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代理人臉色一變, 沒想到謝辭年紀小,遇事能這麽冷靜,這麽難對付。
他想了想, 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老師的作品都賣到一千三百萬了,這個結果您還不夠滿意嗎?”
“我爸的作品是在藝舒拍出高價。”
說到這裏,謝辭有些好笑地反問,“跟你們明鑒有什麽關系?”
代理人繃着臉:“那是因為我們做了大量的宣傳!”
“都是你們的功勞?”
謝辭搭着沙發背繞過去,随意地曲着一條長腿,倚坐在扶手旁,“只要你們做了宣傳, 就能讓我爸的畫市值飙到千萬級,那為什麽之前降價都賣不出去?”
代理人一頓, 急忙找補:“因為這次宣傳的客戶對象, 和平時來畫廊的客戶不是一批人!”
謝辭點點頭:“既然去畫廊的那些人不是我爸的客戶群體, 那續簽又有什麽意義?”
代理人咬咬牙:“我們可以繼續将老師的作品推薦給合适的客戶群體,以前是沒找好定位——”
“沒找好定位?”
謝辭打斷他,“還是根本沒做過宣傳?”
被質問,代理人心裏一咯噔。
“我聽說,有人去明鑒找我爸的作品,卻被你們以我爸有病,沒有作品産出的理由回絕了?”
謝辭看着代理人變臉色,用平淡的語氣, “你們真的遵守過合約條款麽?有做過宣傳推廣麽?連最基本的作品展示都沒做到吧?簽約這麽多年就讓你們宣傳了這一次,怎麽,覺得吃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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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奉陰違的是你們,用欺瞞的手段惡意壓價的也是你們,我還沒開始追究你們的責任, 你們倒是敢舔着臉跑來跟我談違約?”
他的語氣平淡沉靜,卻讓聽的人倍感壓力。
代理人的态度再度放軟:“我們的工作向來都做得非常到位,這一點您可以放心!”
“你不用跟我保障什麽,後續你們是要繼續宣傳,還是終止,都随你們高興。”
說完,謝辭對楊樂擡擡下巴,“楊哥,送客。”
代理人急了,連忙說:“您再考慮考慮!我們畫廊的實力是國內數一數二的,這次拍賣會的盛況您也看到了!想要穩定老師的作品市值,和我們簽約是最好的選擇!”
楊樂被這不要臉的代理給氣笑了。
“不久前,你們還嫌棄老師的畫不賺錢,這麽快就跪舔了?”
代理人:“對不起,那确實是我們的工作失誤。”
楊樂:“對不起就完事了?”
代理人面色難堪:“看在合作這麽多年的份上,請再給我們一個補救的機會!”
楊樂冷笑:“你們當時怎麽沒給老師一個續簽的機會?!明知道他身體不好,還拿出那種不要臉的買斷合同欺負壓榨他,現在來跟我談感情?!滾!”
謝辭離開前,對那邊還在哀求的代理人說:“關于你們違約的事,這邊會轉交給律師處理,你今天回去後就可以開始整理這些年幫我爸做過的宣傳記錄了,我怕你忙不過來。”
代理人臉色蒼白,再沒有剛來時的強硬:“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嗎?我已經說了我們會補償的!失去明鑒的客戶資源是老師的損失啊!”
謝辭:“你們失去了唯一一次代理千萬級畫家的機會,到底是誰的損失?”
代理人眼睜睜地看着謝辭離開,明白已經徹底無可挽回了。
非但沒能争取到合同,還可能染上官司。
“就你們手裏那點客戶資源,你覺得老師現在還需要嗎?”
楊樂把人趕出門,冷聲說,“喪良心的玩意兒,滾!以後不要再來了!”
謝辭帶着小方走過長廊,看到爸爸謝謙就站在不遠處,望着牆上自己的作品。
他走到爸爸身邊,也看向牆上的畫。
許久,謝謙低聲問:“我的畫真的值千萬嗎?”
“既然有人肯為它買單,那必然是值的。”謝辭平靜地開口。
謝謙轉頭看向謝辭:“你沒做什麽危險的事吧?”
