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同歸殊途殊途同歸
同歸殊途殊途同歸
我剛想反駁我們已經成親了,父親卻看着我,意味不明的說道:“身在曹營心在漢,若你現在能心甘情願與殿下圓房,就當我什麽都沒說。”
我的話堵在我的嗓子口,是啊,若不是記挂對另一個女人的承諾,他怎會違背諾言,拱手将白鹿讓給若風。
父親最後嘆了一口氣說:“你為何會輸給若将軍,為父也知道,但是我們身在局中,亦有身不由己。你與魏湘,罷了,就算有緣無分吧。”
我扭過頭,問道:“既然父親知道,當初為何要極力促成我與殿下的親事?”
父親卻說道:“這事倒不是父親一個人極力促成的。當時殿下對你的态度,在任何人的眼中都是愛慕之情啊,婚事自始至終殿下都沒有拒絕之意。”
我反問道:“父親的意思難道是殿下自始至終都對我有愛慕之情,只是不知什麽原因從未表達?”
父親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只是岔開了話題:“這都不重要了,你已經與殿下成親,成為了大魏朝的驸馬,這已經是事實。”
我喃喃道:“是啊,世上又有什麽事情不在父親的掌握中呢!”
這場談話說到最後我與父親都沉默下來,這樁婚事是我與父親之間永遠都不可能抹平的裂縫,我甚至懷疑自小對父親的敬仰是不是海市辰樓一般。
慶功宴安排在最後的一晚,永定公主像之前的宮宴坐在最正中間,左邊是太後,我坐在永定公主的右邊。
宴會的場面一度熱鬧非凡,大臣們相互吹捧,大魏朝人才輩出,若風将軍武藝高超,骠騎将軍手下猛将如雲,大魏朝受神靈庇佑......
“殿下,”我走到永定公主的身旁說:“要不要出去走走?”
她一見到我,兩只眼睛裏差點噴出火來,直接拒絕道:“不要。”
這是第一次被拒絕的幹脆利落,我頓了頓,又道:“殿下想不想出營?”
永定公主疑惑的問道:“啊?你說什麽?!”
我垂着眼眸道:“外面都是我的人,我可以帶殿下出去,算是......算是我這次失手的賠禮。”
聽到我的話,永定公主再次确認:“你說真的?”
在我再次開口之前,永定立馬繼續道:“那還等什麽,走啊!”
我将永定公主帶到我事前準備好的馬車前,像上次出宮那般,對她說:“殿下先到馬車換上衣服,裏面有一身小厮的衣服,然後我們出發。”
片刻之後,永定公主從裏面挑開車簾,興高采烈的說:“衣服換好了,我們快點出發吧。”
我對侍從點點頭,然後我跳上馬車,侍從緩緩的駕駛馬車離開營地。
我說道:“這裏是行宮附近,我們不能遠走,若是被人發現,也好更快趕回去。此處沒有宮城繁華,但是村落倒不少。”
永定公主倒是無所謂的說:“村子怎麽了,我以前也生活在村子了,這個時候林子裏還有螢火蟲呢,走,我帶你去捉。”
我有些好奇問道:“進宮前殿下生活的開心嗎?”
永定公主點點頭又搖搖頭:“那時我和我娘很窮,我娘總說是因為我她才回不了皇宮,宮外也沒有人願意要她,所以我娘也不願管我,我沒有爹,被村裏其他孩子欺負了也沒有人幫我,我也不能同他們一起去學堂......”
永定公主拖着下巴,繼續說道:“可被你爹他們找到了,到了皇宮,我吃山珍海味,穿绫羅綢緞,上書房的太傅也只有我們兩個學生......可我還是覺得還是以前的生活更開心,太傅天天罰我,朝臣也整天在我面前争吵......”
“你知道民間的《不足歌》嗎?”
我搖搖頭。
永定公主立刻端正的坐起來,搖頭晃腦的背道:
“終日奔波只為饑,方才一飽便思衣;
衣食兩般皆俱足,又思嬌娥美貌妻;
娶得美妻生下子,恨無田地少根基;
良田置的多廣闊,出門又嫌少馬騎;
槽頭扣了騾和馬,恐無官職被人欺;
七品縣官還嫌小,又想朝中挂紫衣;
一品當朝為宰相,還想山河奪帝基;.
