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晚上走得匆忙, 顧予風和謝辭穿的都是校服,就這樣去拍賣會一定會成為顯眼包。
顧予風打開車裏的儲物櫃,随手扯出一件外套給謝辭, 自己也随便拿了一件換上。
他提前做過安排,讓一個拿到競拍資格的顧氏工作人員帶他們進入拍賣會現場。
不過避免麻煩,兩人都戴了口罩,加上壓低的帽檐,遮得嚴嚴實實。
謝辭跟進去時,會場已經來了不少人,他一眼就看到了不少眼熟的面孔, 上輩子或多或少都接觸過,是藍海市商圈的人, 其中不乏有混頂層圈子的, 連謝氏的謝誠也來了。
除此之外, 大多是陌生面孔,謝辭只從中認出一兩個資深藝術品收藏家,和藍海市公立美術館的館長。
雷啓良先一步到了,正和幾個同齡人聚在角落裏閑聊,看起來心情不錯。
見門口進來兩個年輕人,雷啓良一眼就認出其中穿寬松牛仔外套的高個少年,就是那天在寺廟裏遇到的“神仙”。
那天只覺得這小子一身熊膽,和年輕時的他很像, 等和顧氏順利簽了合同再看,又覺得不一樣,這小子比當年的他更有城府,更從容,并非全憑運氣無腦沖。
雷啓良想到對方發過來的信息, 沒有過去打招呼。
到點後,所有人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落座。
謝辭看過拍品目錄,爸爸的畫排在51位。
晚上這場大多數都是古董字帖,油畫只有兩幅。
謝辭和顧予風的位置比較靠後,能看到每個拍品競拍時,場內的氣氛,大多數時候只有三五個人舉牌。
兩人都對這些東西提不起什麽興趣,坐着幹等到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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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個拍品是青年畫家兼言的油畫作品……”
謝辭環顧整個會場,發現不少原本靠着椅背的人坐直了一些,和身旁的同伴小聲交流着什麽,看起來都有些興趣。
拍賣師介紹完後,開始競拍,起拍價五十萬,每次舉牌最低加價一萬。
場內至少有一半人參與競價,叫價從每次一萬提升到五萬,再提到十萬。
很快就加到了三百萬。
謝辭留意着舉牌的人,大多數都是商圈那群老板,不過也有八個圈外人參與競拍。
就像雷啓良,對藝術品完全沒興趣,單純為了利益花重金買畫,說白了畫只是個工具,換成其他任何東西都沒區別,商圈那群老板會組團來今晚的拍賣會,基本都是沖着讨好顧永年去的,并非為了油畫本身。
所以,這些人哪怕出得起高價,也不是爸爸作品真正的客戶群體,頂多算是野生冤大頭。
反而參與競價的那八個圈外人才是優質客戶。
能在這一波宣傳下,将爸爸的作品市值從十萬級提升到百萬級,已經達到謝辭的預期了。
“五百萬。”
聽到坐在顧予風邊上的工作人員舉牌叫價,謝辭一怔,給了顧予風一個警告的眼神。
晚上他們是來旁觀的,他并沒有期待顧予風參與競價,掙着去做那個冤大頭。
顧予風沒有說話,直接把手機屏幕翻轉過來,給謝辭看。
屏幕上顯示的是聊天窗口。
老登顧:【小風,爸爸晚上有事去不了,既然你要去,那幫爸爸把兼言的畫拍下來。】
老登顧:【一定要拍到啊!】
謝辭:“……”
爸爸的頭號腦殘粉?
