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兩把傘怎麽一起撐
第8章 兩把傘怎麽一起撐
[0]
心跳還在逐漸加速。
菅原前輩的手還覆在眼睛上。少年的體溫透過那層皮膚傳導過來。
他身上這件毛呢大衣随着動作輕微搖晃，摸上去很柔軟的羊絨碰到鼻子時有點癢，你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你不知道從哪看過一個實驗。大概意思是當人注視着自己的手時，手上的溫度會随着視線升溫。實驗最後證明了這個觀點只是心理作用，手心的溫度本來就遠遠高于身體其他部位的溫度。
而現在因為大腦開始胡思亂想的關系，你也産生了這樣的錯覺——菅原前輩的掌心好像越來越燙了。
現在應該說什麽呢。
以往游刃有餘的相處，好像都起不到半點參考作用。你回憶不起那時候自己的表情，只記得感官從沒像這樣發達。發絲交纏，衣料的摩擦，還有那雙本在視線中的茶眸都在印象中像走馬燈般反複閃現。
你突然舉起剛才放在旁邊的花束。
一束郁金香，突然隔絕在兩人之間不知不覺間變得過近的距離。也截斷了之後那個可能的觸碰。
看不見菅原孝支的表情，少女調皮地眨了眨眼，睫毛像刷子般在掌心掃出陣陣癢意，兩顆尖尖的小虎牙露了出來。
升溫的沉默驟然被打破。
有些幹澀的下唇碰到郁金香柔軟的花瓣，菅原孝支突然從這種暧昧的氛圍中清醒過來。
他偷偷松了口氣。剛才完全是一時沖動主導的舉動。出于某種逃避心理，他意識到自己捂住你的眼睛時，已經和你僵持了一會。
他神色自然地放下手，只有耳後仍然留有餘紅。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你們又恢複了并坐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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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這天你在抽屜裏發現了一封情書。外觀看上去就是普通的信，用嶄新的白信封裝着，沒有半點裝飾。直到拆開之後你才看見上面寫着【放學最後一節課前請到天臺來，有重要的話想和你說。】的字樣，沒有署名。
“你下午去天臺嗎？”
趁着老師轉頭寫板書的間隙，藤原莉莉把書立起來擋住臉偷偷問道。她的聲音跟老師的講課音交疊在一起，顯得有些模糊。
“去啊。”你埋頭抄筆記，頭也不擡地回答道。
聽到你的回答，藤原莉莉反而驚奇地用手背貼上你的額頭。你不解地任她動作。
“沒發燒啊……你不喜歡那個排球部的學長啦？”
“嗯？”乖巧可愛的少女發出一聲表示疑問地鼻音，然後乖乖搖了搖頭，“沒有呀，我還在喜歡他。”
“那你為什麽……”
“因為要明确拒絕他。”你一邊低頭寫字，一邊小聲說道，“如果我不去的話，對方可能會因為不确定我是否什麽時候來，在天臺一直等到最後一節課。”
“天氣冷了，這樣容易感冒的。”
聽到你這樣回答，藤原莉莉突然伸手摸了摸你的頭。看着少女瞪圓了眼睛，她笑了起來，“難怪那個前輩這麽喜歡摸你的頭，觸感真的很好。”
“莉莉，你覺得這樣會不會對菅原前輩不公平？”你有點苦惱地戳了戳自己的臉，軟乎乎的臉被戳的凹了進去。
“感覺自己有點壞，有了喜歡的人還要去回應別人的情書。”
想到這裏，你垂頭喪氣地低下頭。頭上的呆毛也垂了下來，像一株倒伏的可憐小草。
“我倒是希望你偶爾也硬氣一點。不用這麽為別人着想也行。”
藤原莉莉嘆了口氣，“這樣真的很容易被騙的。”
話音剛落，上次小測的考卷發到了每個人的桌面。你看了看分數，又重新理直氣壯起來。
不是這個意思啊！
藤原莉莉看着眼巴巴等誇的你，露出了被天然噎住的表情。
[2]
-【總感覺你很容易被人騙走。】
分享完今天發生的事之後，對面發來了這樣的回複。雖然是文字，但對面菅原前輩的語氣好像有點無奈。
诶？為什麽前輩也這樣說？
你趴在桌上，側着臉單手在屏幕上敲敲打打，【我又不是什麽人的話都聽。】
-【比如？】
你想了想，終于從腦海裏翻出一段記憶。【比如上次我就沒有接執事咖啡廳遞給我的傳單！】
-【不算，那是因為我幫你拒絕了吧！】