心滿意足為天子,又想長生不老期;
一旦求得長生藥,再跟上帝論高低;
不足不足不知足,人生人生奈若何
若要世人心滿足,除非南柯一夢兮。”
我目光深邃的看着眼前的永定公主,哪怕在陪讀時,我都不曾同她說幾句話,沒有問過她願不願意當這公主,所有人也包括自己在內,都以為一朝翻身坐享天下富貴,可是在她的心裏其實也不過爾爾。
這次出宮,出宮時有多興奮,回宮時有多落寞。
我們沿途路過村莊,家家戶戶門窗緊閉,田園十之七八已經荒涼,我們将馬車停在了河邊,我們默默的在河邊坐了一會,永定公主垂喪着腦袋,隐隐傳來她低低的抽泣聲。
片刻以後,永定公主站起身來,走到我身邊說:“我們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永定公主問我:“我那從未見面的父親是位好皇帝嗎?”
我沒有回答,記憶裏的大魏朝最後一位皇帝陳昭帝并不是一位明君,橫征暴斂,天災人禍,大興土木,重用奸臣,被奸人高安一刀捅死在承德殿一點都不冤。
永定公主卻替我回答:“我們還真是對父女啊,他不是,我也不是。”
最後我聽見永定公主悲傷的自嘲道:“我無能,懦弱,卻偏偏是最後唯一的公主,真是天亡大魏。”
回到營帳後,我先下馬車,留永定公主在馬車上換衣服。
過了一會,永定公主換上了宮裝,我扶她下馬車,打算陪她回主帳。
陪她走了兩步,永定公主側臉對我說:“謝謝你今天帶我出去,也謝謝你讓我看到外面真實的一切,你不用送我回去了,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吧。”
我返回時,卻看到駕車的侍從并未将馬車卸下來,而是将馬車再次駕出了營地。
我偷偷的跟了出去,發現駕車的侍從鬼鬼祟祟的将馬車駕到人跡罕至的樹林,将馬車從馬上卸下來,放火燒了這輛馬車,然後騎馬而去。
我看着熊熊燃燒的馬車,心頭疑慮叢生:那明明是一輛空馬車啊?!有什麽值得大費周章的毀掉?!
沒過多長時間,福寧宮就出了大事,永定公主被查出了天花。
得知這一消息的瞬間,那輛熊熊燃燒的馬車立刻浮現在眼前,難道那輛馬車裏面有東西沾了天花?
那身衣服!
那身穿在永定公主身上,我一路上自始至終都沒有碰到的那身小厮的衣服!
我不顧一切的闖進了父親的書房,他似乎知道我要來,見到我一點也不意外。
我率先開口問道:“這件事是不是您做的?”
父親這次很坦率的承認了:“是。”
我不可思議的問道:“為什麽?您為什麽要這麽做?永定公主是您派人尋找回來的,您對永定公主一向恭敬,您為什麽要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面對我一系列的質問,父親沒有回答,而是說:“如果永定公主不在了,你與她這樁婚事自然作罷,以後你的婚事我也不再幹預。”
我震驚的看着父親:“那是大魏朝最後的皇室血脈,現在所有的大魏朝舊臣還能如此忠心,都是靠着對大魏朝皇室最後的那點赤忱,若是永定公主不在了,父親難道就沒有想過後果嗎?!”
父親卻嘆息的說道:“大魏朝早就不在了啊,我為什麽為了那根本不存在大魏朝犧牲你,犧牲魏湘,你們才是我的親人啊,才是我看着長大的孩子啊!”
看着父親有些落敗的身姿,我忽然發現父親已經如此滄桑,這些年來奔波勞碌這奄奄一息的大魏朝,而我自己無時無刻不在埋怨他給自己安排的這樁婚事,甚至因為這樁婚事差點父子斷絕關系。
這一刻,我決定放下以前與父親的恩怨。
我對父親說:“您打算怎麽安置殿下?”
父親回答:“我們商議了,一致認為将殿下送到行宮治療。”
我對父親說:“我随殿下一起去吧,殿下在行宮也需要有人照顧。”
父親愕然的看着我:“那可是天花,是可能死人的。”
我說道:“這件事是由我而起的,我有責任,也有義務去照顧殿下,父親不要再勸我了,我主意已定。”
父親看我一臉決然,也沒有再堅持。
次日,我陪着永定公主從福寧宮出發,前往行宮。
一路上,永定公主都沒有清醒,直到行宮後她才有短暫的清醒。
永定公主虛弱的問道:“你為什麽留下來?”
我輕聲告訴永定公主:“臣留下來照顧殿下。”
永定公主聽到我的話,趕緊往外推我:“我不用你照顧,你趕緊走,你沒得過天花,你難道不知道天花能死人的嗎?!”
我握住永定公主滾燙的雙手:“殿下怎麽知道我沒有得過天花?”
永定公主雙手掙紮出來:“得過天花的人,臉上都是有麻子的,你看看你的臉,多俊俏的一張臉啊,連個麻子都沒有,怎麽可能得過天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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