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春高的遺憾
第9章 春高的遺憾
[0]
春高八進四，男子四分之一決賽。
烏野對鷗臺第二局，比分17:17。
菅原孝支舉起了手中的號碼牌，月島螢下場，烏野替換為雙二傳陣容。
現在對烏野來說，「焦躁」是最危險的。而換成更有經驗的前輩上場，可以發揮他獨特的穩定軍心的作用。雙二傳配置也能給烏野更多高精度進攻的機會。
對面白馬芽生從後排進攻，大力扣發一球。
烏野這邊，日向、澤村、東峰三人使用盤子攔網。菅原成功墊球後傳給影山。
在影山托了一個高高的傳球之後，最後，東峰前輩瞄準攔網背後的漏洞輕推，烏野再加一分！
藤原莉莉陪你坐在觀賽席上。為了這場比賽，你特意搶了兩張東京體育館的門票。
“又不是你喜歡的菅原前輩得分，你這麽激動幹什麽？”莉莉有幾分不解。
“排球就是這種多人合作的運動啊，并不是我喜歡誰就只看誰的動作。”
你解釋道，“東峰前輩能扣球，是因為有前方攔網調整了來球的角度，其次有菅原前輩優秀的一傳，最後有影山同學給的适合扣球的精準高托球。”
“沒有前面這些動作，單有王牌也是難以得分的。而因為有了前面這些一連串的配合，才給了東峰前輩判斷如何扣球的機會。”
“王牌重要嗎？當然重要！但是與此同時在球場上戰鬥的每個人，都不是無足輕重的。東峰前輩身上，寄托着大家的努力啊！”
而這邊，菅原前輩從後排高高托球給東峰前輩，鷗臺那邊三人攔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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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排球離手飛向空中的瞬間，東峰前輩起跳，保持着幾乎沒有動搖過的空中姿态。身後是菅原身為二傳托付的信念，還有西谷夕作為自由人守護排球不落地的精神。
卧果，排球從鷗臺攔網球員胸口與網的空隙中穿過！19:17，烏野再度得分！
旁邊和你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大将優喃喃道，“發球不斷被人盯上，不斷傳來難扣的球，攔網盯得密不透風……”
“這樣還能得分，不就是英雄嗎？！”
[1]
然而第三局，烏野在壯烈的拉力中獲勝，比分剛剛逆轉為14:13時，日向翔陽摔倒在地。
由于觀賽席距離休息區不遠的關系，你甚至還能聽到他逞強的聲音。
“我哪兒都不疼！還能動，我還能跳！”日向翔陽緊緊抓住小武老師的肩膀，那雙總是充滿活力的眼睛中也不免帶了一絲懇求，“不是受傷！我沒有受傷！”
他的身上已經因為高熱全身發紅，卻仍然氣喘籲籲地堅持道。
在這種時候，在第三局好不容易逆轉比分，能看到勝利希望的時候，他怎麽能缺席！沒有怪人快攻的烏野要怎麽辦！
他——
“我知道你不想聽到這句話，但我還是要告訴你，”
小武老師狠了狠心，繼續說了下去。“現在，不能再讓你上場比賽了。”
“由于初中時期沒能出場比賽，能打比賽你比任何人都高興，自然悔恨也遠勝于任何人。”
“在190cm也被稱作【小巧】的排球世界中，你今後一定永遠也是【小個子】，比別人的機會更少。而這些為數不多的機會，你必須一個不落全部抓住。”
“你更需要随時以完全的姿态，站在機會的最前線。”
「對不起」日向翔陽深深低下頭，對着所有隊友流淚道，“對不起！”
烏野高中換人，8號成田進場，替換10號日向。
“日向翔陽！我，等你回來！”
鷗臺高中的「小巨人」星海光來，望着日向漸行漸遠的背影喊道。
你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面。
[2]
最後一球，對面星海光來「咚」地大力起跳。在所有人的焦急目光中，球被田中前輩墊下，卻彈飛了出去。
烏野四分之一決賽淘汰，三年級的春天，結束了。
看到這個意料之中的結果，所有人表面看上去都很平靜。你突然想起有人說過一句話：真正遺憾的時候到來，反而是哭不出來的。
前輩們也是這樣嗎？
你看見澤村前輩放松般的倒在了地上，望着東京體育館明亮的白熾燈出神。然後他才慢慢站了起來，趔趄了兩步才整隊走出場內。
“回學校之後我想找一下教導主任，”藤原莉莉詫異地轉頭，聽見突然安靜下來的你在座位上怔怔道，“有件事想做。”
[3]
排球部從東京回到宮城的那天，電視臺已經剪輯播放了比賽錄像。
正接近天黑，你等待的那輛載着所有人夢想的巴士緩緩停在校門口。夢想、春天、和少年燃燒的不甘心與遺憾都在這沉默中付諸一炬。
