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第二天, 謝辭半夢半醒間聽到客廳傳來隐約的動靜,睜開眼一看時間早上十點多了。
顧予風竟然起得比他早。
“這麽早——”謝辭起床出門,看到客廳裏的狀況, 腳步一頓,覺得這大概是他重生後面臨的最大的危機。
客廳裏有三個穿正裝的年輕男女,其中一個正在和廚房裏穿技工制服的師傅溝通什麽,另外兩個坐在客廳各自拿着筆記本在辦公。
在兩人右手邊,顧永年正坐在沙發裏悠閑地喝茶,穿着一身西裝,戴着名表, 皮鞋锃亮,頭發也精心梳理過, 四十多歲的年紀沒什麽發福的跡象, 很精神一老頭。
難怪凱特琳會被這小老頭迷了眼, 是有資本在的。
不過顧永年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裏,明顯不合理。
小老頭可能在監控裏看到了什麽,大清早就來興師問罪了。
他會被塞一筆巨款打發走嗎?
這個念頭閃過,謝辭有些想笑,但對上顧永年看過來的視線,實在笑不出來。
“小謝,打擾你睡覺了?”
顧永年笑着對謝辭招手,“過來喝茶。”
謝辭沒從這笑面虎的表情裏看出什麽破綻, 打了招呼後,若無其事地過去坐下,有工作人員遞了茶盞過來。
“昨晚打擾了。”
謝辭腦子裏跳動着無數個應對方案,面上還是很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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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永年打量謝辭,少年頭發略顯淩亂, 臉上有剛起床的惺忪感,和平時那幅小狼崽的模樣不太一樣,眼前這放松的狀态倒是更貼合十七歲的年紀了。
“你們昨天去謝家聚會了?玩得怎麽樣?”顧永年随口問。
謝辭趁着喝茶時微微垂眸避開顧永年的視線,不動聲色地回了一句:“挺熱鬧的,就是遠了點。”
兩人随便閑聊了幾句,謝辭本着少說少錯,不說不錯的原則,沒亂扯話題,等着顧永年的下文。
“小謝啊。”
顧永年輕嘆,放下了手裏的茶盞。
謝辭看在眼裏,心說終于要切主題了。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還是逃不掉。
顧永年雙手交叉在身前,看向謝辭:“你知道我家這情況,小風對各種性質的聚會很厭煩,昨天那次是第一次主動提出要去參加,也是第一次把朋友帶回家裏。”
“昨晚喝了點酒,給他添麻煩了。”謝辭含糊地應了一聲,想着用酒品差,酒後胡鬧能不能應付過去。
顧永年認真地說:“他從來沒對別人這麽上心,一定是很喜歡你。”
謝辭一口茶差點嗆到,強裝鎮定,硬着頭皮說:“我們是同桌,平日裏接觸的機會多,和其他同學相比,關系自然會要好一些。”
“那你們好好相處,要是遇到什麽麻煩随時找我。”
顧永年微微傾身過去,聲音壓低了一些,“小風沒什麽好朋友,你要是不跟他玩了,他會很傷心的。”
謝辭:“……好。”
這話題走向是不是不對勁?
謝辭耐心地等着顧永年出招,沒想到這話題就結束了。
顧永年搓着手笑笑:“聽說你昨晚從謝總手裏拿到一幅畫?”
謝辭:“……”
拐彎抹角掰扯半天,這才是主題?
顧予風睡醒下樓時,正好看到謝辭從前面經過,要回客房換衣服。
“早。”顧予風打了個哈欠。
謝辭在樓梯下駐足轉頭看着顧予風下來:“中午了,想先吃早飯還是直接吃午飯?”
“随便。”
顧予風走到最後一階,自然地環住謝辭的腰,貼過去就想要個早安吻,卻被謝辭摁住臉推開。
在他不滿的眼神下,謝辭低聲說 :“你爸來了。”
顧予風一激靈:“他發現了?”
謝辭看向落地窗的方向,有些一言難盡:“沒有。”
顧予風順着謝辭視線的方向看過去,見自家老爹坐在靠近落地窗的沙發前,對着面前的油畫連連點頭。
他走過去,就聽老頭子又是驚嘆又是懊惱。
“神作啊……這意境,這構圖……要是沒去出差就好了……怎麽就去出差了呢……這用色……”
顧予風:“……”
聽到腳步聲,顧永年轉過頭:“醒了?我讓人買了早餐放在餐廳,你快去吃。”
“大周末專程跑來看畫,臉都不要了?”顧予風從沙發後繞過去,坐到他對面,給自己倒了杯茶。
“昨晚廚房警報器失靈,我想着有安全隐患,就讓人來看看。”
顧永年義正言辭,“看畫就是順便。”
顧予風轉頭掃了一眼廚房:“哪個是順便您心裏清楚。”
顧永年:“……”
等謝辭換了衣服出來,顧永年問他:“年底你爸還有作品要上架拍賣行嗎?”