價格提到五百萬後,有五個圈外人不再舉牌,反倒是商圈那群人熱情不減,可能有雷啓良的一百萬美金在前,五百萬還在他們的預算內。
“當前競拍價是六百八十萬,還有老板出價嗎?……七百萬!……七百萬一次……七百五十萬!……”
謝辭的注意力都在剩下那三個圈外人身上。
他們最後一次高位叫價是六百萬,之後就沒再出手。
顧予風搭在桌上的手指微擡,他身邊的工作人員會意,舉牌叫價:“一千萬。”
場內一些人驚訝地轉過頭,想看看到底是哪裏的大佬願意花幾十倍的價格,買下這不算出名的小畫家的作品。
“當前競拍價格一千萬!還有老板出價嗎?”
在拍賣師叫到第二次時,商圈裏有人再次叫價。
價格狂飙到一千三百萬,謝辭注意到顧予風還要出手,一把蓋住他的手。
“一千三百萬一次……一千三百萬兩次……一千三百萬三次,成交!”
顧予風掃了眼蓋在他手背上的手,不高興地抽回來,轉頭看謝辭:“你幹的好事。”
謝辭随口說:“這麽高的價格買回去,你爸會不高興的。”
顧予風:“他有錢,你操什麽心?”
謝辭:“他想要的話,直接找我爸買,給他個粉絲價。”
顧予風:“……”
謝辭倒不是替顧永年省錢,今晚這幅畫只是試水,如果拍出太高的價格,會勸退商圈的一部分人。
目前來說,還需要這群野生冤大頭熱場子,繼續提升爸爸的知名度。
散場時,雷啓良和幾個朋友邊聊邊往門口走。
拍到油畫的老總一臉肉疼:“你運氣還是這麽好,只花了一百萬美金,你看看我?”
“晚上競争這麽激烈,你能拍下來也算走運了。”雷啓良面上無奈,心裏暗爽。
之前花一百萬美金買畫時,他在心裏罵了自己無數遍傻逼腦殘,可和晚上的拍賣價比起來,那他簡直賺翻了。
想到這,雷啓良在人群中找尋那個高個少年,卻見對方已經和同伴走出會場。
得找個時間再和這少年聊聊,看是不是還有第二次合作的機會。
謝辭跟着顧予風走出門口,和旁人的肩膀擦了一下,他微微颔首致歉,沒當回事就走了。
被撞到的人停下來,看着謝辭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謝總?”他的同伴叫他。
謝誠等着謝辭進電梯,這才收回視線,這熟悉的感覺讓他瞬間想起了那天在會所見到的少年。
這長得像大哥的少年會出現在拍賣會,總讓他覺得很奇妙。
可沒等謝誠深究,就和出來的雷啓良打了個照面。
兩人共同競争科技園的項目,但謝誠沒從沒把雷啓良放在眼裏,沒想到對方竟然能彎道超車,憑借一幅油畫得到顧永年的好感,打敗謝氏拿下項目。
諷刺的是,雷啓良用的還是他大哥謝謙的作品。
這陣子大哥的作品風很大,謝誠實在氣不過,想來看看那個打敗他,曾經被爸爸痛斥是垃圾的大哥的作品,能賣到什麽價格。
沒想到竟能拍出千萬高價,着實出乎他的意料。
“謝總,您也對兼言的畫感興趣?”雷啓良主動過去打招呼。
謝誠面色冷淡:“沒興趣,今晚是陪朋友來的。”
雷啓良點點頭,笑着陰陽:“還好謝總沒興趣,要是感興趣的話,就沒我什麽事了。”
謝誠臉上差點挂不住,轉身就走了。
雷啓良出了口惡氣,神清氣爽地走出大廳。
坐進車裏後,他想了想,對駕駛座的秘書說:“你不是說那幅畫沒發票不好報賬?就算我私人買的,不用報了。”
秘書一頓:“……啊?!”
雷啓良:“你啊什麽?”
秘書轉頭看向他:“已經報了啊。”
雷啓良皺眉:“你手腳這麽快幹嘛?平時怎麽沒見你做事這麽積極?報賬都不用我簽字的?”