菅原孝支下車時，看到你反常的沉默着。他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像是人偶接觸到微笑的指令般，緩緩在臉上組織起一個勉強能稱得上微笑的表情。抗議的面部肌肉動了起來，你知道他不是真的想笑。
春天啊，對每個人如此公平又不公平。
烏野的遺憾在全國那麽多所高中裏顯得如此不起眼。被淘汰的隊伍都努力過了，積極參加部活，不曾懈怠缺席過肌肉鍛煉。然而，失敗就是失敗，曾經的勝利從來不能保證下一次勝利。
三年級的春天結束了。
你突然拉着他跑了起來。
氣流從臉龐經過，耳道中灌進喧嚣的風，心跳随着奔跑在胸口咚咚作響。
“難受的時候就喊出來吧。”
你說，“前輩哭的話我不會笑你的。”
菅原前輩被你拉着，銀灰發在氣流的吹拂下往後飄動。他像個熱血笨蛋一樣，什麽都沒問就傻乎乎地跑了起來。他不知道你要把他帶去哪裏，只是順從地抓住你的手，然後被牽引着動了起來。
不知是誰的淚水在撲面而來的風中被甩到身後。就像是追逐着春天的尾巴，就像是逐風奔跑，就像是在水中卷入漩渦的水草。
“謝謝，但是……”你聽到身後一直沒出聲的少年突然握緊了你的手指，他在跟你道謝。你知道他的言外之意，他未脫口而出的拒絕。
但你偏不允許。
如果放任前輩這樣縮進若無其事的殼中，慢慢消化掉春天的耿耿于懷，那你的準備又是為了什麽。
早春的寒氣浸透了你的頭發，發尾竟然有點濕意。你微微抿着唇，毫不在意地把碎發撥到耳後，柔軟的栗棕色發絲在肩膀跳躍。這是你頭一次這麽話少。
“心情不好的時候，就跟我一起走吧。”少女突然轉頭若無其事地笑道。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你這次沒有哭。
手指擡了起來，你指向眼前那片郁郁蔥蔥的綠色。
“看到眼前這座山了嗎？”
“我去幫你找一個結局！”
[4]
路上有剛剛破土而出的嫩芽和泥土的氣味。春天對于大自然來說什麽情緒都不象征，它是只是人類做的美夢。
不常運動的身體發出抗議，你很快變得氣喘籲籲。喉嚨像吞下了刀子，心髒仿佛下一秒就要從喉嚨裏跳出。
但是，想讓他看見。
守護寶藏的精靈帶着其他人前往頂峰的秘密花園。
啊啊，他看到了。
那是一座纜車。
烏野是靠山建造的學校，這裏有觀光纜車一點都不奇怪。你擡起扶手坐了進去。菅原前輩愣了一下，也坐到你的旁邊。
纜車緩緩開動，像十八、.九世紀的電影技術，山坡的布景在身邊的窗口不斷切換。滿目都是綠色。耳邊傳來纜車開動時的機械發動聲。
升到最高處時，你突然湊近菅原前輩反過來捂住他的眼睛。
耳朵癢癢的，菅原孝支只聽見身邊的女孩子小聲說，“我數一二三，前輩就睜眼好不好？”
明明是先斬後奏的話，卻被你說得像是請求。他一邊在心裏嘆息，一邊點了點頭。
很快，那雙柔軟的手挪開，光明重新從心靈的窗口透了進來。
菅原孝支想起你剛才說的話，擡頭。
一、二、三。突然亮起的光源照在那雙總是倒映着排球的茶眸中。将近夜晚，空中有巨大的煙花綻放開來，寫着兩個你們都熟悉的字。
【飛吧。】
熟悉卻陌生的簡簡單單兩個字，在空中轉瞬即逝，是你和藤原莉莉組織全校師生放的煙花。
天還沒完全黑下來，但也足夠看清這支特別的煙花。沒有那些勸說的大道理，只是烏野排球部寫在應援旗幟上的那句訓誡——飛吧。
“我本來以為自己已經釋懷了……”菅原前輩突然嘆了一口氣，對着天空喃喃自語道。
你将手伸出護欄，在空中撈到了一片彩帶碎片。就像在夏日祭時用紙網撈金魚那樣好。你攤開手展示給菅原前輩看。
菅原孝支鼻子一酸，他倉皇轉頭，你只來得及看見他眼尾還未逝去的暈紅。
“看吧，春天不是沒有燦爛的結局呢。”少女也用指背揉了揉眼睛，逞強着說道。
如果烏野三年級注定止步于此，你希望給所有人一個好結局。
“前輩，你是可以哭的，沒有人會因此責怪你。”
“如果有人因為某人的偶爾軟弱嘲笑他，那我就幫你打回去。”
“所以，請不要笑了。”
“不要擺出那副表情，也不要開玩笑說什麽前輩怎麽能被後輩安慰。雖然可能在場外旁觀的我，再怎麽努力也無法完全和你感同身受——”
“但是沒關系，前輩就這樣哭吧。”
“因為我們是人啊。”
正因為我們是人，所以會軟弱，會失敗，會努力也不一定能得到好結果。我們不是什麽漫畫主角，也是他人生命中不起眼的路人ABC。所以，身為普通人的你，已經為自己的愛好盡力過了，人生中已經劃過了一道排球的光芒。高中三年能和大家相遇，不是白白浪費的三年。
所以，哭吧。因為大家都是如此。
就像小武老師說的那樣，“敗北，是對如今實力的驗證，卻不證明弱小。你們的一切，都不會在這裏結束。從今往後，還能達成更多更遠大的目标！”
烏野——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