“應該沒有了。”
謝辭不太确定地說,“之前的是從明鑒退回來的,爸爸身體不太好,作品産出沒這麽快。”
謝辭嘴上這麽說,實際上因為這些年明鑒故意壓價藏畫,家裏能賣的作品還有不少,但過猶不及,現在已經脫離那個不良畫廊,他并不着急。
畫的價值需要經受市場考驗,他的目的不是為了收割眼前這波韭菜,只希望讓爸爸的作品回歸到它原本的價值,至于以後是否還能賣到和上輩子一樣的價格,他不是很在意。
他不需要靠賣畫斂財,以家裏那個社恐小老頭的消費能力,手裏這點錢暫時也夠花了。
“不知道多少小畫家受過他們的氣,繼續讓這種畫廊在業界橫行霸道,以後哪還能看到什麽好作品?”
顧永年提到明鑒很氣憤,說完後又有些失落。
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顧永年拿起來打開,頓時眼前一亮。
“嚯喲,一中要組織開家長會了?!”
顧予風/謝辭:“……”
有必要這麽高興?
三人一起吃了午飯,顧永年帶着人先離開了。
謝辭和顧予風站在路邊等羅伯森開車過來。
顧予風挨近半步,肩膀抵着謝辭的肩膀,微微偏頭低聲問:“你昨晚說要重新開始,那我們現在是下崗前夫哥再就業?”
“……”
謝辭一本正經地看了他一眼,“我們不是已經在談了嗎?”
顧予風有些詫異:“這就開始了?”
謝辭:“你沒感覺出來?”
顧予風認真地想了想:“和以前有什麽區別?”
“區別很大,”謝辭滿臉疑惑,“你是不是不會談?”
顧予風一噎,勝負欲一上來,想也沒想就反駁:“我不要太會。”
謝辭點點頭,等羅伯森停穩後,打開後車門:“那以後就麻煩你教我了,我不會。”
顧予風看着謝辭上車,無語了。
他是不是被套路了?
車子停在兼言工作室門口,謝辭打開車門,故意轉頭對顧予風說:“今天回去後列個行程表,明天交給我。”
在顧予風震驚的表情中,謝辭下車,帶着畫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車門關上,顧予風越想越疑惑。
這他媽是談戀愛?怎麽感覺比工作還工作?
羅伯森透過內視鏡看向後座,貼心地問:“要列什麽行程,你們要出去旅行嗎?”
“不是。”
顧予風托着下巴,看着窗外愁眉苦臉,“要真是旅行就簡單了。”
他只懂得怎麽利用人際關系達到想要的目的,上輩子圍在他身邊的那些人,每個人想要什麽他都很清楚,通過誰用什麽樣的代價,可以獲得怎麽樣的收益,就像公式在他腦子裏清晰羅列。
每次想要什麽樣的結果,只要從中挑選他能接受的公式,直接套用就可以了。
只有和謝辭的來往中,他試着收斂掌控欲,偶爾會跟随謝辭的節奏走,為一些意想不到的安排感到驚喜,漸漸就喜歡上了這種感覺。
所以在和謝辭接觸到結婚前的這段時間,都是謝辭在安排。
現在這小子說着不會,就把這事甩給他了。
說到底談戀愛到底是為了什麽?直接結婚不行嗎?
周一,第二節數學課。
項海斌在黑板上寫完一道題,轉過身,一眼就注意到了最後一排的顧予風,托着下巴不知道在寫什麽,全班都看着黑板,就他盯着桌板。
“顧予風。”
項海斌對他招招手,“你過來把這題解出來。”
叫名字也沒反應,項海斌暴脾氣上來,直接把粉筆扔了過去。
班裏其他人看着粉筆飛過,都不敢吭聲。
臨近期末,老班跟着他們早起晚睡,眼看着頭發越來越油,脾氣越來越暴躁,天天着急上火,嘴角都起泡了。
粉筆砸到顧予風前,謝辭伸手擋在他面前接住,看向項海斌,閉着眼扯謊:“他聽得太專注了。”
項海斌皺着眉:“他面前攤開的是什麽?”
見項海斌要過來,顧予風随手拿了旁邊的卷子蓋住,起身看了眼黑板:“這種題都要別人幫您解嗎?”
