子弟和蓬萊十一島的老百姓,篩選一番後,發現能托付銅燈的那是一個都沒有。

還是自己随身帶着得了。

“好吧。”風塵子頓時蔫吧了,“對了,我言而有信,記載武侯奇門的玉簡就藏在銅燈裏,你打開看吧。”

秦琢對武侯奇門不感興趣,但對諸葛亮有種特殊的情感,早年在武侯祠因為讀到《出師表》而嚎啕大哭,後來才知曉自己與蜀漢還有這麽一段因果在。

如今,這份或許是世上唯一留存的武侯奇門的傳承,兜兜轉轉,竟又到了自己的手中,就不得不讓秦琢暗嘆一句天意如此了。

秦琢問道:“這盞銅燈可以打開?”

他着實吃了一驚,這盞銅燈雖然拿在手裏有點沉,但體量卻不算太大,他實在找不到可以放入玉簡的空間。

風塵子驕傲地回答:“當然可以打開!本來這只是一盞普通的銅燈,用來存放玉簡的機關是果兒姐姐加上去的!”

秦琢在夢境裏研究了半天,也沒在銅燈表面找到任何類似機關的部位,他将手中的燈與自己的記憶仔細比對了許久,确信自己并沒有記錯,夢中模拟出來的銅燈和手中的別無二致。

那這個機關究竟在什麽地方呢?又該如何開啓呢?

“昆玉呀,你等一等啊,我這就幫你打開!”風塵子有些興奮,把秦琢的頭發吹得在空中淩亂地狂舞。

秦琢被自己的頭發糊了一臉,還沒來得及用手撥開,就聽到咔咔的清脆聲響。

低頭一看,銅燈的底座已經彈了出來,上下分離,露出一個夾層。

原來底座是雙層的,但做工精良,嚴絲合縫,光用眼睛根本看不出來,中間還有一個薄薄的空位,整齊地平放着十幾片玉簡。

秦琢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甚至不需要看,不需要碰,只憑失去銅燈底座阻隔後流露出的幾絲氣息,就知道了這些玉簡是什麽東西。

山海玉書!

還是十幾片!

他怔怔地盯着銅燈的底部,被這份天大的驚喜砸得暈頭轉向,一時沒法回神。

風塵子這個缺心眼兒的完全沒看出秦琢的異常,自顧自地在他耳邊繼續絮絮叨叨:“果兒姐姐可聰明了,她把開關設置在了內部,只有我能在不傷害銅燈的情況下把開啓機關!”

秦琢咽了口唾沫,強迫自己保持鎮定,表情和聲音都十分冷靜:“風塵子。”

“咋啦?”

“你确定諸葛果藏在銅燈裏的玉簡,是有關武侯奇門的嗎?”

“不然呢?”風塵子莫名其妙。

“你自己看過嗎?”秦琢不依不饒。

風塵子有些不耐煩了:“我看這東西幹嘛呀?我又學不會……反正果兒姐姐就是這麽跟我說的!如果你學不會那一定是因為悟性不夠!跟果兒姐姐沒有關系!”

他說話間,秦琢已經把那些玉簡一個不落地取了出來,在桌面上排好,指尖一彈亮起一點柔和的熒光,就着微光仔細辨認起了玉書碎片上的字跡。

“嗯?”他情不自禁地發出了疑惑的氣音。

這些玉簡上的內容別說和諸葛亮了,和法術都沒有任何關系,主要是記載了幾座山的位置,而且這些山有個共同點,那就是它們的方位都和日月相關。

譬如“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大言,日月所出”或者是“大荒之中,有龍山,日月所入”。

共十三片玉簡,記載了十三座大山,日月之出有七,日月所入有五,日月所出入有一。

一下子拿到了十三片玉書碎片,秦琢觸摸時就能感受到其中充盈的力量,但他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風塵子……你确定這些玉簡就是諸葛果藏進銅燈裏的那些嗎?”秦琢的眼睛都有些發直。

風塵子急了:“是呀,就是這些呀!到底要我怎麽說你才肯相信啊!”

“你說話小聲一點!”秦琢面色嚴肅地沉吟片刻,又說,“你能把諸葛果當時的話複述一遍嗎?”

風塵子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重複道:“果兒姐姐說,只要有人能看懂這些玉簡,就能領會到奇門的奧妙所在。”

“等等?奇門?”秦琢抓住了一絲不協調之處。

“咦?有問題嗎?”

秦琢跟他咬文嚼字道:“你确定是她說的只是‘奇門’?而不是‘武侯奇門’?”

“我絕對不會記錯果兒姐姐的話的!”風塵子氣鼓鼓道,轉而又有些疑惑,“果兒姐姐說的奇門,當然只會指武侯奇門啊,你糾結這個幹什麽?”

秦琢不說話了,玉書碎片出現在這裏,他必須仔細思考每一個細節。

奇門的創始人為九天玄女,黃帝、風後、姜太公,都是個中高手,或許諸葛果所說的奇門,并不是指武侯奇門。

而是某種更古老、更晦澀的秘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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