“放心,我有分寸。”
謝辭留意到爸爸眼底的不安,又補充道,“這段時間作品價格可能會浮動很大,你要是覺得心煩就別去關注,專心畫畫,心情不好就休息一段時間,學生也是,想帶就帶,不想帶就算了,沒必要這麽拼。”
謝謙:“我還得讓兒子替我操心。”
謝辭:“對我來說,能有個需要操心的人也是一種不錯的體驗。”
謝謙一怔,能聽到這話讓他很高興,可細想又很難受。
因為他,讓兒子失去了關心和被關心的機會,只能壓抑自己的感情需求,被迫陷入孤獨。
謝辭:“再說幫你就是幫我,你要是混得好,我也能跟着享享福。”
謝謙嘴角扯起淺淡的笑意:“我會努力的。”
謝辭:“先把病治好吧,不然怎麽讓我安心啃老?”
謝謙:“嗯,明天我就去做複查。”
父子倆一起往後院的方向走。
謝辭随口說:“讓楊哥陪你去吧,我明天聯賽小組賽,抽不出時間。”
謝謙:“外人能去看麽?”
謝辭:“現在不行,決賽可以。”
謝謙:“能進決賽麽?”
謝辭:“我努力吧。”
同樣的一句話被丢回來,謝謙輕笑:“那我等着看你的決賽。”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回住處,謝辭放下書包:“晚上輪到我做飯了?”
“我來吧,剛學了幾個新菜,想做給你嘗嘗。”謝謙卷起衣袖往廚房去。
謝辭沒跟他争,帶着小方去了外面的院子。
謝謙拿出食材,朝院子裏看了一眼。
很多時候,他會覺得小辭沒有把他當成“父親”,而是一個剛認識的朋友,不會過多關心,也不會過多幹預,沒有憎恨也沒有原諒,将過去和現在完全切割,只注重當下。
他很欣喜小辭的轉變,并不是因為兒子終于回到自己身邊,而是為小辭不必再遭受內心的折磨而感到高興。
要徹底放下過去,他自問做不到,在這點上,小辭比他成熟很多。
手機震動,謝謙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出一條謝誠發過來的信息。
謝誠:【大哥,什麽時候有空見個面?媽媽年紀大了,最近身體不太好,很想見你。】
謝謙握着手機的手猛地收緊,用最快的速度把信息删除,撐着水槽邊深吸了幾口氣才平複下來。
怎麽可能不憎恨?除非他消失。
周六早上八點半,十二中體育館。
快到開賽的點,體育館裏裏外外到處都是忙碌的志願者,謝辭和張若川幾個主力隊員已經到比賽場地,做上場前最後的熱身。
“今天看比賽的人好多啊。”江辰宇掃了眼四周看臺,“這麽多女生搞得我有點緊張。”
張若川做着拉伸運動,回了一句:“放心吧,他們都是沖着老謝來的,沒人關注你。”
江辰宇:“……我好歹也是一中校隊的明星球員。”
張若川:“咱隊裏誰不是明星?”
九點鐘,伴随着嘹亮的口哨聲,小組賽正式開賽。
各個場地的比賽都很激烈,場館內不時爆發出喝彩聲,邊上有不少記者舉着相機在拍攝。
謝辭和體育老師坐在場邊,沒有上場。
今天他們的對手是八中,實力相對比較一般,他就讓二年級的後備隊員上場攢點實戰經驗。
中場,隊員們下場休息。
“老顧?你怎麽來了?”江辰宇擦着汗,扭頭看向謝辭身後。
謝辭轉身,果然就見顧予風朝這邊走過來。
“這裏非工作人員和選手禁止進入,你怎麽溜進來的?”
“三米多的圍牆都能說翻就翻,這半人高的圍欄能擋得住我?”
顧予風說着,把手裏提着的一袋功能飲料放到椅子上,“上一場沒趕上,這次再不來就說不過去了。”
謝辭:“……檢讨還沒寫夠?”
顧予風:“我就不信十二中的老頭們還能逮着我寫檢讨。”
謝辭:“……”
張若川左右看看,好奇地湊過去問:“你真的是翻進來的?沒被抓到吧?”
“是我帶他進來的。”
王薇跳完啦啦隊的舞,從場上退下來,笑着說,“老顧,我成功帶你進來見到老謝,你怎麽感謝我?”
顧予風從袋子裏拿了一瓶飲料給她:“請你喝。”
王薇接過來:“就這?”