班裏衆人:“……”
你頭是真鐵啊。
看着項海斌越來越沉的臉,謝辭在別人看不到的角度拍了拍顧予風的腿,示意他趕緊上去寫完了事。
顧予風瞄了他一眼,走到講臺上很順滑地寫完解題過程,粉筆一丢準備走,被項海斌叫住。
“你會寫?”項海斌問他。
顧予風:“會啊。”
項海斌:“你會寫,考試的時候怎麽空着?!次次倒數第一,你倒是給我考個倒數第二看看呢!”
顧予風理直氣壯:“太簡單,懶得寫。”
班裏一些人低着頭笑出了聲。
整個班也就顧予風能和老班對着幹。
這話聽着嚣張,謝辭倒是理解。
剛重生回來時确實有過一段手忙腳亂的時期,但畢竟都是曾經學過的東西,複習一遍基本就沒什麽問題了,一些簡單的題是真的不想浪費時間去寫。
項海斌一噎,給氣的,轉頭交代謝辭:“他交給你,這次期末考要還是倒數第一,拉低我們班的平均分,我就把你們拆了!”
謝辭:“……”
“哇嗷!老班威武!”江辰宇幾人帶頭起哄。
“拆一個給我,身邊正缺一個學霸!”
“早就該拆了!讓兩個學霸坐一起,簡直是資源浪費!”
方思澤:“拆一個給我,那個挑題寫的讓給你們。”
張若川笑着轉頭:“你自己就是學霸,還要跟我們搶,過分了啊!”
班裏壓抑了好一陣子,已經很久沒這麽輕松的氛圍了。
一開起玩笑就有些收不住了。
“想都別想。”
顧予風慢悠悠地往回走,“我和老謝情比金堅,是你們想拆就能拆的?”
“你這就宣誓主權了嗎?”江辰宇笑着問。
顧予風:“是啊。”
這下連女生們都開始起哄,男生們拍桌子,亂糟糟的。
顧予風态度太坦蕩了,所有人都以為只是玩笑,根本沒往歪路上想。
項海斌做了個安靜的手勢:“他們不能,我能。”
顧予風:“……”
項海斌背着手,嚴肅道:“就以這次期末考成績為準,所有人見證,如果是倒數第一,下學期第一天第一節課,咱們就來抽獎送學霸!”
“哇嗷!!!”全班歡呼。
江辰宇:“老班,您總算幹了件人事!”
項海斌笑罵:“邊去!”
謝辭無辜躺槍,什麽都沒幹,平白領了個給野王同桌補課的任務。
顧予風回到座位坐下,見謝辭看過來,拍拍他的大腿,順便摸了一把,一語雙關道:“放心,我不像你,不會随便去找別人玩的。”
這話說得義正言辭,謝辭有些好笑:“說得好像你沒去找別人玩過。”
顧予風卻不以為然:“那些算什麽人,頂多是個會說話的土豆。”
謝辭:“……”
虧你說得出來。
項海斌沒讓他們鬧太久,緩和了課堂氣氛後就繼續講題了。
第三節課課間,前面幾桌人搭夥上廁所去了。
顧予風把寫了一早上的東西遞給謝辭:“謝總,行程表過目。”
謝辭從物理題中擡起頭,接過來看了一眼,眉心直跳。
紙上是這周的安排。
周一早上,早安吻十分鐘,中午,親熱*2,晚上,晚安吻半小時。
周二早上,早安吻十分鐘,中午,貼貼半小時,晚上,親熱*3。
……
周六,看畫展,開房,親熱*20。
周日,看音樂劇,開房,親熱*20。
很多數字做了改動,比如周六*20,從本來的5劃掉改成8,又改成10,最後把1加了兩筆變成2。
“這什麽?”
謝辭翻過來給顧予風自己看,“炮王作戰時間表?”
顧予風:“質疑我?不是你讓我安排的?”
謝辭反問:“你以前就是這麽跟別人談的?”
顧予風硬着頭皮:“當然不是。”
謝辭在紙上快速批改,拿起來拍他腦門上:“打回去重做。”
顧予風扯下來一看,幾乎全部被劃掉,只剩看畫展和看音樂劇。
他後知後覺地回過味來,搭着椅背挨近:“你很在意我跟別人是怎麽談的?”
“不行?”謝辭完全不否認。
顧予風一笑:“你以前不是從來不在意?”
“以前是以前。”
謝辭手裏的筆在指間轉動,看着他說,“現在不是要‘重新開始’?”
顧予風揚眉:“有什麽區別?”
謝辭手裏的筆擡起顧予風的下巴,低聲說:“意味着這次我不止會‘侵犯’你,還會‘侵犯’你的隐私。”