【嘿嘿。】你心虛地吐了吐舌頭，才想起菅原前輩不在旁邊。
-【還有嗎？】
【拒絕了清水學姐的邀請算嗎？沒有來當排球部經理。】
-【這倒是算一次。】
趁話題還沒偏得太遠，菅原孝支裝作不經意間問出了剛才一直困擾他的問題。
-【說起來，這種小事為什麽會告訴我呢？】
三年級的教室和一年級距離很遠，從窗戶往外望去是看不到天臺的。如果你不主動提起，他根本不知道有這回事。
而學妹一向很受歡迎，這是光看長相就能知道的事情。他也不是會介意這種事情的人。
【因為不想讓前輩誤會。】你理所當然的回複道。【你沒發現嗎？】
-【發現什麽？】
【我一直都對你很坦誠啊。】
[3]
三年級的黑板被值日生寫上了每日天氣播報。
【仙臺市今日至明日夜間，多雲轉陣雪，最低溫-2℃，最高溫5℃，南風4級。】
高三教室內，旁邊拉開椅子，準備坐下的同學望了菅原孝支一眼，随口搭話道，“今天還不錯吧？”
“嗯，出乎意料有個好天氣啊！”
一頭銀灰短發的少年關上窗戶，隔絕了窗外飄進來的寒氣與雪花。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輕松地回應道。
“好天氣？”同學看了看窗外紛飛飄散的雪花，露出一臉疑惑的表情。
[4]
放學後等待雪勢變小的這段時間不算難熬，你只是碰巧帶了把傘，又碰巧暫時不想那麽快離開教室。
但是看到菅原前輩碰巧舉着一把傘朝一年級教室走來的時候，你還是吃了一驚。其實你們兩人共處的時候并不多，除非是有事情要找他去做，你并不會主動去打擾對方的學習。
不，不是碰巧。
你很确定菅原前輩就是來找你的。
現在做個簡單的算術題。你們有兩把傘，兩個人，最簡單的分配方式自然是每人分一把。如果這是一場攻略游戲，那麽菅原前輩作為玩家顯然已經失敗。
但是看到你手上已經有了一把傘，菅原前輩卻神色自然地把自己的傘收了回去，然後接過了你的那把。
因為神色太過自然，你甚至還沒意識到的時候，他就已經跟你站在了同一片陰影下。
頭上傳來雪花輕飄飄地落在傘面的聲音，菅原前輩的聲音也很輕緩。鼻間盡是少年身上傳來的淡淡香味。
“走吧。”他說。
兩人同行了一會，你突然才反應過來，像是在電影裏發現了新彩蛋那樣笑道，“前輩是故意的吧。”
菅原孝支轉頭來看你。他倒是沒說話，但你從他的臉上讀出了「就是故意的」表情。因為他現在很像對田中西谷他們惡作劇之後翹着手走掉的樣子。不像靠譜的三年級前輩，倒是很白切黑。
當然是故意的，光明正大的跟你共乘同一把傘。
[5]
你仰頭看他。菅原孝支的下巴幹幹淨淨，不像這個年紀粗心大意的其他男生，總是留有一圈青色的胡茬。菅原前輩總是幹淨清爽的，秀氣又不柔弱。
“xx。”他認真地叫了你的名字。你停住腳步，準備側耳傾聽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于是他也停了下來。
“畢業以後，我……”
他突然不說了，止住話頭後反而輕松地轉換了話題。
“到這邊來一點，你的肩膀快被打濕了噢。”菅原前輩故意伸手半擁住你的肩膀，偶爾調皮的樣子倒是露出幾分少年意氣。那根顯眼的銀灰色呆毛在他的頭上晃了晃，你突然想到了小鳥的尾巴。
有點想揪住。
說起來，菅原前輩其實沒比你大幾歲，三年級跟一年級的距離并沒有那麽遙遠。你卻好像才意識到這個事實似的。
但他也只有掌心碰到了你的肩頭，手臂的部分仍然懸空，這是一個禮貌卻紳士的姿勢，說明他實際上還是有分寸的。
菅原前輩真是個矛盾的人。
你不禁這樣想到。
與此同時，菅原前輩那顆屹立不倒地可愛呆毛仍然在你的眼前晃悠。
你方才突然像小孩子一邊踢石頭一邊走路似的踢着腳邊的雪，連沾濕了衣角都不清楚。這種簡單的快樂卻很讓人安心。
菅原前輩倒是沒有摻合，他只是興致勃勃地看你玩。你想如果菅原前輩以後當老師，可能會過分溺愛學生。因為他連那對三角形眉毛好像都因為開心變成了彎彎的細眉。
當然，最後這句是藝術加工後的誇張形容。實際上，如果真的這麽說出來的話，前輩很可能會像對待東峰前輩那樣，爽朗地給你一記清醒貓貓拳。
你突然洩氣地錘了錘自己的腦袋。
放棄思考「菅原前輩到底成熟還是幼稚」這樣的問題，轉而撿起另一個疑問。
所以，剛才那句話接下來是什麽？以後……怎麽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