秘書:“您不是簽了嗎?上周簽的,簽得可開心了。”
雷啓良:“……”
謝辭和顧予風走出大廳,在路邊等工作人員開車過來。
聽到周圍不少人在聊着爸爸那幅油畫的事。
“看到預展的時候我就很喜歡這幅畫,還以為三百萬內絕對能拿下了。”
“我也很喜歡,我本來是來看字帖的,沒想到看上這幅油畫了,可惜這次預算不夠,不知道什麽時候還能有他的作品。”
“這幅畫确實讓我眼前一亮,不過這個畫家我之前沒怎麽關注過。”
“我也沒聽過,可能在國外發展得好,在國內沒什麽名氣吧?”
“既然能拍出千萬高價,說明兼言的畫受衆是有錢人的小圈子,我們普通人關注不到也很正常。”
顧予風看着這些人陸續上車離開,轉頭看向正在思考什麽的謝辭:“怎麽樣,開心嗎?”
謝辭:“我有什麽開不開心的?”
顧予風:“拍賣會的拍賣價對作品市值有一定參考意義,你爸要是成為千萬級大畫家,那你就富二代了,這還不開心?”
“就算成了富二代,還是得每天晨跑寫卷子。”
謝辭看着車子在他們面前停下,打開後車門,“還是得和你上下鋪。”
顧予風:“……”
和他上下鋪的怨氣竟然比晨跑還重?
車子開出去不久,顧予風就接到了顧永年的電話:“畫?沒拍到……我等睡着了……”
顧予風聽了幾句,餘光瞥了眼坐在旁邊的謝辭,打開免提。
顧永年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傳出來。
“小陳怎麽也不叫醒你,畫讓誰拍走了?”
謝辭單聽他的聲音就能想象到老頭一臉心痛的樣子,托着下巴默默轉開視線。
顧予風悠悠地看着謝辭笑:“好像是圈裏人,不少人喜歡兼言的畫,晚上那幅拍出一千三百萬,價格有點高——”
“一千三百萬?!”
聽到顧永年這麽驚訝,謝辭有些在意地微微側過頭,想聽聽他的看法。
顧永年怎麽也算是個正經收藏家,對字畫都有研究,而且有錢,為了喜歡的東西會不惜下血本,他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代表了爸爸的作品受衆群體的态度。
還是太高了嗎?
謝辭想着,是不是他太心急了,短時間裏拔高作品市值,如果沒人買賬也是白搭。
“那這幅畫的質量得多高啊!”
顧永年痛心疾首,“你、你怎麽能睡着呢?”
謝辭:“……”
看來他的顧慮是多餘的。
顧予風:“……不覺得很貴嗎?”
顧永年:“貴肯定有它貴的道理啊,早知道我就推掉會議自己去了。”
顧予風和謝辭聽着老頭碎碎念,互相對視了一眼,都無語了。
挂斷後,顧予風不鹹不淡地說:“我就說你不用為他省這幾個錢。”
謝辭:“……”
等車子開到一中已經快十一點了。
校門口進不去,他們只能怎麽翻出來的,怎麽翻回去。
兩人鬼鬼祟祟地找了沒人的角落,謝辭助跑兩步跳起,攀住牆頭爬上去。
裏面本來就黑,加上又有樹遮擋,視線很差,謝辭掃了一眼沒看到之前踮腳的油漆桶,想着是不是爬錯地方了,聽到身後顧予風的催促聲,沒多想就跳了下去。
啪一聲,腳感軟綿綿的不對勁,謝辭低頭一看,腳下正好是個水坑。
他跨出一步,準備轉頭提醒顧予風,卻猛地對上了保安見鬼似的表情。
這大半夜黑漆漆的,被站在三步外的人用瞪大的雙眼盯着,謝辭也吓了一跳,對方臉上還沾着幾個泥點子,用腳趾想也知道是怎麽來的。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滞。
身後傳來動靜,下一刻顧予風跳下來了。
又是啪得一聲。
泥點子濺了保安一身,吓得人一激靈,不敢置信地轉頭看向顧予風。
“操。”
顧予風低罵了一聲,從水坑裏出來,“你怎麽不提醒我?”