顧予風:“比賽結束後,讓老謝請你們吃烤串。”
王薇不解:“讓老謝請?”
“他最近老是發橫財,富得流油。”說着,顧予風給謝辭遞了一瓶純淨水。
“真的假的?”張若川搭着謝辭的肩,“老謝,你偷摸上哪發的橫財?也不帶上我。”
江辰宇縮着脖子一聲不吭,心道老謝不帶你,是真為你好。
橫財不是誰想發就能發的,太折壽了。
謝辭接過水:“你欠人情,讓我還?”
顧予風:“咱們還分什麽彼此啊。”
一句話惹得一群人起哄,王皓不明所以,但是搞不清楚狀況不阻礙他開玩笑,笑嘻嘻地來了一句:“是不是快能喝上隊長的喜酒了?”
一群人大笑。
“你敢說實話,不要命啦?”
“誰的喜酒你都敢喝啊?”
聽他們越說越離譜,顧予風卻一副能開得起玩笑,完全不在意的模樣,謝辭擡手打住,示意他們別太過火。
下半場即将開始,謝辭重新給每個上場的隊員糾正問題,強調了下半場的作戰策略。
等隊員上場,他扭頭一看,顧予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去了看臺第一排,正和啦啦隊的女生們坐在一起,說說笑笑的,那畫面別提多和諧。
謝辭突然想到上輩子,顧予風應酬時也總是被一群男男女女簇擁。
他有時候也會,但純粹是為了工作,不僅體會不到愉快反而很厭煩,可顧予風不同,就像待在舒适圈裏,非常的适應。
所以他一直弄不明白,這樣一個多情且理性的人,為什麽會被他傷成那樣?
江辰宇把自己的毛巾扔到椅子上,邊走邊嘟囔:“老顧太賊了吧?什麽來看我們比賽,就是想來找女生玩的。”
方思澤:“他剛來的時候還沒女生敢接近他呢,現在都混熟了。”
張若川對謝辭喊話:“隊長,你同桌被女生搶走了,你不吃醋啊?”
“別閑聊了,好好準備下半場。”
謝辭抱着手看着他們上場,心道連這種醋都吃,那他上輩子怕是早就腌入味了。
下半場剩下十分鐘,後備球員體力跟不上,最後還是換謝辭上場。
他一上場,整個體育館氛圍都沸騰了。
謝辭不經意間轉頭,剛好和坐在第一排的顧予風對上視線,對方本來看得很專注,留意到他的眼神,突然笑着眨了一下眼睛。
“……”
下一場還是別讓這小子來了,影響軍心。
這場小組賽贏得毫無懸念,一中放了水,比分還是一邊倒。
謝辭走到場外,馬上就有一群一中的學生過來祝賀,其中就數謝錦霖最激動。
“謝隊,你今天發揮得太好了!保持狀态,我們一定能拿下總冠軍!”
謝辭記得這小子,在工作室門口遇到過,還說是為了看他打球特地轉學過來的。
“謝謝。”
等這波人走後,顧予風走到圍欄前,看着謝錦霖和夥伴們離開的方向:“你不覺得那個小子和你長得很像?”
謝辭喝水的動作微微一滞,疑惑地朝那邊又看了一眼。
“哪裏像了?”
顧予風想了想:“說不上具體的地方,就是覺得神似。”
謝辭擰緊瓶蓋,活動有些酸痛的手腕,沒來由的想到那天謝鴻光走出工作室時,那張煩躁氣憤的臉,當時楊哥還說爸爸不想見他。
“手腕疼?”
顧予風注意到謝辭的動作,将他的手拉過來,隔着護腕在幾個穴位輕輕揉按。
“你在幹嘛?”
謝辭回過神,要收回手。
顧予風加大力氣阻止他,接着按,邊按邊随口說:“你腱鞘炎,還這麽頻繁打球,也沒見你熱敷,年輕輕輕就不注重保養,以後有你受的。”
剛說完,謝辭的手突然收攏,顧予風一時不察,被他握在手心,不解:“按到你敏感的地方了?反應這麽大。”
謝辭深深地看着他,沒說話。
他是有腱鞘炎,但是工作後頻繁辦公才得的,現在這個點,手好得很。
顧予風怎麽會張口就說他有腱鞘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