謝辭無聲地沖着保安擡擡下巴。
顧予風轉頭一看,空氣徹底安靜了。
在保安要開口前,謝辭一把抓過顧予風扭頭就跑。
“喂!別跑!”保安拔腿就追,可是根本追不上。
顧予風跟着謝辭在校園裏狂奔,給氣笑了:“剛報名運動會,這就練上了。”
謝辭:“比賽時能有這速度,我們穩贏了。”
第二天早上,兩人還是被叫去了辦公室。
項海斌沉着臉,看着站在面前的兩個大高個:“聽說昨天有人半夜翻牆,還肇事逃逸,你們有什麽想說的?”
謝辭/顧予風:“……”
項海斌氣得拍桌子:“為什麽翻牆?!一天天的能不能給我消停點?!”
顧予風揣着口袋,跟蠟燭似的杵着,一副天塌了讓謝辭先頂着的架勢。
謝辭面無表情地解釋:“睡不着,帶他出去夜跑,順便練練運動會的接力跑項目。”
“夜跑,練接力項目?”
項海斌氣得牙癢,“這麽說來,我還要表揚你們了?”
謝辭:“那倒不用,等比賽拿了獎再表揚不遲。”
項海斌:“謝辭!”
邊上幾個老師聽到,忍不住笑出聲。
聽項海斌罵了半小時,兩人又領了一千字檢讨回來。
周五下午,謝辭放學回到工作室。
小方一如既往地在門口等他,晃着尾巴嗚嗚叫,看起來有些不安。
謝辭很快明白了它不安的原因。
剛進院子,他就隐隐聽到二樓會客廳傳來争執聲,其中一個是楊樂,另一個人的聲音他也不陌生。
會客廳裏,明鑒代理人坐在楊樂對面,臉色不太好看:“為什麽你們把畫交給藝術拍賣,連聲招呼都不打?”
楊樂板着臉:“為什麽要跟你們打招呼?”
代理人憋着一肚子火,沉聲說:“我要和老師談,麻煩你叫他過來。”
楊樂:“老師沒空,有什麽事跟我談也一樣。”
“畫送到別的機構,人也不露面。”
代理人語氣越來越沖,“怎麽,老師也知道心虛,不敢來見我了?”
“你嘴巴放幹淨點!”
楊樂音量拔高,完全沒跟他客氣,“你以什麽身份跑到這來趾高氣揚?我們欠你的?!”
代理人:“我們費心費力地給老師的作品做宣傳,你們轉頭就把畫送到藝舒,合适嗎?”
楊樂:“畫讓誰代理,是老師的自由,有什麽合适不合适的?我們和明鑒的合約已經到期,不受合約約束。”
代理人壓下竄上來的火氣,點頭:“好,這事先放到一邊不提,既然老師的畫拍出了千萬的價格,說明我們的宣傳做得很到位,按照之前的約定,今天就把續約合同簽了吧。”
楊樂:“不好意思,老師沒有要續簽的打算,請回吧。”
不好的預感應驗,代理人當時臉色就挂不住了:“你們怎麽能違反約定呢?!我們是信任老師,才在沒簽訂任何書面協議的情況下幫他做宣傳,你們現在出爾反爾,是不是做得太過了?!”
“出爾反爾?”
謝辭推門進去,神色淡漠地瞥了代理人一眼,把書包丢到沙發裏,“我們約定了什麽?”
見是謝辭,代理人更來氣了:“上周也是在這裏,是您說我們先給老師做宣傳,之後再續簽合同,不是嗎?”
“我說的是,你們的宣傳工作讓我滿意的話,我再考慮要不要和你們續簽。”
謝辭慢條斯理地開口,“從頭到尾,我沒有答應過你,一定會簽這份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